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尚存手中的绳子一松，思思倒在了地上，周围顿时惊惶一片。思思是红花坊的头牌，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杀死在红花坊门口，不一会儿便有几个猛头大汉走了过来。
穆尚存反手一掷，迅捷出手的几枚飞镖穿颈而过，几个大汉登时倒在地上。
“走。”穆尚存携良若寒离去，在即将出城时，一批官兵追了出来，对守门的侍卫大喊道：“关城门，抓穆尚存。”
穆尚存一向风流潇洒，又经常出入风月场所，都城为官的人多半都识得他的相貌，用不着张贴告示便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
通报的官兵一声令下，立刻，城门被关上了，正要进出城的百姓拥堵在城门门口找侍卫讨说法，一时乱作一团。
穆尚存带着良若寒从人群挤出躲在城门一角观察周围事态，一眼认出那批追捕的官兵正是薛相国的手下。心想，自己得罪薛相国这一年来，虽然九死一生又回到了都城，却并未被再次追杀。想他一个当年快要死在极光之地的朝廷命犯被思思一介女子千里迢迢的救回，就觉得这个思思不是寻常人，但见他回来之后一直过得相安无事，更觉得思思是有所图谋的，为了查明原因，他与思思走的亲近，就是要探查她与薛相国的关系。一年来，一无所获，反而被她情真意切的爱上了，就在刚才，他一怒之下，杀了思思，官兵竟如此神速追捕他，看来，思思定于那薛相国有关系，杀她，并非白杀，但所有的他想知道的一切也都石沉大海了。
良若寒目光苦涩的望着他，并无畏惧周围的一切，哪怕是死亡，可现在，她竟有些怕姐姐的怒吼声：“若寒，趁机机会，杀了他这狗贼。”
良若寒手中紧握着一把冰冷的匕首，离他的心脏只有咫尺之近。刹那间的功夫，她便可以要了他的命，可她还在犹豫，是不忍心下此狠手。
“良若寒，上天垂怜，你吃了这么苦，终于得此良机，你为什么还不动手？”良秋寒即使叫破嗓子，穆尚存也是听不到的，唯独良若寒痛的全身微微抽搐，可她还在竭力控制着自己手中的短刃。
穆尚存以杀手的警觉自然知道良若寒手中握着刀，更看得出她想要杀了他却迟迟未下手。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周围人头攒动，喧嚣一片，而穆尚存眼眸深沉看着她，他一身压倒式的镇定似乎将一切烦扰隔离在世界之外，只剩下有她的世界，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一切，一刻钟也等不得。
良若寒眼睫颤抖，一字一句道：“我经历了，死亡。”
穆尚存冷吸了口气，他揽着良若寒的手臂轻颤了一下，一想到她的变化，他不寒而栗道：“若寒，你是死里逃生？”
“没有。”想起曾经孤苦一人行走于冰天雪地，形容枯槁，步履维艰，她空茫茫的眼眸仿佛装着白雪苍茫的天地，失神的说道：“一点生的希望都没有。”
“那你现在？”穆尚存心头一寒。
“我是鬼。”良若寒将小脸又昂起一点，悲伤的眼睛笼上恨意。
“不会。”穆尚存认真的看她的脸：“不会。”她是实实在在被他搂在怀中，怎么会。
良若寒去掉面罩，露出半边被阳光烧灼之后的黑色面颊给他看：“我不像吗？”
穆尚存摸上她的脸，手指在颤抖，眼泪一颗颗落下去，他从未如此心痛过，这种心情比一年前认为良若寒死掉时更难过：“你，受苦了。若寒。”
良若决然的把眼睛转去一边，可心中隐隐难受，是的，她见不得他哭。想他曾经被逼绝境杀敌万千时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这种被人心疼的感觉，将她撼动。
“若寒，我会带你见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穆尚存道。
“我已是死人，没有人能医好我的。”良若寒颓然的垂下眼睛，尽管心中良秋寒在咒骂她要杀掉穆尚存，可她握着短刃的手指已然松动了。
忽然从头顶灌入一股寒气，穆尚存抱着良若寒机警躲闪，那股劲滑的气体射向地面登时变为一高立之人，此人着黑衣，宽袖长袍，脸带雪白面具。
“是他。”
穆尚存和良若寒一眼认出这正是当年追杀他们的无脸人。
“两位，别来无恙。”无脸人声音空灵清亮，仿佛从天外传来，干净的尘烟不染。
“你到底是谁？”穆尚存对他的出现甚感意外，以他一年来对薛相国的调查，好像此人并不是他近身之人。可为何当初要追杀自己，一年来消失尽无，现在又突然出现。隐约感觉，这无脸人出现的时机似乎和这些追捕自己的官兵暗藏着某种关系。
“抓你归案之人。”无脸人语不惊人幽幽道。
“哼哼，就凭你？”穆尚存抱着良若寒起身飞扑上墙壁，一只手耷着壁上一高突半寸的石砖用力一摁，身子继续上飞，脚尖在石砖上使劲一踩，速度猛然提高，一下子飞出丈许之高越过城墙而去。
出城之后直接朝林子跑去，对于庄康大道，穆尚存还是认为草木山壁之中便于逃离躲藏，不多时，天色暗了下来，浓云当头，风起之时，雨滴也落了下来，且越下越大。穆尚存拉着良若寒在林中奔跑，地面泥泞，水花四溅。
“你是要杀了他的，你疯了吗？若寒，你这是要跟他一起逃吗？”良秋寒的声音雷鸣般震荡着良若寒的心，最终，经不起身心之痛，良若寒倒在地上。
“来，我背你。”穆尚存朝她伸出手。
良若寒躺在地上冷漠的望着他：“你不是大名鼎鼎的杀手吗？你竟怕那个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人。”
穆尚存怔住了，没有再强制将她拉起，他保持着拉她的俯身姿势，雨水顺着他的手臂流下去，落在良若寒的身上。想起曾经无脸人威胁他要良若寒魂飞魄散，他似乎忽然间懂得了良若寒变成今天这副样子的因由了，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难道是那个无脸人将良若寒残害成这个样子？
“是他将你变成这副见不得光的样子，是不是？”穆尚存眼睛猩红，质问良若寒。
“是你。”良若寒从地上坐起身来朝他嘶吼道。她想要发泄集聚在内心所有愤恨。
“既然你那么恨他，就让我替你杀了他，可好？”一张惨白的脸从良若寒肩膀后探出来对上良若寒的眼睛。
“啊。”良若寒吓了一跳，立马爬到一边。
穆尚存以迅雷之势拔刀朝那白脸砍去：“今天，我不杀了你这无脸人，我誓不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