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快要升到头顶,马车沿着白兰地河边的便道一路急行,跟萨斯奎纳河相比白兰地河就是弟弟,河道窄的多流量也非常可怜,然而由于它有许多河段水流湍急却吸引了需要长期稳定动力的工场主们,现在的白兰地河两岸充斥着面粉加工厂,把宾州过去直接出口的小麦磨成面粉再出口到英国,这可是门大生意。
弗里兹的便宜老爹布雷顿平常就靠着接面粉场主们偶尔急需的几个木桶订单维持着家计,看着这“熟悉”的景象弗里兹知道离“家”不远了。
远远的已经能够看见自己家的烟囱飘出的青烟,弗里兹忍不住抽了一下鼻子,似乎想闻到母亲准备的饭菜香味,虽然马上就意识到这样做有几分荒唐,但另一个念头马上覆盖上来,现在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做一个“弗里兹”呢。
“尼奥,你把马车停在这儿等我吧,我打算给他们个惊喜。”
“好的,”尼奥停下车,给老马擦了擦汗,又拿起刷子给它刷毛,自顾自的忙起来。
从车上取下一个篮子,装上几块糖和两只腊雁,弗里兹提着向离开了几个月的屋子大步走去。
屋门半开着,刚刚走进院子就听见一声惊喜的叫喊,弗里兹的母亲奔出来一把抱住了他,“弗里兹,我的孩子,你可回来了。”
“我这段时间一切都好,你看看我是不是还长高了,”弗里兹也用左手揽住轻轻啜泣的母亲,安慰着她,“你的炉子上是不是还煮着什么?”
“啊,我去看看,快进来吧孩子。”萨瓦兰太太掀起围裙一角擦了一下眼睛,急急忙忙的跑开了。
屋里还是离开前的老样子没有添加新家什,母亲在锅里搅着什么,弗里兹把篮子放在她旁边,“我带了些特产回来。”
“怎么没看见父亲,”弗里兹探过头看见锅里熬着的是黑麦粥,大约是三个人的分量。
“他们今天去码头上了,啊,弗里兹你带回来的这是什么,还有野雁,这真是太好了!你喝点东西吗,我这还有点李子酒。”
看来大哥也回来了,几个月来弗里兹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无比的轻松,安静温暖的小屋,母亲忙碌的背影,算不上丰盛的饭食却是舌尖上亲切不过的味道,这些就是自己几个月来渴望的感觉。
过去的梁平已经回不去了,梁平的家人已是真的天人永隔,但是梁平的灵魂仍然渴望着亲情,这一份感情的需要只能落在弗里兹的家庭上面解决。
否则弗里兹为什么要回来呢,橡子成本再高一磅糖能赚个一美分仍然是赚啊,停工之后冬天岂不是要白白养着肖尼部落?
解决了温饱之后对家庭的渴望让弗里兹的心不安分起来,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将来只有以弗里兹的身份才能存在,弗里兹的家庭就是自己的家庭,在新年前回来团聚,这才是作为弗里兹这个人的本分。
“对了母亲,你该见一见我的朋友,”弗里兹简单的说了一下尼奥的身份和自己的经历。
“天哪,你的胆子真大!可是他会不会吃不惯我们的午餐,而且你回来的真突然,所以……”萨瓦兰太太有些为难。
“没有事的,我们在路上准备的干粮拿出来对付这一顿绰绰有余,”萨瓦兰太太没有介意尼奥的身份,这可比餐桌上有没有足够的面包重要的多。
向尼奥招招手,马车很快就停在了大门口,弗里兹拉着尼奥就要介绍。
“尊敬的太太,我叫尼奥,是萨瓦兰先生的仆人,”尼奥却把这背熟的话先倒了出来。
“不,尼奥,这是我的家里,你就不用这样说了,在这里你是我的朋友,我邀请来的客人,不是仆人,”弗里兹连忙纠正。
尼奥拘谨的坐下,端着弗里兹母亲倒的一杯李子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这时一声喊叫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这是谁的马车堵在我家大门口,快点挪开!”
这么大嗓门不用说是布雷顿,弗里兹连忙迎出去,“父亲、法贝儿,是我回来了。”
弗里兹牵着老凯蒂把门口通道让出来,好让法贝儿把雇来马车上装着的材料卸下来,布雷顿却以挑剔的眼光打量着弗里兹车上的两个大桶,末了用指甲掐了一掐,再把指甲闻上一闻。
“你这做的是什么东西呀!刚砍下来的木头怎么能做桶材,等木头一干就会变形漏水,树汁的味道也会污染酒的香味。弗里兹,你这样糊弄可是会砸了萨瓦兰家几代人的招牌!看来你还不能出去闯荡,继续在家里学徒个几年吧。”
要是过去的弗里兹这会儿大概会喏喏的向父亲道歉,然后不声不响的翻出工具把次品拆掉,但这会儿他面前站着的还是那个弗里兹吗?
“你说的都对,可我现在不是桶匠了,在外边这三个月我做的最多的是桶,但我没有从桶上面赚到一个美分。”用新砍的树做桶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怎么解释呢,不用解释,印第安人用户是等不到酒变味桶变漏那一天的。
“你如果担心萨瓦兰家木桶的名声大可放心,我这次回来需要订下很多正宗的萨瓦兰木桶,我现在有个合伙人,”弗里兹自信满满的说。
布雷顿像是看傻子一样盯着弗里兹看了一刻,迟疑的说:“你也能做合伙人,小心被人骗了,你没签下什么合同吧?”
“要不是这倒霉的年龄,我根本用不着合伙人,”弗里兹在肚子里咕噜道,不过对便宜老爹解释再多也不如让他亲眼看到。
弗里兹走到马车旁掀开上面蒙着的篷布,把下边的东西亮出来。
那几十磅糖和腊制的肉食都是小把戏,码了整整半车厢的毛皮把布雷顿下面要说的话堵回了肚子里,即使是不识货的人也知道毛皮会值许多钱。
“原来你是跑去和猎人合伙狩猎去了,我听人说狩猎很危险!你明年还是别出去了,有这些毛皮做本钱你跟法贝尔明年可以做点小买卖,要是本钱太少我可以找几个信得过的诚实商人和你合伙。”
听了便宜老爹的话弗里兹心里本来准备在家办啤酒工场的那点火苗彻底熄灭了,自己现在需要的是突飞猛进,这个老爹却只会墨守成规;把工场建在家里他能让自己不亏本吧,却难以达到自己在哈里斯堡这样的致富速度。
“这个以后再议吧,我前面这些日子都和这位朋友在一起,他叫尼奥,”弗里兹介绍起了自己的客人。
“尼奥先生是哪个部落的呢?我对你们的部落真的很不熟悉。”
“我们是肖尼的Mekoche部族,”尼奥回答的很平淡。
“肖尼?就是去年和迈阿密人一起打败了克莱尔将军的肖尼?”
“是的,不过我们部族去年没有参战。”
“咳,弗里兹,到外面来一下,帮我搬一样东西,”他这个装模作样的把戏恐怕谁也骗不了。
“弗里兹,你不能再和他们在一起了,能挣再多钱都不行,他们给联邦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失,联邦不会放过他们的。”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父亲,我不但会和他们在一起,还会继续跟他们合伙做我的事业。”弗里兹的回答是这样的坚定。
“哎,你~”老布雷顿沮丧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天的晚餐是如此丰富,主菜是红酒洋葱烧野兔,在新大陆红酒可比在法国贵多了,属于平时舍不得拿出来的宝贝。五个人围坐在桌前餐盘里盛的满满当当,但是人人都各自怀着心事,再好的美食吃到嘴里头也食之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