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权谋
他所有的儿子的脸在他心中都过了一遍,每一个都可能是毒害他的凶手,每个人都变得面目可憎。
“查。”
他怒吼,声音嘶哑,甚至微不可闻。
老大夫注意到不知何时自己身后也跪了个人,现在那个人已经消失了。他知道自己已经碰触到了这个王宫最核心的地方,可是他并不觉得高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从前如此,以后也如此。
“我还能活几天?”
暴怒后的王上出乎意料的平静,语气森寒,话里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回王上,至多还有三个月。”
即使内心再如何害怕惶恐,面上依旧显不出来,仿佛早已置生死于不顾了。
“给孤治,至少也要看起来没事。”
年迈的王上眼神阴翳。
关于王上宣召所有大夫的事没几个人在意,毕竟近年来年迈的王上做出的不可理喻的事太多,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
除了下毒者。
“申先生,申先生救命!父王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宣召了所有大夫,莫不是我们的计划被查出来了?”
一位锦衣华服的男人面色惊惶,语气里带着恐惧和隐隐的疯狂。
—一有不对就把申先生推出去,毕竟一切都是他主持的。
“殿下不必惊慌,那毒药无色无味,潜伏期极长,没有到毒发的时候根本无从查起,到时候毒发也查不出来是毒药造成的。”
一个谋士打扮的中年人淡声说,垂下的眼睑让人看不到他眼里的鄙夷和不屑。
“对,对,我们的计谋天衣无缝,这一切都多亏了申先生!待孤登上王位,申先生就是下一个世家!”
谁也不知道谁的想法,锦衣华服的男人渐渐镇定下来,被冷汗布满的脸上现在全是野心和膨胀的欲望。
“谢王上恩典。”
谋士打扮的中年人优雅而谦卑的弯下腰,勾起的嘴角满是嘲讽,但是他对于情绪的把握和控制很精妙,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淮侯大人,我对不起你啊!”
苍老的仆役老泪纵横。他算是看着淮侯长大的,他是淮侯奶娘的丈夫,淮侯一直对他们一家很亲近。
“没事的,古老,我不怪你。”
面容温和淡雅的男人轻声劝慰,对于这个陪着自己度过最黑暗的日子的即将老去的老人,展示出身为上位者最大的仁慈。
他以为老人指的是没有看管好自己的亲生女儿,导致她爬到自己床上这件事。
“不,不,淮侯大人,我说的是另一件事,这件事如果不告诉您,我就是死了也不安稳。”
老人垂死喘息着,面容痛苦,显然到了强弩之末了,却又有什么不甘心阻止他走向死神的怀抱。
他这一生都忠于淮侯,只做过两件错事,都让他追悔莫及,甚至前者造成的代价让他夜夜梦回都痛苦万分。
“那件事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的家人毫不知情,现在我死了,请您不要累及他人。”
“你说,没事的,我不是那种人。”
淮侯大人依旧是那副宽厚温和的语气,垂死挣扎的老人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眼里一闪而逝的,如同蛇类阴冷的软体一样恶心的东西。
“淮侯大人,十五年前,惊马的意外是三皇子策划的,我当时被骗走了,回来后看到三皇子的人离开,没在意,也没仔细检查……”
老人明显坚持不下去了,说几个字都要喘几口气,最后脖子一歪就死了,光荣的完成了自己并不知情的,挑拨离间的任务。
淮侯的眼神变得阴森可怖,温和的皮子被彻底撕下来,对世界满满的恶意和恨意暴露出来,惊的屋子里的所有人齐齐一抖,害怕的瑟缩起来。
“为了报答古老的消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着这个死老头儿一起活埋,把他女儿也加上。”
温和的语气再也维持不住,刻骨的恨意和疯狂涌动,甚至连他的表情都显得扭曲了。
同样是父王的儿子,原本那个位置他原本同样有资格争一争的,凭什么不经过他的允许就剥夺了他的资格?主动放弃和被迫害导致失去资格是两回事。
谁说残疾不能当王?凭什么?他明明也是王族的血脉,他明明不比任何人差,凭什么被一条腿拖累的失去资格?
权势是一样多么诱人的存在啊,它让亲生父子相残,同胞兄弟相互厮杀,它是毒药是魔鬼,没有人能拒绝它,所有沾上它的人都对他欲罢不能,即使圣人也不例外。
如果有人能拒绝,只是因为权势不够大。
它撕开你的伪装,撕烂你的道德,将你的底线踩碎,将你的自尊踏在脚底,可是你还是会巴巴的跪在地上妄图亲吻它的脚趾,因为拥有它的滋味儿实在是太美妙了。
在叶离称病谢客的这段时间里,这个巨大的国家机器正在高速转动着,有人想要发掘出那些被它掩埋遗忘了的存在,有人想要把那些被层层埋葬了的东西找出来,有人在黑暗中操纵了一切,有人费尽心机想要掩埋,有人感受着危机感,却不知道它来自何方……
这几天宫里十分安静,既然是最嚣张的人也夹紧尾巴做人,恨不得自己渺小如尘埃,千万别被那喜怒无常的统治者注意到。
“—哗啦—”
“滚出去,废物!”
又是一声碎响,伴随着那老迈却暴戾的声音,一个满头满脸都是血的宫人狼狈走出来,鲜血模糊了他的双眼,却连擦一下都不敢。
“王上,气大伤身,您注意身体啊。”
年迈的老大夫跪在一边,身上衣物还算干净,唯独一双浑浊的老眼满是疲惫。
“呵,你,你也没用,老东西,你是不是也想让孤去死?”
暴怒的王上用力掀翻案几,比前几天更加苍老的脸皮透着青灰色,像干瘪却依旧苟延残喘的老尸。
“禀王上,查到了,还有点儿别的。”
好在有人救场及时,黑衣人突然出现跪在地上,手里是一沓厚厚的白色锦布,但是在场的两个人谁都没有露出诧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