夏紫苏回到华城,是许曦光到车站接的人,他站在出站口,穿着黑色立领短外套,牛仔裤,里面撘一件灰色羊绒衫,头发刚理过,发尖上翘,闪着自然的光泽,整个人挺拔、帅气、精神,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就可以看见他。
夏紫苏穿着一件洗得辨不清颜色的棉袄,又在车上颠簸了那么久,只觉得浑身灰头土脸的,走过去在许曦光身旁一站,难免自惭形秽,好在两人在微信上你来我往地打趣过几回,也算熟了,瞬间便神态自如,很自然地朝他笑了笑。
许曦光的视线在她那白皙精巧的小圆脸上停了几秒,迎着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伸出手与她相握:“哎,你总算回来了,可惜今天安煦太忙,只有我来当护花使者,也好,晚上就让他请吃饭。”
说话间,他已接过行李放到后备箱里,又替她打开车门,等她坐好系好安全带,才回到驾驶座发动车子,直驶靛花巷,到孙氏医道馆门前的梧桐树下停车。
夏紫苏先下车,只见医馆已经歇业,门口挂着的那块“铺面装修,暂停营业”的牌子,在光秃秃的梧桐树映衬下,显得有些萧索。她此前联系过孙医生,知道他们出国的日子近在眼前,想到又要与一位前辈告别,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孙医生夫妇都在医馆里忙着收拾零碎物品,一身干练运动服的李医生见到夏紫苏进来,停下手上的活,热情地迎了上去,招呼她坐。
孙医生依旧穿着那套丝麻的唐装,一副儒雅君子的派头,他慢条斯理地把已扯好的胶带封到纸箱口上,也走过来微笑着叫了声“紫苏”,坐下来,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份房屋租赁协议让她过目签字。
夏紫苏浏览了一下合同,基本都是在电话里与孙医生沟通过的内容,租赁期是三年,房租按市场租金水平定,其他条款大致与普通房屋租赁协议相同,唯一差别是在协议的最后加了以租代售的补充条款,三年租赁期间,如果双方有意转让铺面产权,则以转让时的市价转让,期内所支付的房租,可以抵冲部分购房款。
这是安煦的授意,夏紫苏提出来,孙医生一口应允。
夏紫苏检查无误,在协议上签完字,李医生收好一份,诚挚地说:“紫苏,恭喜你啊,才毕业就有了自己的事业。”
孙医生则拿出长辈的架势,准备提点夏紫苏几句,抬眼却看到停好车走进来的许曦光,眼见他很熟络地走近夏紫苏身边坐下,便收住了话头。
进来的人看上去虽然气度也是不凡,但他不是华辉的老板,这一点孙医生非常肯定,他心里纳罕夏紫苏怎么突然之间就结识了这么些头面上的人,且在其中左右逢源,风生水起,心里有了几分不喜,便只是接着李医生的话,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任何太轻易得来的东西,总有一天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夏紫苏听得有些懵,但她一贯对孙医生恭敬有加,当下只是含含糊糊地应了过去。
许曦光见双方都在协议上签了字按了手印,便代夏紫苏收了一份,并礼貌地对孙医生说:“我们明天就会把三年的租金汇到协议账户上。”
孙医生心里越发不喜,他原本是怜惜夏紫苏出生寒苦,为人聪明懂事又努力上进,心里存了提携之意,才降低条件把医馆转让给她。
现在看她不仅迅速攀上了华辉的老板不说,还来了个身份暧昧的男人替她大包大揽,难免就生出些“明月照沟渠”的感叹,于是他的脸冷了下来,虚虚地应付了几句,便继续去收拾东西忙活。
夏紫苏看出孙医生不高兴,却不解是何故,心里颇不是滋味,闷闷地辞别出来,孙医生对她失望,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又不好直接去问,只觉得憋得慌。
许曦光全然不觉,邀功似的带她去隔壁看“万事俱备只等开业剪彩”的国药馆,面对那古色古香又很显档次的门面装修,她也兴趣缺缺,草草地过了一遍就算了事,弄得许曦光老大没趣,给安煦打了个电话告知两人的行踪。
夏紫苏站在药馆里,兀自盯着一排装饰古朴典雅的药柜发呆,许曦光把电话塞到她手上,她就顺手放到耳边。
一听电话那头是安煦吐字清晰有磁性的声音,她才紧张起来,摄住心神听他说话。
“夏小姐,有三件事,第一,明天上午九点钟,你要到华辉大厦,参加安澜堂公司三大股东与员工的见面会;第二,后天晚上你得参加安澜堂公司启幕新闻发布会;第三,安澜堂公司给你安排了宿舍,就在靛花巷后面,待会曦光会带你去,其他有什么不清楚的你也可以问曦光。”
安煦交代完毕,听到夏紫苏应了声“好的”之后,停顿了几秒,才挂断电话。
他此刻正在华辉大厦顶楼的办公室里,打完电话自己都觉得不对劲,用手拍着额头,这算什么啊?按以往行事风格,这种事,只会交给秘书去办,绝无亲自上阵的可能。
他双手交握放在办公桌上,觉得有必要理一理头绪,内线电话又接了进来,说安澜小镇项目负责人已到约定时间来汇报工作,只得皱眉发话:“让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