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滂沱大雨依然肆虐,雨柱漫天飞舞,如成千上万的利箭垂直射落,威力无穷。夏天的雨总是来得又急又猛,打人个措手不及。
在地动山摇的的狂风暴雨中,石窟仿佛是个坚实的避风港,把一切洪水猛兽挡在石壁外。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山上的菱儿怎么样了,等不到她的话,菱儿应该会回去吧。
天色暗黑,让人一时间分不出白日昼夜来。但是凭着时间的推算,应该差不多到酉时了。别说外面还下着瓢泼大雨,就是雨停了,此时也要天黑了,想要今天回去是不可能的。
吴稷低头理了一下思绪,其实刚刚他在洞口找药草的时候已经细细观察过地形,这个石窟地势低凹如同盆地,如果要走出去的话,恐怕还得走一段上山的破路,姑娘的脚伤没好,不宜走动,看来今晚要在这荒野石洞里过上一晚了。
想到这里,男子不免心生愧疚起来,他是男子,就是睡在山上都无所谓,但是姑娘家家的,跟个陌生男子野外共处,彻夜不归的话,恐是有损名节吧。
“看这雨一时三刻是不会停的。今天晚上走不了了。”苏襄语气淡淡,听不出丝毫焦急。
“嗯。”吴稷低低应了一声。
少女皱眉,怎么感觉要在这里过一晚上还委屈他一样了。
“上次,多谢了。”苏襄心里纠结了一下,小声嘀咕道。
吴稷抬眸看了看对面的少女,少女身上的衣裳看起来是干爽的,应该是干得差不多了,嗯,这样至少不会着凉。半湿的头发搭在肩上,散发出隐隐约约的香气。
“嗯。”他连续救了她两次,应该不会引起什么误会吧。
苏襄被这简短无波的回答噎到心堵。
上次他从镜台湖里把她救了上来,明明她的脸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对方看她的眼神还是一如从前,毫无异动,所以,这是不在意吧。想到这里,少女不知是该欣喜还是懊恼,他对陌生女子的姿色不在意似乎是好事,可是那个陌生女子是她的时候,却又高兴不起来。
明明已经决定了做不相干的路人,可思绪却由不得自己控制。
苏襄看了看洞外的雨势渐渐有了减缓的趋势,但天色却变得更暗了。伸手摸了摸缠着布条的脚踝,肿胀似乎已经消去了些,也好像没那么疼了。她试着起身。
吴稷却忍不住开口:“你脚伤没好,不要乱动。”语气里透露着几分不自察的责备。
苏襄却听得心里一阵舒畅:“饿了。”
再这么坐下去,晚食还要不要吃了。
吴稷三步做两步走到她身旁:“你坐好,我出去找找。”
苏襄不以为意地睨了他一眼“我就是出洞口看看”。
难不成他还以为她要出去打猎不成。
吴稷见少女坚持往外走,碍于男女有别,不敢伸手去扶,只得跟在她身后做好随时应接的准备。
苏襄站在洞口看了看,眼睛露出喜悦之情,近水的地方草植比较多,很快就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少女弯腰摘下一些不起眼的野草,转身递给吴稷:“把它捣烂吧。”
吴稷按着刚刚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不解地看向少女。
“洒在洞口地上。”
男子一一照着少女的话去做,并没有过多询问。
粘稠的野草碎末散发着淡淡的特有香气,混着雨后的山气,显得静谧起来。
不多时蟋蟀的声响传来,几只叫不出名字鸟鸽扑凌凌地落到洞口草末旁边,四处张望了下,低头浅啄起来。
吴稷瞬间明白少女的用意,脚尖轻捻,数颗石子一一想着飞鸟弹去,一颗一只,准确无比,鸟鸽应声翻倒在地。
苏襄忍不住投去赞许的目光,对这心照不宣的默契甚是满意。
把鸟鸽用树枝叉起来架在火堆上,令人垂涎的香气瞬间溢满整个石窟。
苏襄接过吴稷递过来烤得金黄流油的熟食。
细细咬上一口,外焦里嫩的香脆感让人食欲大开,唇齿上下一碰,油而不腻的肉汁喷洒在口腔,把色香味推到极致。
一口接着一口,一只烤乳鸽眨眼便只剩下一堆骨头。
苏襄摸摸肚子纳闷道,这就没了?上辈子她怎么不知道这家伙还有这手艺。
吴稷被少女看得心里发虚,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手中的烤鸽也一并给少女,不过,这个他已经吃过的。
“没想到骥骁侯还有这等手艺。”对面的少女揶揄道。
她思来想去半天,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才好,叫吴稷好像太别扭,以前她都是叫他阿稷的,但是显然现在是不能这么叫的。想了想,还是叫骥骁侯好了。
吴稷愣了愣,想起了上次在静陀寺被众女子围堵揉捏的情景,不由打了个冷颤。那时候他就纳闷,眼前的女子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是不认识的,那么她是如何得知他骥骁侯的身份的,这几年他一直征战在外,鲜少回京,京城中人也许听过他的事迹,但是理应没有见过他,更不会知道他就是骥骁侯。
“想问姑娘如何知道在下就是骥骁侯?”
苏襄被问得一滞,心思迅速运转起来,他们这辈子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罢了,只是几次因缘巧合撞在一起,按理说他们既没互报过家门,也没互换过名字,她确实不该知道他是骥骁侯。
“呃,我猜的。”少女理直气壮。
吴稷蓦地抬头,不料撞进那双黑如宝石的清澈眸子中,一时晃神,凭着多年上阵杀敌的敏锐直觉,能有这样一双一望见底的灵气眼睛,一定是个才思敏捷,至真至纯的。应该不会撒谎才对,但是他怎么就感觉对面的少女在明晃晃地说瞎话呢,这也能靠猜。
夜色渐渐变浓,吴稷又从石壁边沿抱来一些新的稻草,整理齐铺在地。
“只能这样将就着睡一晚,等明日天一亮,我们再寻路出去吧。”
“那你呢?”眼看男子只铺了一个床位大小的稻草,苏襄忍不住问道。
“我坐着闭闭神就好。”
想到这荒山野岭的,下过雨的石窟格外潮湿,正是蛇鼠出没的地方,他得保持着清醒。再说,一男一女共处一室本就非礼之举,若他酩酊大睡,难免惹人姑娘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