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穿过海底隧道,眼前是一条绿化带分隔的双行道,其中出岛方向的马路,车流无比拥挤,警员忙碌地吹哨指挥路况;而回岛的一方,一眼望到尽头,空荡荡的没有一辆车。
警车驶上正梁街,车厢内弥漫着异样的气氛,副驾驶上的云岫依旧沉浸在爷爷死而复生的震撼中,而驾驶员赖永长则绷着脸一言不发。
已经被现代医学定义为死亡的老爷子,在偷偷喂下瓷瓶中的药后,不仅马上恢复了知觉,甚至连干瘪凹陷的肉体都在几个呼吸间恢复原状,醒过来的老人家甚至精神比以前更好。
这一切都在证明,黑狗是存在的,仙人曾经是辉煌鼎盛的一群人,眼前的末日是真实的。
而结论是,这个世界即将被一个荒谬的事实所毁灭!
警车开了十多分钟后慢慢减速,停下后,赖永长和云岫下车,在路边的绿化带中,发现了侧翻的摩托,以及疑似昏迷不醒的驾驶员。
赖永长在草丛中蹲下查看:“虽然之前抢警车的时候做过伪装,从穿着上还是能认出来,这人是劫匪们的首领。”
云岫在四周搜寻了一遍:“没看见暴力女,不是说好在这里等?”
“我打个电话问问。”
赖永长拿起手机拨通苏琼的号码,铃声响了一阵。
“苏顾问没接电话。”赖永长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
“黑烟没有扩散到这,凭暴力女的本事,不应该有事。”
“不排除那帮劫匪还有其他同伙,我让技术科定位一下苏顾问的手机。”
云岫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我去街对面看看,马上回来。”
云岫穿过马路进入对面的老街,赖永长给局里打了一通电话,等了几分钟,技术科回电说,目标手机的位置在宗月岛南沙滩西部,那片区域虽然被称作沙滩,却遍布礁石,是一块荒地。
得到回信的赖永长正要联系云岫,云岫已从马路对面小跑过来,背后背一把黑色的弓和一壶露出尾羽的弓箭。
顾不上交流,两人上了车,警车朝着岛屿南部驶去。
车厢内,赖永长询问道:
“在哪找的弓和箭?平常背着它们到处走,第二天我的同事就会找到你家里。”
“在一家射箭馆拿的。”
“拿的?”
“馆主人不在。”
“……云医生还学过射箭。”
“感觉问题不大。”
“在警察面前暴露来路不明的违禁品,你就不能表现的自信点。有人试过,枪械和其他常规的武器都不能对烟状的怪物造成伤害。”
“有备无患,也许还有我们没预料到的东西。”云岫耸了耸肩。
南海岸,警车在荒地边缘地带停泊,两人下车遥望,此地是一块偌大的礁石滩,潮湿的岩石上长有成片的海苔,岩石间被海水冲刷而成的沟渠随处可见,形态不一的礁岩造成地势高低不平,这一眼望过去阻碍深深。
赖永长又尝试给苏琼打了一通电话,依旧无人接听。和技术科再次确认对方的位置没有移动,心中更加担忧。
“我们分开找。”
两人各负责东西两边,云岫选择了西面,在乱石堆中仔细寻觅,迟迟找不到人,以至于始终对‘迅猛龙’抱有的信心都在一点点遭受质疑。
直到在一座四米多高的小山丘之顶见到一个抱膝而坐的人,那张脸深埋在膝盖与臂弯之间,一动未动。
云岫悬着的心微微回落。
“喂,暴力女,你没事吧?”
云岫站在小丘之下,见苏琼从臂弯间抬起头来,笔直地平视半空。
“暴力女,别发呆了,我们要尽快回去事故地点。”
“你知道吗?”苏琼置若罔闻,回忆道,“在我的家乡,有个节日叫攀高节,每逢那天,族内的勇士从四面八方赶来,大家聚在天树下,以无畏的勇气,攀到力所能及的最高处。”
“祖先告诉我们,高空是神的领地,神圣不可亵渎,最强的勇士在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意志和力量后,神会敞开领域,让勇士聆听来自天国的神谕。父亲说,最强的勇士会是我们所有人眼中的英雄,被大家所尊敬。”
“你在说什么啊,完全听不懂,有什么话等解决了黑色心脏我听上十天十夜都没问题。现在我们拖得越久,死的人越多!”
“虫子你知道吗,攀高节就要到了,我不能再犹豫,我要回去,我想回去。”
“女王大人,来电话啦!来电话啦……来电话啦……”
手机铃声一遍又一遍的响着,苏琼视若无睹,视线仅仅从天空转到平放在岩石上的铜镜,在镜面上,黑猫的卡通头像已和火炬图腾重叠在一起,图腾火炬燃烧的焰火仿佛活了一般,朦胧的火焰光晕小巧得令人怜爱,让人忍不住把手抚摸。
“不知道你究竟发什么疯,我和赖队长开飞机带你在天国玩上一圈,风风光光地送你回去,这下该满意了吧?”云岫烦躁地说。
是啊,这个世界有飞机,这里的人根本就不懂得敬畏天国。
苏琼的手指按在火炬光焰之上,天色一瞬间突然变得灰暗,乌云如同赶集一般汇聚在天空,凛冽的强风一阵阵地掠过山丘之顶。
一个人高的圆形门户出现在虚空,出现在苏琼的面前,门户打开,穿过它,苏琼看到伟岸的让人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参天古木。
那是天树,世世代代守护奎特一族的神。
“暴力女,那是什么?”云岫搓了搓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凭空出现的门洞。
“是回家的路。”
小山丘上,苏琼站了起来,手握着青铜镜,走向那仿佛虚无的门户。
“站住!暴力女你要做什么?不管你去哪,把铜镜留下!”
“永别了,虫子,替我向赖队长说一声,抱歉。”
“我就知道……”
云岫无波的脸孔上闪过一丝干涩的笑容,他闭上眼,抽弓、搭箭、拉弦,眼睛睁开,再没有一丝懒散。
咻~
锋利的箭头带着他的专注冲向山丘之顶。
苏琼被迫停下脚步,箭在她眼前一寸飞过。
“既然你已经决定。决斗吧,苏琼。”云岫严肃地再次拉开了弓。
……
赖永长将礁石滩东面仔仔细细找了一遍,依旧没找到苏琼,云医生那边也没有消息,他突然感到不妙,这次不再打苏琼的电话,他找到云医生的手机号拨了出去。
意外的是,云医生的手机同样没反应。
不好,出事了!
赖永长转身朝来时的方向狂奔,一路‘翻山越岭’,终于在某处听闻打斗的声响。
他拿出警枪,攀过一座岩礁,出现在眼前的场景却让身为警察的他闪过各种念头。
它们的中心思想无不是围绕着:
苏顾问和云医生怎么打起来了。
这两人什么仇什么怨,打得这么狠。
奇迹,云医生竟然还没被打趴下?!
山丘下的平台。
苏琼像一只旋转的陀螺,以压倒性的威势,配合极快的攻击节奏将对手压制在下风。
而作为抵抗者的云医生,则是依靠走位、精湛的射击命中率让对手躲避锋芒不能靠近,即使两方有短暂接触,也能依靠自杀式搏击再次拉开两者的距离。
两人在天平两端焦灼着,谁也奈何不了谁。
作为决斗的代价,云医生半侧脸颊已有淤痕,嘴含血丝。
苏顾问披头散发,一只衣袖上有箭支划过的裂痕。
赖永长的视线从两人转移到山丘之上,那里存在着一个古怪的镶嵌在空气中的洞门,赖永长注意到它的时候,洞孔突然不稳定地闪烁起来。
这一变化惊动了下方决斗的两人,苏琼脸色一变,刻不容缓地脱离战圈,转身小跑几步,屈膝一跃,落在山丘之顶。
这举动惊得赖永长险些掉出眼珠子。
苏顾问不会是超人吧,这么高的石头,就这么……跳上去了?
山丘下,箭被搭上弓,刹那间离弦而去。
彼刻,苏琼正从岩石上拾起青铜镜,准备全力冲进即将消失的门户。
不利的是,飞箭的阵列在前方挖好了陷阱,如果她执意前冲,箭头将毫无疑问地射穿她的头颅!
这是最后一支箭,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碍自己。
躲过它,天空任鸟飞!
蓄势,直待飞箭在面前穿梭而过,她便化作一股极速的洪流,朝着即将泯灭的空间门户冲腾而去。
砰、砰、砰!
短暂而急促的三声枪响。
也许这是苏琼最靠近死亡的一次,也是她最幸运的一次,其中最靠近的一枚子弹从侧面入侵,从她腹部的衣衫横穿而过。
苏琼僵立着,她眼睁睁的看着回家的路在她的面前关闭。
“不许动!”
赖队长?
她转身看到了最后一只‘拦路虎’,他平举的枪口仍弥漫着淡淡的硝烟。
他向前走出几步,严肃地说道:“苏顾问,把它交给警方吧,希望你能配合!”
原来,连赖队长都在怀疑我。苏琼啊苏琼,你真是差劲,完全不会伪装。
自嘲一番,她将手中的铜镜扔给云岫,心中惋惜地看了眼门户消失的位置。
云岫将青铜镜交到赖永长的手中,赖永长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道:“我们的世界不能就这样毁灭,有太多太多的人会死,我,云医生,我们所有的家人,还有很多我们不认识的人。”
“我不知道苏顾问你寻找铜镜的目的,无论如何……谢谢你把它找回来,另外,我很抱歉。”
其实,该道歉的是我,是我对不起大家。
苏琼脸色冰冷。
云岫揉着红肿的面颊向礁石滩外走去,赖队长向苏琼点了点头,转身跟上。
“我来协助你们吧。”
你一定以为这句话出自本小姐之口,不,你们大错特错,作为一名高贵的贵族,我凯勒丽瑟·琼是一个有尊严的人,从不会向敌人低头。
“周大少爷?”
云岫一眼就认出眼前的人。
赖永长当然认得这位落山市的大红人。
“周瑜佑,你怎么会在这里?算了,你也赶紧离开宗月岛吧,这里不安全。”
周瑜佑一如既往的镇定:“恐怖事件我已经听说了,你们刚刚的对话更让我很在意,这位警官,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是,这座岛上正在发生的事情,将导致世界……末日?”
“我们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请相信我们!”
周瑜佑摇头:“不,我不喜欢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手上。无论你们接下来想怎么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作为一家高科技公司的掌控者,我可以提供你们更好的道具。”
“不会耽误多少时间,那里是我的实验室!”
周瑜佑指向礁石滩外临近马路的建筑物,它距离此处不足两百米,是赶去灾难爆发点的必经之路。
“咳咳,嗯嗯,本小姐善意提醒。如此弱小、不堪一击的你们,光有道具是远远不够的,面对大卜丝,联盟迫切地需要一位领衔王者之风、所向披靡的前锋大将,当然,不需要你们三顾茅庐,谦逊的王者不在意这些,只要你们表现出一点点的诚意。”
云岫翻过眼珠子去听这颇有水准的嘲讽及自夸。
难得,一句话中,成语、典故、外语相映成趣。
赖队长握紧青铜镜充满戒备。
周虞佑仔细地在女士表现出来的不屑一顾的表情中探寻着蛛丝马迹,他尝试着开口:“请苏小姐务必加入我们的联盟,联盟非常需要一位有才能的人来领导我们。”
还是周虞佑懂事。
“好啊。”苏琼从山丘上跳下,将散乱的长发用绳子重新扎好,“我们走吧。打了这么久,我都有点渴了,正好去喝点水。对了,你那有水吧,我不喜欢喝茶。”
“有,苏小姐放心。茶里面不放茶叶,就是白开水了。”
“哦哦,好像是这样,那咱们走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