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影楼分堂外,黄云带领毓州法曹巡捕三百多人,刀出鞘、箭上弦,严阵以待。
时间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远处一个百姓打扮的人朝他们隐蔽之地走来。黄云抬手制止了身旁全副戒备的手下,来的是他们的人,这次行动中负责联络各方。
来人拐进街边这个隐蔽的地方,朝黄云躬身禀告:“法曹大人,常公子让下官给大人传信,外线合围已成,请大人即刻开始行动。”
黄云神色兴奋的重重点头:“好!请回禀公子和陈开大人,我们立刻展开攻击。”
……
民宅的院子里,满地的尸体,周围站满了法曹巡捕,陈开、黄云站在明常的后面,明常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接到消息赶来这里的时候,影楼所有的杀手都死了,全都是身中剧毒而死。
黄云也沉默不言,他下达攻击的命令后,就率领手下的巡捕直奔这座宅子而来,一路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他们冲进院子的时候,所有的黑衣杀手都像这样死在了院子里,周围散落着酒碗,还散发着酒香。
陈开轻声说道:“这是杀人灭口啊!”
明常一语不发,弯着腰仔细检查着尸体,每一具尸体都检查了一遍后,站起身来对黄云说:“法曹大人,你见多识广,也看看吧,顺便查一查他们中的究竟是什么毒。”为了以防万一,明常又补充道:“还有,让大家四处仔细搜查一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一番搜查下来,一无所获,除了这些尸体和满地的酒碗之外,这里就是一个普通的民宅,所有线索都清理得很干净。
毓州府德馨园的议事殿中,明常、陈开和黄云半围在明月楼的身边,州牧大人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毓州府兴师动众,甚至还出动了驻州卫率,可是却被对方抢先灭了口,几百法曹巡捕和上千左屯卫部队都白忙了一场,弄得他这个州牧有些灰头土脸。
沉默了半晌,明月楼问道:“黄云,所有可查的线索都查了吗?对方离去也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法曹黄云急忙回答:“是的,大人。对方使用了北方传进来的毒蟾寂灵散,这种奇毒下在了酒里,所有的杀手都喝下了毒酒,不到十息就几乎同时毙命了。属下动用灵术详加勘察,没有人离开的痕迹。”对方连气息都没有留下,这让法曹大人很疑惑,揣测着说道:“有没有可能……所有的黑衣杀手,他们都集体自杀了?”
陈开立刻反驳说:“我看不会,只有在自知绝无生路的情况下,这些杀手才会集体自戕。我们的行动是保密的,就凭影楼的杀手不可能接触到我们的机密,怎么会知道我们出手了?如果不知道我们出手了,这些杀手只要就地解散,几个时辰之后就能混入茫茫人海中,分散隐藏起来,只要晚上几个时辰,我们就不可能再把他们找出来了。他们的反应居然如此迅速,这说明有人提前给他们通风报信,对方有人把手伸向我们内部了。”
明月楼又看向明常:“常儿,你的看法呢?”
明常知道这是父亲在考较他,琢磨了一下,看向黄云:“法曹大人,你仔细检查过那些尸体,根据他们的灵体强度和余留气息,可以判断出他们生前的修为都到了什么层次?”
黄云回答:“现场的尸体共计六十四具,修为在凡境的十四具、蜕凡境三十三具、灵体境十二具,灵窍境五具。”
明常听完后又问道:“难道法曹大人不觉得灵窍境的尸体有点多了吗?”
这话让黄云听得有点云里雾里的,灵窍境的才有五具,怎么就多了,他疑惑道:“公子的意思是?”
明常微微一笑,二十几年前,父亲差点在毓州全灭影楼,让他们断了传承,如今二十多年过去,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他对父亲的光辉事迹耳熟能详,这也是他这么了解影楼的原因。
“影楼的规矩是,一个高阶杀手带领两到三个低一阶的杀手,最多不超过五个。他们统一修炼地狱刀法,威力虽然极强,功法却很单一,在同一个修为层次,互相之间很难有压倒性的优势。而要做影楼分堂的头领,在杀手中的威信必定要极高。”说到这里,明常看了一眼不置可否的父亲。
“尸体有六十几具,如果他们知道必死,肯定会有人反抗,更不会集体选择自杀,但现场没有反抗过的迹象。能让这六十几个人毫无防备,集体在一起喝酒的,只可能是他们信任的头领,那么这个头领会不会也死在了六十四人之中呢?”明常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剩下的不用他再说了。
他以上的分析综合起来,死的六十四个杀手中,修为最强的是五个灵窍境,根据影楼的规矩,高阶杀手一般会带着三五个低一阶的手下,这五个灵窍境的杀手上面可能还有一个上级;影楼同修一门刀法,同等修为境界之下,他们互相之间差距有限,这五人中的一人做头领的可能性不大;能召集起几个不同修为层次的杀手同时喝酒的,只可能是他们的头领。
影楼的堂主出现在现场,很不可能是这五个灵窍境的杀手之一,而是一个修为更高的杀手,现场又没有他的尸体,那么解释只有一个,这个影楼的堂主逃跑了!
明月楼、陈开、黄云听完明常的分析都沉默了下来,明常的分析非常有道理,只怕那个影楼的堂主真的跑了。
“没想到影楼的这些畜生竟然冷血残忍至此,连自己人都下杀手。”陈开厌恶地骂道。
黄云很难相信,那个影楼的堂主能从自己的手下逃走,而且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没有留下,自己的修为已经是玄灵天,而且能做毓州法曹这么长时间,追逃缉凶的手段自信少有人及,能从他眼皮底下逃走还不露丝毫痕迹,这个堂主该有多强?难道都要赶上州牧大人了,这怎么可能?他皱了皱眉,不过并没有直接说出心里的想法,因为这样无疑是在当着州牧大人的面驳公子的面子。
明月楼盯着儿子问道:“影楼堂主杀了他的全部手下,动机是什么?”
明常回答:“他是为了自己能安全逃跑!”
逃跑?这跟杀他的手下有什么关系?三人的目光一起落在明常的身上,等着他的下文。
明常解释说:“如果他不杀属下,法曹大人率领巡捕攻进宅院,必定是一场震动毓州城的厮杀,届时整个毓州城的势力都会加入对他们的围剿,更别说外围还有几千卫率封锁,他怎么可能逃得掉!但是当我们看到满院子的尸体时,会下意识的以为所有杀手都死了,特别是法曹大人用尽追踪手段也没有发现有人离开的气息,就连仅有的一丝疑虑也打消了。我们连怀都没有怀疑会有一条漏网之鱼,很快撤走了巡捕和左屯卫率。这样,他就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人群里了,他的手下又全部死光了,可能都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了,就算他走到我们面前,我们也不会知道他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影楼堂主了。”
公子说的这些虽然解释了影楼堂主杀属下的原因,但是如果不能解决对方是怎么瞒过自己离开的问题,很难让人信服。黄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他心里的疑惑:“对方到底有什么手段能躲过我们法曹的侦察?”
能够瞒过毓州法曹巡捕侦察的,要么是修为太高,要么是有遮掩气机的玄妙手段,可对方仅仅是一个杀手组织的堂主,他会有什么神通?
明常接下来说的话让黄云大惊,“对方根本就一直在宅院里没有走,和我们玩了一个灯下黑的把戏。”
“什么,这怎么可能?”就连陈开都惊得失态了。
“对方知道,他在现场出现过,当时只要离开,以毓州法曹的本领,就一定能循着蛛丝马迹查到他的头上来。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兵行险招。他的第一步是误导我们以为所有的杀手都死了;第二步是借助六十几具尸体的死气、满院子的酒香、我们几十个进入现场的人的气息,这些交织在一起,大大降低法曹巡捕侦察的灵敏性;第三步是将自己藏在这些混乱气息之中,藏在我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第四步是等待我们撤离他就立刻离开。”
“藏在混乱气息之中,我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黄云渐渐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他把自己藏在了六十四具尸体下面的土里?”
明常顾不得他的吃惊,接着说道:“正是,对方先是让我们所有人都认为影楼堂口的杀手就是六十四人,使我们的侦察失去方向和目标。然后又躲到我们大家都不会想到去搜查的地方,就这样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明常一口气说完了,对影楼堂主的狠毒和心计感到一阵胆寒。为了活命,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属下六十四人全部杀光,他的狠毒是明常第一次见到。在危机临身的时候迅速判断出形势,立刻制定出周密的计划,对方的每一步都算准了人心,每一步都若合符节,哪怕只要有一丝差错就会万劫不复,可是对方自始至终没有出哪怕一丝差错。
要不是明常在回来的一路上琢磨着整件事情,想到六十四具尸体中生前修为最高的是五个灵窍境,反应过来不对,再回现场查探,发现了现场地下有藏过人的痕迹,明常至今也还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