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暗潮涌动
老大夫暗暗松了口气,隐隐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因为那个结果太可怕了。
年迈的王上快步走过去,一把夺过那沓锦布翻看起来。他的嘴唇抿得死紧,嘴角和两侧的肌肉微微下垂,显现出一个冷厉的弧度,任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一位久居上位的独裁者。
气氛在这沉默中凝固,老大夫有些忐忑,偷偷拿余光看那个黑衣人,黑衣人乖顺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一个听话的,带着血腥味儿的傀儡,应该是传说中白玉京送给每位国君的“礼物”。
他微垂着头,侧脸笼罩在一层暗色的阴影里,仿佛见不得光的鬼魅,让人无从猜测他的神情。
沉默的时间有些长。
老大夫努力抬起眼皮,注意到年迈的王上双手颤抖,犀利浑浊的老眼布满血丝,滔天的恨意让他的脸变得狰狞扭曲。
“啊~他怎么敢?孤的好儿子!”
年迈的王上气喘如牛,被欺骗比被下毒更让他痛恨,因为这意味着一切早已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就像被蒙在鼓里的小丑,这个认知让他更加疯狂。
老大夫噤若寒蝉,生怕一个大意一家老小的生命会随着他一起烟消云散。
“来人,把萧统领叫来,宣老二进宫,把他的府邸围起来!”
“苗,苗大人,您看有没有办法把那些贱民都弄死?”
一身华服,肥头大耳的中年人露出油腻的,讨好的笑容,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白大人啊,这事不好办啊,刑司已经插手了这件事,咱们谁的人都不好下手,我也没办法啊。”
美人在怀,左拥右抱的长须中年人享受着美人葱白的玉指剥出来的葡萄,被酒色掏空了的老脸上满是倨傲。
他只是监察司的官员,刑司主事是个油盐不进的古板年轻人,真不知道那样的人是怎么爬上刑司主事的位置的。
在他看来刑司的事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把最重要的证物销毁,再找个替罪羊,全身而退不是问题。
至于最重要的证物,当然是在最安全的地方啦,只有蠢货才会将它大大方方的暴露出来。
白家人不是蠢货,否则也爬不上燕都最强大的家族的位置。当然,主要原因是许家子孙凋零,偌大的家族蛰伏离散,不然根本没有别的家族比得过世家,毕竟是白玉京里刻了碟的存在,怎么说也有点儿优待。
因此说什么“不好办”只是缓兵之计,想多捞一笔才是真的,毕竟难得有宰白家的机会,不宰白不宰。
“禀淮侯大人,三皇子在燕都的势力分布极广,支持他的大臣占了一小半,都是地位中等的家族,白家是五皇子的人,许家最后一人是纯臣,称病谢客……”
在燕都的探子来报中,各方皇子势力的分布被列出来,甚至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也暴露出来,如果有知情人听到,恐怕会惊叹这位淮侯大人的野心勃勃和智珠在握。
“去,着人查查他近些年的动作,想办法把他和那些大臣的信送到父王的案几上……”
彻底撕下那层皮子的淮侯大人眼神阴翳,像一条毒蛇疯狗,极端的疯狂下是极端的理智。
“禀殿下,我们的人来报,二皇子的事已经暴露了,线人问要不要彻底捅出来,然后全身而退。”
一个探子跪伏在大厅的地面上,头颅谦卑的垂下,显示出绝对的驯服。
“不用,让他想办法在合适的时间全身而退,不要让任何人抓住把柄,至于证物,我尊敬的父王不会放过的,过于刻意反而会引起怀疑。”
案几边放浪形骸的年轻人声音慵懒,一个瘦弱娇小的少年和一个玲珑剔透的少女一左一右靠在他怀里,明显是一对龙凤胎,全身只着轻纱,半隐半露的青涩身体上满是欢爱后的痕迹。
“我们派去打探许家口风的人没见到那位许家小女儿家,据说她伤口感染,再加上风寒,已经病入膏肓了。”
一旁半跪的年轻谋士恭声说,脊梁悄然绷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一道疤。
“嗤。”放浪形骸的年轻人语含不屑:“不过是个打了一场胜仗就骄傲自满的小女儿家罢了,待孤登基还需要许家的威望和兵权,先留着吧。”
“老大已经废了,老二也是个蠢的,老四是我的人,老六老七老八都不足为惧,能和我争一争这王位的只有老五,可是老五有家族拖累,我可是父王亲封的储君,这大燕,我已经拿到一半儿了。”
“老四想向我讨要那许家小女儿家,还是等我玩儿剩下再说吧,这可是唯一一个女将军呢,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的……”
“大人,我们查到了点儿东西,但是此事干系甚大,我们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刑司,一个主薄打扮的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男人躬身说,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实际上他才三十出头。
“查下去,有事我担着。”
一身刑司官服的年轻人冷声说。他唇角紧抿,面容冷峻,官帽官服一丝不苟的穿在身上,有些破旧,但还算干净,显然主人经常穿洗。
黑木案几上修长劲瘦的手指轻敲,显然它的主人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他本来是某个郡县的县官,因着断案如神的名头被调到刑司,面对其他大员的威逼利诱都恪守本分。
反正他父母双亡,没有妻儿家室,不好酒财美色,不介意为大燕的百姓奉献终生,像许家人一样。
他曾问过举荐他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对方只是说,希望再无冤假错案。
他不信那人,却也懒得深究,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他只忠于大燕,至于王上,只要不妨碍他断案,谁来坐都无所谓。
同理,这次他只要像往常一样查下去,事先跟王上报备一声就好了,至于查谁的事,和谁有牵扯,幕后黑手是谁,他不在乎。
“是,大人。”
主薄打扮的老相男人恭敬退下。他在这刑司十几年了,对于这位油盐不进又恪守本分的上司是很有好感的,多年的配合让他知道自己只需要照做就好,其他的,不是他该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