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今天的戏份,我回到酒店正准备休息,导演组临时通知开会。
来到会议厅,听到大家议论的都是要补哪些戏哪些戏可以放过时我就知道,温雅被换的事已经板上定钉了。
新的女主角不是姜丽,是出品公司旗下找来临时救场的演员。我听制片人说了一嘴女演员要价多少多少,心想这个女主肯定也不是善茬儿。
好在前期温雅的戏份不多,我们只划出了20场戏份要补拍,除了台词较多的第8场,其他都不是太复杂。
制片组放话给我们一个星期的补拍时间,徐导勃然大怒:“你开什么玩笑!这起码要15天才能拍完!”
朱制片倒是不温不火“许晚晚的片酬要的那么高,我们制片组拿不出这么多经费让你们耗。”
徐导一听更急了“可不是我们导演组嚷嚷着要换女主的!”
朱制片从容得很,二郎腿翘着,背往后面重重一靠,“我看你们这些戏份也不是很难嘛,补几个特写的,其他的就这样吧,实在不行还能抠图。”
徐导震怒:“这样的电影你也敢找我拍?”徐导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朱制片被压制,一时说不上话来。
过了许久,朱制片说:“十天。”
徐导刚想说话又被朱制片堵回去“这是公司能让出的最大限度了,大家辛苦一下吧。”说完不等徐导回应,赶紧收拾了东西出去。
徐导在原地气的脸红脖子粗,一把摔了桌子上的玻璃杯,指着黄副导“你干的好事!”
黄副导不愧是朱制片的兄弟,说话的口气和朱制片如出一辙:“导演您别拿我撒气呀,还不是那温雅仗势欺人,平时就狗眼看人低的,这下被人收拾了是她活该,这怎么能赖我!”说完也不紧不慢的出了去,留下徐导一人在原地吹胡子瞪眼。
我看周围人都不说话,几个执行导演都坐在原地不动弹,起身拿了扫帚来把地上清扫了。“徐导,咱们今天晚上开会讨论剧本还是什么时候?”
徐导看了我一眼,直着眼睛坐下。我能看得出来他气的整个人都是紧绷的。“去把摄影组的几个叫来。”
我得令,一秒不敢耽搁,赶紧出去叫人。
我们生生开会开到了凌晨4点半。因为基数庞大,停工一天就是高达500万的损失,所以B机也不敢耽搁,我们只能把A机的少部分戏份给B机,而很多已经损坏的场景道具都还要重建返工,工作量非常大。
我又想起马伯一边拍一边改的任性行为了,有多少人要为此配合工作,又有多少人要做出无畏的“牺牲”。
讨论了几遍之后大家觉得工作量大到无法完成,只能先停了男主角的工,A机把精力全部放进补拍里。美术组的更惨,要连夜返工还原场地。我想如果这是在马伯的剧组,出了这种事情大家肯定都会前去帮忙的。
可惜这个剧组的向心力十分散乱。尤其是黄副主任带的B组,凝聚力那叫一塌糊涂,不是自己的活儿连问都懒得过问。
散了会,美术组就要前往场地,女主角明天到位,补拍的工作后天就要开始。我实在有些不忍心,因为美术组的吴老师我很早之前就跟过他。之前他跟的组也都其乐融融,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想了想,我钻进他的车里,一同跟了去。
之前跟也师父做过美术,所以不算手生,加上吴老师也是老熟人了,大家彼此都熟悉,投入工作比较迅速。
早上十点,A组就要开工,我不敢多做滞留,坐车回到片场。在车上打了个盹儿,下车时寒风一下吹过来,瞬间把我身上的寒意驱走。我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徒步走进去。
下午我们收工的时候美术组那边也收了工,晚上导演组和女主角见了面,我终于得见许晚晚,并不是传说中的那种强势性格,反而温温柔柔,长相精致说话也细声细语,和温雅张扬在外的妩媚与妖艳是完全不同的类型,看起来很好相处。
“许老师,这是你这几天的通告”我把她的通告册子送到她手里,许晚晚颠了颠这本厚厚的册子,吓了一跳。
“这么多?”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进度有点赶,这几天可能要辛苦您一下。”
“行吧”
许晚晚脸上写满了苦恼,但她知道自己是补角,应该早就预料这几天不会好熬。
进到会议室里面,许晚晚把头从剧本里抬起来,一双精致的大眼睛仔细打量着我。我被看得有些不太自在,摸了摸脸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歪着嘴轻笑了一声,“没事。”
徐导进来以后听他们讲话我才知道许晚晚早先也试过这个戏,本来以为是自家公司的电影会很稳,冲着徐导的名头自降片酬要参演。不过云成集团还在转型影视投资,有意与外司联合制作取经,就被温雅钻了空子。
现在人家不仅不用自降片酬了甚至还多叫了好多数,不得不说什么叫造化弄人啊。
既然许晚晚懂戏,那么我们剧本对起来就顺利很多了。
为了赶进度,我们把几场戏换成了晚上拍,这样下来十天的行程排的紧紧的,其中还有两天小夜,一天大夜。
开会到凌晨一点,确定好这些行程后,我们分别回了自己的房间。临走时许晚晚似有似无的看了我一眼,我有些莫名其妙。后面几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我没有时间想别的,一秒钟也不敢耽搁,洗了澡就倒在床上迅速入眠。
接近12月,内蒙迅速进入了最低温,走出房间成了最艰难的事情。许晚晚看起来娇生惯养,但是在这天寒地冻的野生场地中,也都坚持下来。演员组是整个剧组里最保护的一个群体,连他们都没叫苦,我更是不敢叫了。
第三天的时候,我累到整个身体都快散架。这几天都是无缝衔接的超强密度拍摄。除了在酒店休息,就是在片场奔波。徐导除了工作时候,其他时间都一言不发。
我想我大概能理解他的心情,人在压力巨大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在自己的情绪中陷入一秒钟,生怕下一秒就振作不起来。我拍摄《盘龙河旁》时候的状态就是最好的例子,一旦大闹脱离思考,就会飞快懒惰起来,然后情绪就会极其崩溃。
不过我的经验也不多,人家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自我调节能力应该很强,不存在我说的这些事情。
总之,不能再想了,明天还要继续开工!
七天戏份拍摄完成,下午休息了大概四个小时,又要马不停蹄转场夜戏。我利用休息时间跟着吴师傅的组先去往了场地,帮他们布灯光,演员组赶到时正好准备完成。
偶尔也会困到想吐,但一看大家都那么全神贯注,掐了一把大腿又逼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又冷又困还非得精力集中,这种苦楚真不是一般的难熬。十天下来差点没把许晚晚熬哭,大夜收工的时候是早上6点。导演喊卡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下心来,比杀青还让人轻松。
遣了许晚晚回去休息,我和徐导又要赶到A机那边。
徐导今年也四十来岁了,我怕他熬不住,关切的上去问候。徐导倒是爽朗的摆摆手“干我们这行儿的习惯了,我手底下这帮师傅们,能四五天不睡觉呢!”
我惊呆“真的!四五天不睡觉,那不得猝死了?”
“也不全是”摄影谢老师走过来“在片场还是会打盹儿”
“老李他们干灯光的最累”谢师傅把李师傅拉过来:“调灯光最熬人,比我们干摄影的苦多了!”
我说为什么在片场一有休息时间李师傅和他手底下几个人就靠在旁边睡觉呢,做灯光确实很累,而且高温下还很危险。默默捏了一下我之前被灯光烤伤的手。
大家都太不容易了……
“那你们是怎么调节的?”我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凑过去。
“能怎么调节?睡觉呗!”李师傅把腰板都立起来了:“我有一次在家里躺了半个月才缓过来,身体不行喽!倒是小唐,年纪轻轻没想到这么能吃苦?”
我讪讪道:“没有,其实我早就熬不住了,看几位师傅还精神着,不敢打瞌睡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困了就回去休息吧,我这边少你一天也能开工。”徐导拍了拍我的肩。
我摸摸鼻子,就快答应下来了。但这才刚回到A机,我今天不跟的话怕后期赶不上徐导的进度,于是说:“那不行,万一我走了,您今天有什么独家绝学我可就学不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位师傅又是爽朗的笑着,原本死气沉沉的清早,终于变得灵动起来。然后,我利用调休的一个周末,足足睡了40个小时,总算明白了他们说的猝死边缘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