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熙,你干吗?这是个海外人,和商队一起来到天启,咱们这里根本没有人能种活这些作物。以前也有人买来尝试,都失败了。”
小三叔贴着耳朵悄悄提醒云溪不要上当受骗。
“十两银子拿走。”
小男孩只是回了一句,并没有起身,可见问得人多买的人少。小男孩跟随商队来到这里已经好几天了,他们本来打算到天启的京城就发财的,可是路上遭了海盗,值钱的货物都被抢夺一空,只剩下这些不值钱的作物。如果再找不到买主,他连回家的盘缠都没有了。
“小三叔,给钱。”
“云熙,你,这样不好吧。”
小三叔一脸的肉疼。云熙一瞪眼,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从荷包里摸出十两银子递给小男孩。然后把东西装到自己的背篓里背着。
“接着啊。”
云熙昂首阔步的走在前边,心情大好。
“啊?哦,哦,好。城里有很多坊市,大多集中在朱雀街,每个坊市交易的货物都不太一样。正阳街多是固定的豪华店铺、百年老店。上到朱玉宝器,下到日用微物,应有尽有。
云杉坊因为有一株几百年的老云杉而得名,这里交易的东西就杂了,有商铺有集市还有夜市,这里云集着来自南方百越的少数民族、北方的游牧民族、西域诸国、天启朝各地的商人,百货云集,什么东西都有。
还有贩卖人口的,有官奴,有自愿卖身的,还有西域的美女。其他街区也有坊市,不过规模不大,特色不明显。”
萧文彬一边走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着那个西域男孩,早不知道跑到哪里了,小骗子,肯定是害怕我们退货。
“到了!到了!”
萧文彬引着云熙来到一处四层高的建筑物前。
这是一座极尽奢华的酒楼,即便在凉州最繁华富贵的琉璃街,也是非常醒目,大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雕梁画栋,飞檐琉瓦,以贵气的金色为基调,和凉州白墙黛瓦格格不入。
一块巨大的牌匾高高挂于三楼飞檐上,上边几个鎏金大字“颐香居”,字体龙飞凤舞,气势逼人。朱红色的立柱上雕刻着精美富贵的图案,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身穿青色短打的护卫,手持棍棒,一动不动,像两樽门神。
一个穿着小二服的十七八岁小哥笑眯眯的招待宾客,能说会道,迎来送往,出入颐香居的多是绸缎锦衣的豪客。
“怎么样?厉害吧,我兄弟阿彪可是在这里上工呢。”
小三叔对着云熙骄傲的挤眉弄眼,一副叔厉害吧的意思。
“不错,那我们进去吧。”
云熙心想,小三叔可以啊,在这种地方上工的自然不是一般的小二。肯定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这里有钱的多,事也多,自然消息也最灵通。
“哎哎哎!”
小三叔立刻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云熙的去路,云熙一脸不解,等着他的下文。
“云熙,我们不能从这里进去。”
站在酒楼身后偏僻的小巷里,眼前是一个狭窄的角门,云熙才知道小三叔的朋友不过是后院倒泔水的,连正式的伙计都不算。
“叩叩叩。”
小三叔小心谨慎的敲响了门。
过了好一会,“吱呀——”一声。里边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走出一个三十几岁的青衫男子,三角眼斜着云熙二人,从头打量到脚。像是坚定了来者的身份,男子懒洋洋的说道。
“干什么的?这里可是颐香居的后院,闲杂人等无事就离开吧。”
“这位大哥,我们不是闲杂人等,我们是来寻人的。我们要找这里的伙计阿彪。”
“阿彪?不认识,你们找错地方了,到其他小饭馆里去问问吧。”说着就要关门。
云熙一脚卡住门下边缘,男子有些生气,不想理会两个没用的人,继续关门。可是无论他如何使劲,门就是纹丝不动,他心下一惊。
看着眼前冲他笑眯眯的小女娃,这个小女娃不简单,他在颐香居这种地方混了许久,能爬上伙房帮厨的也是个会看人的,莫不是遇见武林世家出来历练的后辈了。
“这位小哥哥,我们远些地方来寻亲的,还望您心善行个方便。”
云熙收回脚,往男子手里塞了十个铜板。
男子低头看着手里的铜板,若有所思,穷鬼阿彪能有什么了不起的亲戚。刚才猜测提起的心又回到了肚子里,不过这个小娃娃邪门的很,十个铜板虽少,可也是肉不是吗?男子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才重新把门打开。
“你们跟我来吧,待会可别瞎走,冲撞了什么人可别连累我。”
男子把云熙他们引导院子最偏僻的角落,哪里有一颗高达的槐树,此时尚未吐青。树下是一排整齐瓦房,一小间一小间的隔开,应该是酒楼的下人房。
“你们在这里等着,可不许乱跑,我去喊阿彪。”
男子刚走,小三叔就不好意的卡着云熙:“对不住了,云熙,那个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你和阿彪怎么认识的?”
云熙没有生气,平静的问道。
“有一次我和老爷子置气,便独自跑到府城,想找一份工作自力更生,不让老爷子瞧不起。码头的人嫌弃我人小体瘦,酒楼的人嫌我不认识菜谱,大户人家又都是自家长工。
总之,直到傍晚我也没有找到工作,我饿的实在难受,就倒在溢香园的后巷子走不动了。当时阿彪路过,就把我带回这里,偷偷给了我一些剩饭,里边有鱼有肉,他说当晚黄老爷纳妾,剩饭就赏了下人。我们一见如故,就成了好朋友。”
小三叔拿眼睛偷瞄云熙,看见云熙并没有生气,就继续说。
“后来我在府城东一家细一家的打短工,也算勉强混下去了。几乎也再没见过阿彪,可是我知道我们还是好兄弟。”
“咳咳咳咳咳!”
离槐树最近的一间房子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里边的人仿佛要把肺咳出来。
“阿彪住哪间屋子你还记得吗”
“那间。”
萧文彬指着的正是传出咳嗽声的屋子。“里边有人。难道是……”萧文彬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
“对了,阿彪还有一个妹妹,比你大不了几岁,是个体弱的。阿彪赚的钱基本都给她吃药了。”
不等萧文彬说完,云熙已经站在门外了。
“叩叩。”
轻轻的敲了敲门,里边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传来。云熙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云熙,你怎么……”
见云熙根本不理会自己,萧文彬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闯了进去。
屋子非常狭小,仅有一张单人床,床头一个一米不到的桌子,此时桌子上放着一套白色有瑕疵的旧茶壶,应该是酒店过去倒下来的。
一个瘦弱的小女孩从床上的被子里伸出树枝一样干枯的手臂,够着桌子上的茶杯。她半个身子探出床头,剩下的掩藏在被子里。
“哐当!”
女孩看见生人,吓的缩进被子里,茶杯掉在了地上。露出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看着来人,接着被子下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
“你是小铃铛!?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萧文彬看着床上几乎瘦成枯草的女孩:“是我啊,文彬哥哥。”冬季府城招人的少,萧文彬便一直呆在卧龙村,不到半年,阿彪的妹子小铃铛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哦,对了,这个是我侄女云熙,你们差不多大的。”
“你好,我是云熙,很高兴认识你。”
云熙说着和前世一样的客气话,把地上的杯子捡起来吹了吹,重新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女孩慢慢的从被子里出来,伸手接过水杯喝起来,喝了一大半才压下咳嗽。云熙感觉她孱弱的手都在抖。
“云熙妹妹好。”细的像蚊子一样的声音:“文彬哥哥,你们怎么来了?我哥在厨房干活呢。”
“我们是来找你哥打听点事情的,已经有人去喊你哥了,刚才在老槐树下听到你咳嗽的厉害。敲门也无人回应,害怕出事就进来了,对不住了妹子。”
“文彬哥哥,云熙妹妹,你们离我远一点,大夫说我得的是肺痨,会传染的。”
小铃铛无力的推拒云熙坐的那么近。萧文彬一听立刻把云熙拉到了身后,又觉得有些不妥,嘿嘿冲小铃铛笑了笑。
云熙从萧文彬身后走回到,坐到床上:“我曾和师父学过一点皮毛,不防给妹妹瞧瞧。”
云熙径自把手搭在了小铃铛的手腕上,不给小铃铛拒绝的机会。暗暗开启生命一眼,结合前世的知识,很快得出小铃铛根本不是什么肺痨,也就是现代医学说的肺结核,而是陈年的气管炎。
不知道是哪个黑心的庸医,竟然把人治成现在这幅模样。云熙暗暗像小铃铛体内输入生命之力,小铃铛的呼吸总算稍微好了一些,不会气喘如牛,不过她不敢做的太明显。
这时院子里传来争吵声,有一堆脚步声由远及近。
“哐当!”
门从外面被踹开了。
一个穿着绸缎的中年胖男人从门外挤了进来,在屋里的人身上扫了一圈。
“既然阿彪的亲人都找来了,我也就不留你们兄妹了,赶紧跟着家里团聚去把。”
虽然嘴上这么说,对穿着一般的萧文彬和云熙一个正眼都没有,一脸的市侩。
这时门外走进一个身高中等,身穿土黄色粗布衣裤的小子,十六七岁,圆脸,小麦色的肌肤,相貌普通。他一进来就拉着胖男人苦苦哀求,请他不要赶自己和妹妹走。
“阿彪啊,不是我不留你,你看你这亲戚都找上门了,我又怎么好留着你们不放,徒做恶人。”
胖男人赶紧甩开阿彪抱着自己大腿的手,躲的老远。
“朱管事,我求求您行行好,就留下我们吧。我们父辈都是店里的伙计,真的没地方去啊,更何况我哪来的远方亲戚啊。”
说着竟让当众给朱管事下跪,“砰砰!”的磕着头。
“阿彪啊,我实话和你说了吧。当时之所以留着你们,是看在黄大官人的面子上,黄大官人看上你妹子了,说是养几年就能抬进院子了。
如今,你妹妹得了要命的肺痨,又怎么进的了贵人府上,还真是命贱啊。我们朱家开得是凉州城赫赫有名的颐香居,出入都是达官贵人,要是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病,可是全酒楼都要跟着遭殃啊。阿彪,你要是识趣,就自己带着妹妹赶紧走吧。”
阿彪登时坐到地上,像是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朱管事,您说的都是真的,黄老爷竟然打上小铃铛的主意。”
“放肆,什么打不打主意的,我看你真是死驴不上弦,来人啊,给我把他们连人带东西都清出去。”说完用丝绢捂着嘴出去了。
从外面进来两个孔武有力的家丁,进来就往院子里扔东西。萧文彬赶紧上前扶起阿彪,帮他排掉身上的灰尘。这时,一个家丁走到窗前,上前就要做拽被子里的小铃铛。
“助手!”
“妹妹!”
萧文彬和阿彪根本来不及阻拦,旁边的云熙在来者手腕上轻轻一点,一股木元素能量打入对方麻穴。来者的整条胳膊立刻动不了了。
“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废了!”
大汉后抱着手臂尖叫着退到到门外,看着坐在椅子上云淡风轻的云熙,眼里带了恐惧。
“老朱我今日倒看走眼了,小娃娃不简单,报上名来。”
朱管事眯着眼睛打量云熙,云熙坐在桌旁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悠悠的喝起来。
“阿彪的远方亲戚而已,既然朱管事的不留人,我倒要代我父母感谢颐香居这么多年的照顾了。还望朱管事稍等片刻,容我们收拾一下再动身。”
“你……”
一个乡下小奶娃竟然敢在颐香居要脸,朱管事刚想接话,云熙把茶杯轻轻往桌子上一落一抬,一个深深的杯底印便出现在桌子上。
“朱管事,晚辈在此遥敬您一杯,以茶代酒,不成敬意。朱管事是宅心仁厚的贵人,自然不会为难我们几个小辈,是吧?”
云熙对着朱管事行了一个江湖礼,将茶水一饮而尽。这一手看得旁边的萧文彬眼睛直冒星星,侠女啊侠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