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风正色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证明你不是从心底喜欢我。你只不过感激我对你的救命之德,加之以你对先前对我的冷嘲热讽有所愧疚,才会产生喜欢我的错觉。”
独孤梦用力摇头,心底虽知聂风所言句句是实,但倔强的性格仍促使自己坚定抉择,说道:“不!你就是骗我……。”
“梦,你听我说。你如果真正喜欢一个人,那么绝不应该因为他为你做了什么,你明白么?”聂风说到此处,左手用力紧握她的玉手,竭力让她感到自己的挚诚。
独孤梦用力挣开,嗔怒道:“你……胡说……不是这样的。”
“好吧,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说,跟我在一起时,你快乐吗?”聂风道。
独孤梦忽而不语,陷入沉思。心下思道:“我跟他在一起时,的确感到很轻松,可以无话不谈,我的内心也很充实。然而快乐却未必,高兴、欢快的氛围多半是我自己营造出来的。他总给我一种踏实、安全的感觉,然而激情、快乐却似乎从未给过……难道……我爱的真的不是他?”
聂风见独孤梦不语,又说道:“你自幼生长在政治家庭,备受政治法则的束缚,生活必然单调乏味。虽然你父——独孤一方待你如若掌上明珠、体贴备至,那也不过是亲情罢了。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情窦初开,渴望爱情,这在所难免。可因过于盲目,常常会失去了对爱情的衡量标准,误把友情当爱情,这也是常有的。常言道‘悟已往之不谏,觉今是而昨非’,你现在迷途知返,犹未为晚。”
独孤梦一阵愕然,不知所措,对聂风的话反思良久,低头不语。
“我聂风在此立誓,若果不帮独孤姑娘你寻得一位你所爱的尚佳郎君,我宁愿终身不娶。若有违此誓,但教皇天不佑,横死沙场!”聂风诚挚的说道,心下激动不已,思道:“她待我如此好法,我若不能帮她觅得一位文武双全的郎君,当真猪狗不如,还娶亲作甚?”
独孤梦听到此处,眼泪忽如珍珠般夺眶而出,怨道:“谁要你发毒誓了?!谁又要你替我找如意郎君了!你自己不想要我,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打发我,还要把我推给别人!”
聂风凛然道:“哼,姑娘此言差矣!你我大可来个君子协定,姑娘如今不过年方二八,尚属年轻。你我不妨以四年为限,若四年之中姑娘不能寻得所爱,我聂风人在此处,还能跑了不成?!你到那时若仍觉得聂风是最佳人选,我娶了你又有何不可?”
独孤梦喝道:“聂风,你既然不爱我,那么我独孤家的英雄儿女也绝不会向你乞求!你我之情,今日乃止!”
聂风听到此处,不觉潸然泪下,气苦道:“呵呵呵……,我聂风自出生以来,慈父见背,家母远离。本就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浑小子!幸而来到天下会,遇见这许多对我关怀体贴的朋友,如孔慈、芸苓、明月、百灵、楚楚,但这些人究竟和我不过只有朋友之义罢了。真正让我感到亲情与温暖的,不过只有秦大哥、云师兄、断浪与你,在这四人之中,你又最为特殊,自打我第一眼看见你起,就感觉亲切无比,视你作妹妹一般,这才舍身相救。今后跟你数番交谈,更觉你学遍古今,忧怀时弊,当下引为知己。老实说,就算我将来觅得贤妻,我与妻子的感情,也未必比得上我与你之间的情谊!”
独孤梦见他字字含泪、感情真挚,不禁一愣,心下一软,问道:“为什么?妻子是自己人,我不过是外人而已……。”
“士为知己者死!人生在世,妻子固然难寻。知己则更为难得!卿岂不闻‘叔牙千金赠管仲’、‘伯牙摔琴谢子期’之事乎?我是一个十分爱惜生命的人,总觉得此生定要做一番大事,为天下苍生造福,决计不肯为区区一个人轻易舍去生命。要说做到为妻子舍命,固是极难。但若果说为了你或秦霜、断浪、步惊云四人中的任何一人舍去性命,却易如反掌!”聂风涕零道。
独孤梦闻道此处,心中思道:“他把我我们之间感情看作俞伯牙与钟子期一般,那当真是珍爱之极了!我若再怨他恨他,也太伤他心、太小家子气了!况且他所言不无道理,且句句发自肺腑,绝不像是骗我,我所爱怕当真未必是他!”
“喂……你哭够了没?……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哭得跟女人一样,好不丢人!”独孤梦递出一张纸巾,放于聂风手中。
聂风却泣得更加凶急,道:“你都不理我了,我当然要哭。还要哭上七天七夜呢,你若不想听,兀自把耳朵堵上便是!”
独孤梦只感哭笑不得,登时收住眼泪,道:“好啦,我不怪你了,我们两个都不哭了,好不好?”
聂风忙即破涕为笑道:“嘿嘿……这还差不多!”
独孤梦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快步走出风神堂。一阵前所未有的迷惘萦绕心间,兀自不能平静。
遂信步在天下会的四周踱起步来,不知不觉,仿佛受到一股无形质力的牵引,竟而走到了天霜堂外。
她见堂殿设计古朴,优雅俊秀,飘逸不凡,宛若人间仙境,不禁往前多迈了几步。
“姑娘,这里是秦将军办公休憩之所,没有他的准许,任何人不能跨进一步,违令者斩!”一名身着蓝衣,六尺来高的彪形大汉持枪拦道。
其余三名护卫也均威武不凡,各持AGU、M16、B21等军枪,怒目相视。
独孤梦本无心入内,听此一喝,反倒怒上心头,心曰:“我在无双城内进出何等随意?哪个对我不毕恭毕敬、奉若上宾?又有谁敢阻拦了?”当下赌气道:“我偏要进,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卫队长厉声说道:“姑娘,我们再警告一次,如果无效,可要鸣枪示警了!请你退出三丈之外的红线!”
卫队长此言一出,身后三名护卫均将军枪端立竖直,指向天空。
独孤梦不屑道:“切!别说是什么M16了,就是十大枪械之首——AK47,它的攻击指数也不过才50多,我的防御力可是在十万以上的哦!”
(一般的手枪如军用64、青海25,攻击指数均在10左右)
卫队长闻言一惊,却并不加以理会,令道:“鸣枪示警!”
身后的三位护卫各自同时朝天空放了一枪,声音似奔电怒雷,威势摄人。
却见独孤梦还是立在原地不动,殊无后退之意。
卫队长怒道:“我再说一次,姑娘退开!”
独孤梦见他表情严肃,不禁扑哧一乐,不但没往后退,反而向前紧走几步,眼看就要跨进天霜堂的殿内。喝道:“姑奶奶就是不退,你能怎的?”
四人拨弦弄膛,枪支平放,直指来者,弹在立发。
“何人喧哗?”一个须眉玉面、俊秀挺拔、身着紫蟒玉带的壮汉自内而出,却正是秦霜。
四人忙即退后数步,各自鞠躬敬礼,道:“这姑娘无礼,要硬闯天霜堂!我等恐其对大将军不利,欲以击毙。”
秦霜朝独孤梦看了一眼,对护卫吩咐道:“这个姑娘我认识,日后不要对她无礼,她若想进来,你们就替她通传便是了!”
四名护卫连忙点头,应道:“是!小的们谨记上谕!”
秦霜‘恩’了一声,随即招手向独孤梦道:“请!”
独孤梦朝四名护卫轻蔑的斜睨几眼,哼了一声,便即入内。
秦霜亲自给其斟了一杯香茶,二人一同坐下,独孤梦对殿内的布置观赏了一番,笑道:“布置的还不错嘛,古色古香!那幅画是刘石庵的真迹么?还真不赖。”
说着,冲挂在大堂中央的一副扬州山水遥手一指,显得喜爱之极。
秦霜笑道:“那正是刘石庵被贬扬州知州时所作,姑娘若喜欢,我送与姑娘便是。”说着,冲堂内的两个侍女一摆手,两名侍女即刻将画轴轻轻索卷,用金绸玉缎将其包裹起来,递到独孤梦眼前。
独孤梦也不客气,即刻收将起来,却不言谢。
又放眼朝侧壁上的诗词——‘山坡羊’潼关怀古望去,却是元朝大家张养浩的手笔。
诗中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首词她七岁便即背过,至今记忆犹新,今日重观,结合时局,自感别有一番情致,对老百姓生活困苦却无可反抗的悲愤之情油然而生,随即依调自拟道:“城池俱坏,英雄安在?云龙几度相交代?思兴衰,苦为怀。东家才起西家败,世态犹如云变改。疾,也是天地差!迟,也是天地差!”
秦霜赞道:“好才思!虽然所用皆世俗俚语,但感慨世事兴衰,大有深意。”随即又一招手,命丫鬟童仆将画轴解下,包裹成装,送与独孤梦。
“这两幅画加在一起少说有四五百万,你到大方!”独孤梦嫣然一笑道。
秦霜道:“秦某下里巴人,粗鄙浅陋,收藏这许多真迹,本就是附庸风雅。云师弟素爱书画,我本打算在他成亲之日将这里的六十一副山水诗词都送给他的,只是未逢其便。今日闻得姑娘谈吐,知姑娘必非俗人,这两幅画送与姑娘,也算的是‘物逢其主’了,云师弟若在此处,想必也会作出和我一样的抉择。”
独孤梦笑道:“你对步惊云可真好,这些画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也价值近亿了,你都打算给他?……你怎么不给聂风一些呢?都是手足兄弟,你可不能偏心眼哦!”
“不瞒姑娘说,秦某也算颇有些家资的,四五千万的小钱,也兀自不放在眼里。只要兄弟喜欢,就是把我这个做大哥的家产全都拿去,也无不可。但我可不是什么偏心眼,风师弟素来爱武,对于古今历史嘛,譬如《史记》、《三国志》一类,也都算有些兴趣,可对于诗词歌赋却是毫无兴致。我是打算待他年纪略长之后,把我的绝学——‘天霜拳’和一些处世哲学传授给他。”秦霜发自肺腑道。
独孤梦思道:“连生平绝学都舍得传,像你这么老实、义气的人,江湖上真是不多见啊。”
二人一个精于史实,一个长于诗词,皆属文流,共同语言自是不少,随即聊起天来。
畅谈良久过后,都觉受益匪浅,秦霜忽而问道:“不知姑娘何以来此?”
“郁闷!不舒服!瞎逛了几圈,觉得没地方去,所以来了。怎么,不欢迎我来?”独孤梦气苦道,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态。
秦霜笑道:“你能大驾光临,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欢迎?只是不知秦某如何才能为姑娘消除怨气呢?”
独孤梦信口说道:“你的那几个手下对我大嚷大叫的,对我极不礼貌,不让我进也就算了,还要开枪打我!你帮我撤了他们几个的职,我就高兴啦!”
“我向来不撤无过之人!”秦霜忽而收敛笑容。
独孤梦道:“他们得罪了你的朋友,难道不是过么?”
“这是他们职责所在,怎么能算过错?没有规不成方圆,我天霜堂岂是那种无名小辈说进就进的!便是我师雄霸、你父独孤一方来此,也要先行通传,得我许可后方能进入。”秦霜正色道。
独孤梦故作不屑道:“好大架子!”
秦霜厉声道:“这不是架子不架子,韩非道‘禁所利,利所禁,虽神不行,虽尧不治’。凡事均有其道,没了规矩,何以治军?我身为将军,一声令下,千万人头落地。用权不以其道,妄责属下,早晚为人所代。”
“哼,我今天差点就被他们打死了!”独孤梦娇嗔道。
秦霜冷笑道:“姑娘真会开玩笑,怎么以你的武功,还怕子弹么?”
独孤梦执拗道:“就是他们不对,若果我不会武功,只是一个普通人,就被打死了!”说着,故意装作生气的模样,狠狠的跺了两下脚。
秦霜无奈道:“那么依照规矩,打死了便也应该。我自会大哭三天,并在每年清明节前,为姑娘烧纸上香。”
独孤梦气得大拍桌子,喝道:“你不怕我爹爹率众来犯,打你个鸡犬不留么?”
秦霜怒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防微杜渐是守法的首要原则。如果我天霜堂毫无法度,任人想进就进,军心自也难服,终免不了溃散之祸。我若守法责成,则军民万众一心,就算你无双城举国来犯,我也有自存之道!”
独孤梦与其怒目相视,秦霜毫无畏惧,二者目光相交片刻,独孤梦忽而大笑道:“哈哈哈……不愧是厚德君子!都说‘君子怀刑,小人怀土’,秦君果有法度,小女子佩服佩服!适才所言,乃相戏耳!”
秦霜恍悟道:“我就说嘛,乃父向来颇得治军之道,怎么会连‘法者,天下之仪也’这么简单的道理也没教给你呢!我刚才真是失礼了,抱歉。”
独孤梦笑靥普开,宛若三月桃李,道:“原来秦大哥也会发怒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种俗人才有气生!”
秦霜一时无语,低头沉默,双颊竟红了起来。
独孤梦见了秦霜这副情态,心中道:“他既有情有意,又不失原则;既憨厚老实,又乐于助人;既武功高强,又豪爽大度。当真是少有的好男儿!”不知不觉中,竟对其悄生了几分好感。
“哎?!你还记不记得,我于你可是有救命之恩的,你还得请我吃饭呢!”独孤梦笑道。
秦霜早想一报前恩,正求之不得,忙道:“这个自然!……不过吃饭好这等好事,须得叫上怀空,毕竟他也救了我。”
独孤梦闻言一笑,随即思道:“他跟聂风不愧是师兄弟,呆傻功夫同出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