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成合故作一副不解之态,笑问道:“我有什么事瞒着老弟你了?”
第三猪皇道:“最近有十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密谋要除掉一个在江湖上一手遮天、武功高强的一代魔雄,听说老兄你也参与其中,为其出资出力,这档子事可有吧?”
曲成合笑而不答。
“你先别讪笑!……那群小娃娃们不知个中利害,怎的你也不知?难不成白活了这八十载?……那个魔雄的分量,你自己不知道么?”第三猪皇心忧道。
曲成合不屑道:“我道你指的是谁,却原来是过气老人——无道狂天!那个老家伙,霸占妖界200余年,也该活够了!碰一碰不碍事的。这件事西域但凡有些势力、身份的人,都知晓了。嘿嘿……你老弟蠢笨如猪,反应自是慢了些,反倒怪我没通知你!”
第三猪皇笑骂道:“呵呵……,也难怪!你这怪老头行事一向有悖常理,非要做些惊世骇俗之举。你三十岁时,‘屍兽心法’已颇有小成,在江湖上已经有些地位了。按理说应该高瞻远瞩,更上一层,计较些大事。可你却对你早年间的十位‘恩师’念念不忘,非要送他们十位到极乐世界去,甚至连他们家中的老幼鸡犬也不放过,你真行啊!杀了这么多人,我当是为什么大事,却原来不过因为这十个老师都曾责骂过你的文章,说你的文章不会歌功颂德,尽是胡乱批判,早晚为当局所杀!”说到此处,呷了一口酒,继续慢悠悠的说道:“哼,这还不算。你灭了他们全门之后,竟还在他们的府第之中留了一行血字‘歌功颂德的死了,抨击时弊的还活着,学生兀自不明白这其中道理,请老师指教’。切,人都死了,还请教个屁?你在问鬼魂么?”言及此处,心下思道:“我虽然好任侠气,对看不过眼的人定要让他死无全尸,可决计干不出欺师灭祖的事来。”
“老夫的文章虽然差劲,但还不该沦落到被俗鄙不堪的人点评的地步。老夫有意使他们脱胎换骨,重新读我这精深文章。听说阴间有位药叫孟婆汤,可以让人洗去记忆,再世为人,我是想等到他们投胎之后再来重读,以洗刷我这不白之冤。否则以他们的糊涂脑子,怕是七老八十了也还看不出我这文章的妙处。”曲成合故意将话语说的轻松自如,但眉宇之间颇藏怨怒,显而易见。显然是对于过去种种辛酸,难以释怀。
怀空听到此处,愤然道:“那老师一味教人歌功颂德、溢美当局,固然不对,大违师德。可这也是为当时的教育体制和当局的政治压力所迫,不得不如此。对你的批评虽不免嘲讽,但终究是不想让你因言辞过激而被杀,这也是出自好意!你何以竟将其全家杀害!此等事情丧行败德、欺师灭祖,窃以为不可取也!”
第三猪皇听了这几句话,不由大吃一惊,心想自己在江湖上举足轻重,加之以三十年前曲成合曾经欠过自己一个人情,自己才敢偶尔对其讥讽一二。惟是如此,言语也不敢太重,方才心中虽也想到‘欺师灭祖’这四个字,却强行压住,没说出来。
谁料这怀空竟似初生牛犊不怕虎,直言不讳,置生死于度外。
一双眼睛忙死死的盯住曲成合的双臂。却原来这双臂乃是曲成合发功行走的气源所在,暗藏了七成屍兽心法的内劲。只怕他恼羞成怒之下会对怀空出手教训。
自己极少见到这等侠气少年,自是要救上一救,纵然不能保他肢体不伤,起码也要保他性命无虞。
步惊云从曲成合跟第三猪皇的对话中已经洞悉,这老头行事乖张、为人偏激,忙也运气提劲,将一半排云掌的内劲聚于右掌掌心,将整条右臂横于怀空胸前半尺,以防他暴下杀手。
心道:“这老头的功夫倒也不算多高,只是行动时毫无征兆、且来去如电,我若不认真防御,怀空怕还真得丧在他手!即使我事后杀了这姓曲的,怀空也已不在,那又有何用?不行,我得豁出命去跟他誓死周旋!”
自己若跟他一对一的单挑,自也无所畏惧,可眼下还得护持同伴,精力分散,不易取胜,当真棘手之极。
怀空却置若罔闻,不做任何防御,显然是不认为自己身处危险之中。
曲成合见众人姿态,先是一愣,而后笑道:“哈哈哈……,二位将曲某想得太过邪恶。这小兄弟侠气非常,我也是欣赏的紧,决计不肯轻易相害。……不过他适才说我‘丧行败德,欺师灭祖’,这却是大大的有问题了。丧行败德么,我供认不讳,何来欺师灭祖?我给学堂付了钱,跟学堂产生了雇佣关系,那十个人才自动成为我的任课讲师。这老师却不是我自己拜的,是学堂擅作主张替我们找的,众所周知真正的师徒要互相认可对方才行。他们几个的水平,我怎么可能认可?因此我们有的只是利益关系,我动手杀了他们,只不过是清理了几个十分垃圾的教学工具,何谈欺师灭祖?”
怀空虽觉他此言不对,一时却也找不出什么言语辩驳,当下沉默。
步惊云松了一口气,说道:“当世人杰,行事皆不能以常理忖度,大丈夫、大豪杰固当有‘己之所鄙,势必除之’的气魄。但向来应只问大恶,不罪小奸,那几个老师不过是应试制度下的猪猡,可怜之极了,你又何必跟他们计较?以先生你的威望,何不登高一呼,召集万千志士商讨一个共同策略,一起为消灭应试制度出力?若能如此,期之以五十、一百年,绝无不成之理。”
曲成合笑道:“呵呵……我是商人。极讲效益的!五十年、一百年之后,或许会成功,我的后辈们也许会沾我的光,不必做试卷,背死书了,但这与我又有何关系?我那时早已化成一堆朽骨了!是——也——不——是?”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极为滞缓,且坚锵有力,宛若铜锣。与此同时,更是动如丝电,身形耀茫,光摄眼目。当他吐出第一个‘是’字时,已而连人带椅闪到大厅中央,之后每说一字便移形换位,‘也’、‘不’、‘是’这三个字说完后,他已经在步惊云、第三猪皇、怀空身侧有过极为短暂的停留,又复回到原位,宛似未动。
在常人眼中,只不过突然看到一缕抖动的阳光洒在曲成合的身上,令其时明时暗了片刻,一眨眼的功夫,便一如常态。更不觉有丝毫异样。
第三猪皇等三人若非气功高手,决计察觉不出他所移动的方位是按‘屍兽心法’中‘幽冥破邪阵’的八卦方位所动。
(幽冥破邪阵:相对中级的一种移动步法,内涵乾坤灵兽,每动一步,均有三道兽影相随,两道护身,使身体罩门在五秒内化成岩石,一道径自发射攻击敌人元神。攻击又分:劈、刺、震、咆哮、雷抓、腿电、嗜血飓风、拳火炎龙8种。根据气力不同,费去敌人血力也不尽相同,分别为100点、120点、140点、500点、500点、500点、950点、2700点。注:攻击均属气元神攻击,在敌人体内进行)
(幽冥破邪阵:属性:火、雷、电、风。攻击力:10万。防御力:15万。灵力值:2000。兽影存活时间:15秒。破坏部位:大脑神经中枢、心、肝、脾、肺、肾元神。特征:拒绝直接肉体接触,使对方灵魂迅速异变)
幸而这三位都各怀绝技,没有被他的元神侵蚀,未有大碍。
但武功根基有强有弱,怀空兀自感到体内兽气蒸腾,只觉元神灵兽被另几只怪兽抓过撕咬,凝神催动‘淬火黄道’良久,方才以‘炼铁手’的赤焰火雷在体内铸造出一道坚固无匹的‘森罗万象逆天墙’,以致五脏六腑未有损坏。
(‘森罗万象逆天墙’:包含原始洪荒所存一百一十六头野象的全部灵力、精血。可使体魄韧如象甲,动如百象齐奔。属性:震、防、火。效果:火矢暴雨、地动山震、剑气纵横、岚光闪耀。攻击力:5万。防御力:20万。灵力值:2000。附加属性:无。等级:中等技艺)
心下暗中思道:“若不是敌人的‘兽影元神’存活的时间只有十五秒,大大的低于我这‘森罗万象逆天墙’的四十秒的话,我怕要重伤呕血了。”
第三猪皇竟还是镇定如恒,笑嘻嘻的用指头敲打起桌子来,故示闲暇。不过他既能故示闲暇,显然是刚才的攻击没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第三猪皇素来与曲成合功力悉敌、齐名多年,曲成合对于他能守住此招,自也不感意外。适才对他的进攻,刻意多用了两分力道,那不过是想试探他近十年来的修为进境如何,一试之下,果然发觉其内力滚若滔滔雄河、奔腾不息,且元神精固程度大胜于往昔,呼吸吐纳的方法也与过去大异,几乎是两条路子。
自忖那必定是这猪皇又受了其兄‘第二刀皇’的指点,方才这般精进。‘第二刀皇’的武功之高那是他所素知,一直以霸气绝情、封人六路、后劲不迭著称。每出一招,势必气罩八方、神覆六路,让人退无可退。与其拼斗之后,伤痛常不立时显现,而其时伤情已重,只需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就会宛如雷轰、瞬间碎裂火焚。
最令曲成合感到意外的,却是步惊云。他气定神闲且不必说,竟然能寓攻于守,在自己移步到他那里时,他居然先发制人,以排云掌的内劲劈出五招,掌、拳、腿、肘兼而用之,且五招一气呵成、全无间隙。
掌力之疾之厉更是将自己全身的十五处大穴尽数罩住,令自己动弹不得。若不是他尚需拆解自己移动时所自带的‘兽影’攻击再加上顾念怀空,心有二用,以致攻击速度稍滞,自己怕还要受伤。
所庆幸的是自己攻击他时只不过用了四成中等内功心法的劲道,远不及攻击猪皇时所用的七成上乘内功心法的力道,故而未必可以由此断定步惊云的武功高过自己与猪皇。
想到此处,心下稍宽。却还是觉的扫兴之极。曲成合本打算在众人面前露一手,以加威于众人之上,好在无道狂天一役后让他们对自己俯首帖耳。没想到竟连刚满十六岁的怀空也没奈何得了。
他觉众人虽在心中必然赞美他内力奇高,招式诡谲,但左腕的衣袖终究被步惊云的掌风旋开了一道口子,长约半尺。虽未伤及皮肉,却也不怎么好看。刚才露那一手,自己未能拔得头筹,却让步惊云凌驾于四人之上了,实是算不得光彩。
步惊云料之曲成合一时未能讨得便宜,不会立时再次发难,当下并不再行设防,转头对第三猪皇言道:“猪皇前辈,无道狂天这个恶贼残害苍生且兼武功奇高,古语虽有云‘多行不义必自毙’。但我辈若不出手,料他也绝难会有什么报应,说不定尚会寿终正寝,那真是天理何在?”
第三猪皇摇了摇头,说道:“步小子,你将这事看得太简单了,无道狂天统领妖界200载,若没有什么真材实料,焉能做到?绝无神、雄霸还有独孤一方这些武功高过你百倍的一代枭雄,尚且对他睁一眼闭一眼,可见他的能耐。”
怀空道:“若前辈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则除掉无道狂天之事未必不可为!”
“我都快五十了,一把老骨头,能干什么?就是把这身肉都捐进去,怕也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第三猪皇自嘲道。显然是无能为力,而非贪生怕死。
步惊云笑道:“你刀法排名天下第三,无需妄自菲薄,依我看,你的武功是最奇特、最有后劲的!”
第三猪皇道:“哼,你这是骗着我老人家去送死!我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这个天下第三的名号,不过是十五年前偶得的虚名。谁都知道,十五年前恰逢武林浩劫过后不久,人才凋敝。武功卓绝的沈大侠——沈玉惊也正在闭关修炼。绝无神、雄霸还有独孤一方这些人也都还没上台,江湖上压根没什么能人,我才趁机召集天下知名刀客共七万八千六百四十一名,在太湖决战。因为对手大多庸人,所以我才跻身天下第三的位置上。其实平心而论,我的武功也就和你差不多,也就是勉强算个高手吧!”说道此处,眼望怀空与步惊云二人,兀自感慨不已,兴叹道:“江湖上人杰辈出,我不中用喽!若是再来一次比武,我这把老骨头怕要被排在十名以后!”
怀空问道:“不知排名第二的又是谁?”
步惊云接口道:“据传闻是‘第二刀皇’,这个人生来牛背象身,肋生双翅。后得遇高人,习得‘饕餮破屍’术,费时三年,竟而进化成人。他刀法诡谲奇幻、霸气无匹,自北饮狂刀——聂人王死后无人能与之匹敌。”
(饕餮破屍:以饕餮元神罩扣大地,吸食大地内的万物精魂,以提高自身灵力值。被吸者无论人、兽、草、木,皆化为‘残鹘’、‘雕尸’,受其指使。吸食范围:以发招者为核心的八百平方米内。攻击力:50万。防御力:50万。旋电值:30万。灵力值:15000。效果:百兽震惶、滚石怒冲、炎墙烈烧、嗜血玄门、龙卷旋风、神鬼乱舞、魂魄变异。)
(残鹘:鸟,其状如云而雷首,三足、人面,其鸣如电喷击。
雕尸:兽,其状如人而有角,其音如婴兒之音,面如残尸,胸腹俱破,腔内含二雕,一雄一雌。)
“嗯,没错。我们是结拜兄弟,他的本事我是知道的,胜我十倍,的确很厉害。”第三猪皇赞道。言语之间,对他这位义兄推崇备至。
怀空奇道:“跟无道狂天比又如何?”
曲成合斥道:“这小子!你道谁都可以拿来互相比较么?!二人所擅长的领域不同,一者精于刀法,一者精于幻术,根本不是一类人。就像拿孙悟空的打仗本事去比张良的治国本事,这……如何能比较得出?如果非要硬比,二人大致是在伯仲之间吧!”
第三猪皇道:“嗯!如果我这个二哥肯助你们一臂之力,你们胜利的希望起码可以多加四成……不!五成!可惜他近来沉溺于创造至上刀招——‘断情七式’,一直隐居深山、不问世事。”
怀空听他言语,竟说得‘第二刀皇’相助后,可以多加五成把握,那么不是摆明了讽刺自己、聂风、步惊云等人原来的取胜希望尚不足一半么?!第二刀皇一人只是排名第二,就可以抵我们十个有余,兀自惊叹不已、心痒难耐。
忙即问道:“天下第一又是谁?”
“第一邪皇!”第三猪皇说道。
怀空刚要开口,步惊云仿佛看穿其心意,抢先道:“闻说他老人家早已隐居避世十年了,想要他帮助咱们,那更是难于登天。难度之高,不亚于除掉无道狂天!”
怀空只觉高手身负绝艺,必当施展于世间,以受万人膜拜。若非遇到了什么极度伤心欲绝之事,断然不会隐居。步惊云不去揭人疮疤,也是出于礼数,他既不说,自己便也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