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楼半雪,我的父亲是楼盛,是我大周朝的太傅,深受皇宠的太傅。
自小母亲便一直在我耳边叨念,我与满镐京的名门闺秀不同,我生来就是要嫁进皇家,嫁进君家的。初初我本不以为意,待到有一日父亲下的早朝,唤我近他跟前,凝视我许久,摸着他的山羊胡终是开口了:“雪儿,为父虽贵为太傅,除了教书育人,再难有其他建树。当今虽正值盛年,却疑心渐重,储位之争锋芒初露,为父无甚紧要,只你还有一双弟妹。”他顿了顿,长叹了口气接着道:“你需得嫁入皇家,方能为我楼家博得几年光景缓上一缓,以待你弟弟长大成人。”
我方才惊觉我楼家在这满镐京的世家贵族里何其微弱,何其渺茫,何其尴尬。经受不住任何动荡。
自那一日起,家里的吃穿用度皆紧着我为先,连着小弟亦要居我之后。
是以,我严苛要求自己。除了父亲布下的课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针黹女红,茶道花艺均有涉猎。
母亲见我如此甚是欣喜,终年带我游走于世家之间。待我偶一回头,却惊觉小妹出落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游遍了镐京的大好河山。天真烂漫,随心所欲。当时却也只觉得遗憾和羡慕,但终是自家妹妹,和自己也无甚区别,那点遗憾和羡慕又都泯然了。
直到偶然听到世人对我姐妹的评价。
世人说,楼家姐妹论样貌姐姐略胜一筹,实属镐京第一美人儿,论才情,妹妹文采更甚,一派风流,姐姐则过于匠气,恪守规矩。
我方才得知,小妹亦承了父亲的天赋,文采斐然,楼府,风光一时无两。
父亲眼中是如何掩藏也掩藏不住的欢喜。只是这欢喜终究跟自己没什么干系。嫉悄无声息的在心上扎了根。
再后来有一日,小妹腰上悬了一枚玉佩,这玉佩我认得,君家的那几个孩子一人一枚,女儿是暖玉,男孩是和田玉。小妹却不认得,只道是一位结识不久的朋友所赠。
彼时三皇子与五皇子具对我关怀备至,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首次开口向两位皇子索要玉佩。却具被告知那小小的不过巴掌大的死物乃是他们皇子身份的象征,让我换一个,随意提。只是这普天之下,我想要的也不过是那小小的不过巴掌大的死物,为的还是顺一顺心中的意气。
鬼使神差,我厚颜道:“小妹,你这玉佩倒是好看的紧”小妹大抵觉得送她玉佩的人,能把玉佩送给一个相识不久的人,这玉佩也不是什么紧要东西。当场转赠于我。再再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父亲携了我们举家搬迁至淮阳,办起了书院。
淮阳不比镐京,虽没有时兴的首饰裙衫,但也没有络绎不绝的宴会应酬。聊以解怀的唯有偶尔能从书局里掏出来的孤本,日子过得悠闲自在,我甚是满意。
淮阳多雨,空气湿冷,遇到君逸轩就是在一个下雨的午后,他来父亲的书院求学,父亲行的是君臣大礼。后来得知他的名字里有一个轩字,我便猜测他是赠予小妹玉佩的人。
果不其然,看到那枚玉佩,他误以为我是小妹。他没提与小妹的渊源,我自然不问。
我与他成婚,随他回了镐京,又随他去了南陵。
我自以为得了圆满,既嫁了皇子,又远离了是非。我还特特去了南山月老祠,为小妹求了姻缘,挂了许愿牌。
然世事终不如人意。
若不是后来去了边城的迷林,若不是见了那只魑魅,若不是死过一遭。我怎会知晓父亲当初之所以急流勇退,不过是站了队,站了君逸轩的队。我怎会知晓君逸轩自始至终都知道小妹是小妹,我是我。我又怎会知晓他自始至终爱的都是小妹楼欢。
那只魑魅也可笑,丢了心不说,还固执的觉得君逸轩爱的是我。
那他为何要娶我?我始终不曾明白。
或许,明不明白都不重要,我,楼半雪,成了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