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着城市的风,淋着乡村的雨,我一路走来。不同的岁月,背负着不同的主题,不同的轨迹,造就了不同的风景。
走着,走着,悠悠五十载的生命年轮流淌成一段段文字,定格为一幕幕流年……
三年前,我出版了《红尘绿洲》随笔集,没想到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和反响,惊讶之余,我始终揣着一分清醒:不是我的书写得如何,而是奔波于世俗红尘中的芸芸众生一直渴望心中有一片绿洲。他们需要寻找绿洲作为前行的动力。
之后,《长江文艺》主编刘益善先生约我面晤,给予我鞭策与激励,并嘱我三年后再出一本散文选。刘益善先生是知名的大家,也是我的老师和兄长,我们之间有着“知青文友”的情结。三年来,我把他的嘱托当成一次约定,一直铭于心,施于行。
对我来说,写作是一种记忆,一种追溯,也是一种忘却,一种释放,它贯穿了我生命的整个过程。无论是抒情言志,还是怀人状景,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是我生命旅程的心曲与心愿,都是一件无比快乐的事情,有了这份快乐,我的心不再躁动,梦不再漂泊。
这些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会把自己关进一间小小的书屋,让心灵安顿下来,或托腮凝思,或临屏敲键,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舞文弄墨,即兴涂鸦。我想要做的是,用文字支起一顶温暖的帐篷,然后倾注我所有的热情和心智,精耕细作,集约经营,期待它能长出好的庄稼,结出有用的果实。这样的安顿,总是让我能够安静下来。
在所有的文学体裁中,我对散文素有偏爱,它常常牵绊着我的缕缕情丝,唤醒我怅然若失的梦境,让我柔软的触须任意伸向一条河流,一座山川,一条街道,一座村落,体味和记录生命过程中触动我的那一个片断,让快乐或忧伤的情绪直抵心灵,进而体味人生匆匆,领悟绿水长流。
我的一位擅长小说创作的朋友曾对我说:散文如河上泛舟,小说如地上掘井。他一直希望我能从“河上”来到“地上”,与他一起“掘井”。我对他调侃道:还是待我“泛舟”有了一定功夫,再试着去“掘井”吧,否则,水上无法游刃,陆上无法适应,岂不一事无成?朋友笑而不语。我知道,他能理解我,他也在等我。
早先,我写散文是在高中和知青时代,参加工作后致力于专业写作,文学作品看得多,动手写得少。大约从1998年起,我内心隐隐有了一份朝花夕拾的情致,总感觉散文是中年心态的再现,也是漂泊后停留靠岸的短暂休整。无意于对生命哲学价值的思考,也无关乎人性中的永恒存在的叩问,只期踩着生活的节拍,向生活的纵深处迈进。于是,又零星开始了散文写作,并将原来写就的几十篇散文陆续在全国文学报刊上发表。
起初,这些文字大都停留在我的博客里,没有想过给谁看,也没有想过感动谁,它们就像茫茫大漠里绽放的一朵朵不起眼的小花,只为自己开放,只留给自己欣赏。现在,我要将它们梳理、结集,取名《在路上》。我寻思,走过多少路,就有多少风景,在路上,始终有我绕不过的记忆,在路上,城市的雨,乡村的风,已经深深烙进我的脑海,见证了我对文学孜孜以求的虔诚。这是一种执着,也是一种延展,更是一种深潜。
我算是一个地道的城里人,两年多的知青岁月却让我与乡村有了不解之缘。在乡下,我是城里人,而在城里,我一直把自己看作异乡人。抑或人逾天命之年,都有思乡怀旧情结,一个人独处时,常常怀想那些如风的往事,乡村的天空,乡村的声音,乡村的气息,构成我所有乡村的情结,潜藏到深海里,挥之不去。我常常想,倘若在我走出红尘,步入暮年之时,能寄居于乡村一隅,在闲云般的日子里沏一壶清茶,呷一口老酒,种几畦菜地,聆听自然的声音,感受原始的人文,便此生无憾了。这个时候,便是乡村生活的回归。然而我也清楚,真正的乡村其实早就已经消失了,真要寻找,只能依靠有限的记忆。
走过岁月墨染年华,所有的记忆浓缩在这本散文选中。散文选分为“远去的乡村”、“城里的月光”、“华丽的转身”、“杯酒释人生”、“书迷与球迷”五个版块,内中文字,不是甜蜜的拍打,也不会有任何高技术的写作因素掺杂其中,只是都带有我的心灵的体温。从这一点看,《在路上》与《红尘绿洲》有所不同:她不是一个平面,而是一个立体;她不局限于闹中取静,而着眼于静中求远。
有的人喜欢在窗内看风景,有的人喜欢在桥上看风景,而我更多的时候是在路上看风景。窗外的风景隔着薄纱,桥上的风景毫无遮拦,而路上的风景是动态的,是立体的。生活原本是丰富的,我喜欢在路上的感觉。
付梓在即,心有踌躇:这年月,谁还有耐心阅读这些多愁善感的文字?谁还会在意一个“文学爱好者”的散文集?然而转念一想,平生就“好这一口”,何乐不为呢?写作是一件趣事,出书是一件雅事,写不写由我,看不看由你,于是,惶惑之余,我还是壮着胆子做了,不为别的,只为一种告慰,一种祭奠:告慰与我一路同行的亲人和朋友,祭奠那些渺渺飘逝的烟尘岁月。
一驻足,一回首,一抹夕阳吟唱着轮回的四季,我依然行走在路上,无论是花香满径还是荆棘丛生,我都认真看这人间无数风景。
著名作家、芳草杂志社总编、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获得者刘醒龙亲自为本书作序,著名教授杨灿明亲笔题写书名,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2012年孟春于武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