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自强先去了远房姐姐家,去看望了姐夫,这是自强读书以来,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去见姐夫,因为他带了从上大学的城市带回来的一条特产烟,一共带了五条,给安晨的父亲放了两条,给父亲放了一条,再给姐夫一条,其余的就是碰见路上乡里乡亲的会抽烟的人,给他们散掉了。
姐夫也很意外,连忙推辞,但自强是情真意切,他始终记着当年姐夫的恩情,要不然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还很难说,人,有时是真的是需要贵人相助,一步赶上步步敢上,如果没有贵人相助,就是一步慢步步慢。而姐夫对自强来说,就是这样的人。
“也好,你今天就在我这里吃中午饭,大学毕业,就是大人了,咱们也喝喝酒。”姐夫第一次像待大人一样,把自强留了下来。
姐姐利索地做了几样熟菜,又拿来了可以蘸酱的生菜、小葱、黄瓜,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先祝贺你大学毕业,干一杯!”还好是啤酒,自强就跟着一口喝下。
“还有一点遗憾,就是你这么优秀的学生,我竟然没有教过你。不过,有些事情是很难说的,说不定我教了你,你就没有这么优秀了。为了我的遗憾干一个!”姐夫又喝下了一杯。
“哪有的话,你是咱家这里最好的数学老师,我要是让你教过,肯定大学比现在考的要好。”自强恭维着姐夫说。
“历史不能假设,更不能从来,姑且这么认为吧。”姐夫边嚼着黄瓜边说。
“你不来我也要找你唠唠,有些事情不跟你说说,我还有点不放心,既然教不了你课程,就给你讲点社会经验。”姐夫的表情变得严肃。
“你和我的孩子一般大,他没有你这么努力,我曾经用锄杠打过他,但是没有用,没有管好,随他了。”姐夫有些失意地说,顺手又干了一杯酒。
“人这一辈子有很多可以养活人的道道,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说不定他可以在其他的行业里做的更好。”自强只能这么说,也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但读书对于农村人来说,是最简单的捷径,你现在是得了便宜卖乖。”姐夫用手指着自强,摇着头说到。
“言归正传。我是想给你几点建议,你可愿意听听?”
“姐夫,我是求之不得。这么多年,我对您这个老师一直心存敬畏,你也不抽出时间来教教我,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你就别再吊我胃口了。”自强诚恳地说。
“这几句话像是小舅子说的话。”姐夫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顺手把衬衣的扣子解开脱下来,光着膀子开始说。
“还是这样舒坦点。头一个呀,你不能认为从农村出去丢人。其实农村人并不丢人,老实厚道,纯朴善良,踏实肯干。但是,你不能老记着这些东西,因为记着这些东西就会让你和城市之间形成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你要适应城里人的生活方式,学会礼仪。你跟我说过的一件事,可能已经忘记了。你的大学英语老师考上研究生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大喜,大喜!土到掉渣啊。你说恭喜或者祝贺就行了。”姐夫口气很戏谑,但表情却很严肃。
“你的这种乡村式的祝福是让人难以理解的。还有在老家这里,你可以随便来我这里,我在家不在家都没有关系,只要不关大门,你都可以进来,但是在城里可能不行,你要提前预约,因为人家可不都是闲人,你去的时候人家可能正要外出办事,这是很尴尬的。人家搭理你还是不答理你?总之,还有很多,你要慢慢的自己悟。不要因为出生在农村里,就只有农村人的眼界。有些东西,我也不知道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城里人的做客方式,还是我在市里表弟那里听来的,但这真实在他身上发生过,经历过一次之后,他才弄明白了。”
“第二个嘛,就是忘记自己的学历。不要认为上了大学就了不起了,这世上的事儿可不都在书本上。”姐夫又卷了一摄小葱放在了嘴里,自强还是仔细地、虔诚地听着,真像个学生的样子。
“学历只是敲门砖。到了新单位,要继续做学生。每个行业有每个行业的门道,干一行时间长了,都有自己的心得,你可能比别人学的快些,但也需要时间的积累。有些单位里的人可能学历比你低,职位比你低,但有些方面人家做的会比你成熟,无论是为人处事、沟通协调,还是业务能力,都是需要你去学习的。要放下读书人的清高,真正地做到不耻下问,肩膀头扛着嘴,不光是叫你吃白饭的,还要学东西。”
“第三呢,是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要没事到处瞎突突,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农村人有个最不好的习惯,就是喜欢张家长、李家短的瞎捣鼓,俗话说,话越传越多,东西越传越少。无论你是否身在其中,最后都可能会被牵扯进去,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这种事情,能不听尽量不听,听到了也要做到只听不说。你本来在单位里根底就浅,只要被一件事情牵连到了,就可能影响你的一生。有时候,有些话是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再加上一些别有用心、捕风捉影、添油加醋的编造,你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
“最后还有一条,不要一门心思的搞人际关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与你的地位相匹配的,不是你想跟人家交往,人家就会跟你交往,这也需要门当户对。当你有了地位,有些人会主动跟你交往,你一身白衣,如果强要跟人家交往,就会热脸贴冷屁股。将来你可能会遇到,有时领导出去带着你,会把你介绍给他认识的人,但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当回事,人家只是为了不让你尴尬,也是为了消除他的朋友的疑虑,毕竟有一个不认识的人在场,他们说话可能会不太方便,但说清楚了,你一个不太重要的角色在场,就可以让他们自如的交流沟通。好了,我能跟你说的就这么多,有些是我的切身体会,有些是这么多年的感悟,有些是道听途说来的,你自己斟酌。”姐夫说完,喝干了杯中还剩下的酒。
姐夫的一番话,对自强来说,无疑是醍醐灌顶,再加上安晨父亲讲过的,这些都是他们在自己的人生路上,获得的社会经验,如果不是把自强当成亲近的人,是不会轻易告诉他的,这既是对自强的告诫,更是对他的担心。
自强双手举杯对着姐夫说:“姐夫,无论如何你得让我借你的酒敬你三杯。一是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关心,二是感谢你在我上学的关键时候的帮助,三是感谢你今儿个言无不尽的告诫。”
说完话,自强连着干了三杯啤酒。
“经过大学的历练,你进步很大,但是喝酒要留点量,不能在任何场合都敞开喝。酒能促成事,有时也会坏事。酒场如战场,要讲究策略,不能一味的猛喝。”
“这是不是也算一个告诫?”
“当然是。”
自强咀嚼着姐夫的话,晃晃悠悠地回了家,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