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人牙行的郑婆子刚起床，左眼便跳个不停。
一打开门，妺臧玉兰进来了。
打量着美貌的妺臧玉兰，郑婆子招呼道：“哟，这是哪家的姑娘，生得好生俊俏啊！你这是要小厮呢还是要丫头呢？”
“做丫头。”妺臧玉兰淡淡地答道。
“什么？做……丫头？”
“以往野利王府的奴才都是你家牙行供送的吧？”
“那当然！”郑婆子颇为自得。野利王府是大户，能拿下野利家的生意，她着实费了不少心的。”
“今日他家要来你家选几个人儿，你帮我斡旋斡旋，将我选进他家去。”
郑婆子惊道：“姑娘是说，你要去野利家做丫头？”
妺臧玉兰一笑，道：“不可以么？”
“姑娘别玩耍老身了！姑娘你通身这身气派，这模样，怕是给你选丫头还得小心着挑选，怎么会去给别人做丫头！”
“这样子可以吗？”妺臧玉兰扔出一锭银子在桌子上。
郑婆子的黄眼珠子快要落出来，难怪今日早晨一起来眼皮子跳得利害。原来有这种倒贴上门儿的生意。
“慢着！”郑婆子眼睛收回目光，坐正了身子，正色道：“这野利府岂非寻常人家，你如此想方设法要进去，到底有何打算？”
到底是惯做大户人家生意的，并没有被一锭银子迷了眼。人口生意比不得别的物件儿生意，人是活的，一旦弄坏了事儿，会砸自己招牌的……
妺臧玉兰换了一张苦脸，道：“不瞒婆婆，我进野利府，确实有些打算。”
郑婆子扯了扯嘴角。果然不出我所料，幸好没被一点儿银子迷了老眼。
“原本是这样。”妺臧玉兰哀怨地抽了两下鼻子。“我本是绥州人氏。”
嗯，没撒谎，是有些绥州口音。且听她说……
“我父母死得早，哥哥便想省一张吃饭的嘴，早日作主将我交待出去。去年里，我们那里来了一个人，此人生得面皮白净，颇能言善道，看起来十分机灵。
“他原本在我家里有些生意往来，一来二去就和我哥哥熟识了，我哥哥便想着将我嫁与他。他也爱奴家生得有几分姿色，便要与我……”妺臧玉兰说到这里，忍泪顿了顿，脸上是“你懂噻”的表情。
何止有几分姿色，简直就是人间公害……
“姑娘你别急，慢慢说。”郑婆子嘴里安慰着，脸上却是等着听艳色八卦的兴奋。
“奴家想着，父母不在，哥哥便是作得主的。既然哥哥已然有意将我嫁与他，我也便从了他。”
“然后呢？”郑婆子两只眼睛放光。
“然后，”妺臧玉兰挤出两滴泪来，“然后他便跑了。”
“额……就完了？”
“他曾告诉过我，他在野利王府里做事，因此，我便来寻他。”
“所以，你就要去野利王府做使唤丫头？”
“不然呢？”
原来是这等风月烂债啊……如此说来，这锭银子便是拿得的。
郑婆子又瞥了一眼桌上的银锭，道：“这事儿嘛，倒也不难。只是，卖作奴才，依我大夏规矩，是要入贱籍的。你可愿意？”
妺臧玉兰抹抹眼睛上的泪痕，道：“所以，才来请郑婆婆为我主张主张。我打听得，郑婆婆最是有手腕的，又做熟了野利家的生意，自然有好办法。”
郑婆子啧了一声，道：“办法嘛，不是没有。可我也不缺银子使。这野利王府可不比得别人家，他家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若做事漏了汤，可是不好收场的。”
说来说去，就是要银子呗。
“银子我是没有了。”妺臧玉兰道。
“今日事情真多！瞧我，一大早起床到现在，净在瞎忙活……”郑婆子站起身，要离去的样子。
“这个可以吗？”妺臧玉兰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金子来。
郑婆子立刻转脸道：“当然可以了！”
“那我的籍账问题，有法子么？”
“哎呀我说姑娘啊，你找老身就找对啦！”
妺臧玉兰勾起嘴角笑了笑。“我明日便要入野利府。”
郑婆子一愣：“这个么……”
“我听说，西头的王婆子日前与野利家管家的娘子打得火热，指不定王婆子也是有法子的……”妺臧玉兰伸手去拿桌上的金锭。
郑婆子一把按在妺臧玉兰的手上面：“这个自是没有问题！”
……
郑婆子果然神通广大，第二日，妺臧玉兰便与新买的小厮丫头们一道，进了野利府。
新人们都站在抱厦前，听管家娘子吴妈妈训话。
野利家老爷子曾跟先王南征北战，后来战死沙场。老夫人替夫报仇，出征契丹，也被一支暗箭射伤，差点儿丢了性命。野利老爷子共留下三子一女子嗣。其中，长子野利仁荣和次子野利旺荣是嫡子，野利遇乞则是庶出。另外，还有一嫡女，便是嫁入皇家做了皇后的野利妍荣。如今，野利老爷子不在了，老夫人长年养伤，不再管事儿，于是野利三兄弟便没有分家，共住在当年先王赐予的野利王府里，供养老夫人，家里的一应大小事务，均由大房掌管。
妺臧玉兰展目四望，野利府还是二十年前的样子。
野利家族出身武将，一家子除了大爷野利仁荣习文，另外二爷野利旺荣和三爷野利遇乞均是大夏名将。因野利家尚武为主，家中庭院少有文弱之气，房屋亭台多高大敞亮，少曲折妩媚。院落中也少有花花草草，多有伟岸林木。
“……大家伙儿都给我听好了，若是日后有半点儿差池，可休怪老身无情！”
沿下，垂头听训的奴人们听得敛声屏气，听得吴妈妈这样一喊，皆连连点头。
这个吴妈妈，是个颇奸滑狠利的角色。自持跟着大房大娘子任氏多年，得了个管家的头衔，唯任大娘子的马首是瞻，在下人面前则时时耍威风，使阴狠。
她见妺臧玉兰生得娇媚水灵，想着任大娘子一惯不让有姿色的丫头接近大爷的作派，便对妺臧玉兰道：“二房的卫慕大娘子总是嫌身边的丫头不够机灵，你生得如此水灵，定能哄得二爷开心，你便去二房吧，卫慕大娘子会照顾你的。”说完，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