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携着走到镜台湖边上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苏襄趁着两人走向凉亭之际,拽着菱儿的衣袖,伏下身子往凉亭不远处的树干后面挪了过去。
嗯,好在这湖边不是单一的柳树,还有几颗古老的百年老树,至于是什么树种,苏襄没有心思琢磨,只要树干够粗就行。
少女抬手抽去发髻上的簪子,任由如瀑发丝如海藻一般披在肩上,如此一来,就更方便她探头观看,青丝刚好可以遮住大半的脸庞,混在深沉夜色中。
浑厚模糊的男子声音传来,苏襄半屏着呼吸,微微向外探出半个头来。说话的具体内容因离得远,听不甚清,但她不需要听清。
“芮儿,多日不见,让我好生思念。”说话之际,男子的手也没闲着,顺着女子的背部向腰间探去。
“现在不是见到了么。”苏芮嗔道。
虽是软软的撒娇语气,苏襄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子脸上稍纵即逝的不耐烦。
难道苏芮并不心悦邢风?那这深夜密会又是为了什么?
苏襄压下心中疑问,继续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向前倾着身子,手心传来树干白天积下还未来得及散去的余热,麻痹感渐渐从腿肚子传来,但少女却依然纹丝不动。
“让我好好亲亲。”男子轻搂着苏芮蛮腰,把头埋入她雪白的颈间,呼吸声渐渐急促起来。
菱儿忍不住低呼一声,以手掩眼。天呀,她看到了什么。
苏襄用肩膀轻轻抵了抵小丫鬟的薄肩,示意她不要出声。
“好了,说正经事。”苏芮用手轻推了男子一下,与之保持开距离。
“这不就是正经事嘛。”男子低沉说着,言语间流露出意犹未尽,但双手还是老实起来。
“你大哥现在如何了?”
若不是邢颂当初与那丑八怪有了婚约,她哪里用得着与邢风浪费时间,一个次子,头上没有任何爵位可袭,待分家之后便与平民无异,又怎么能比得上泰荣侯世子的身份风光。只可惜这世子夫人的位子到底是与她无缘。
如果她早就知道碧波桥上让她一见倾心的翩翩男子,就是与那丑八怪定亲的泰荣侯世子,或许她还来得及在情根深种之前就狠下心肠挥刀斩断。
偏偏在那之后,似乎受命运安排一般,她竟然又遇上了那个常萦绕于梦中之人。
而这一次他竟还给她解了围。虽然见面的回忆不胜尴尬,但那是苏芮回忆里仅有的珍贵,那一日她买完香露回来的路上,突然不知从何处冲出来一条疯狗,呲着一口尖锐的白牙贸然向她扑过来,死死咬住她的裙裾不肯松口。
当时她既惊慌,又懊恼,心里把那疯狗骂了百遍,却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它的爪牙,眼看着疯狗就要把她的裙摆撕扯下来的时候,他骑着骏马而来,一个利落翻身下马,替她把疯狗驱走了。
虽然没有留下名字,但辗转打听之下,终于让她知道了他是泰荣侯世子邢颂。当时她就在房里大发了一场脾气,恨上天为何如此不公,她心悦之人竟然就是她那丑八怪姐姐的未婚夫。
后来她知道了邢颂还有个亲弟,邢风,她想尽办法接近邢风,苦心孤诣制造出一次又一次看似机缘巧合的不期而遇,让邢风注意到她,对她动心。她曾经想过,邢风身上也能捕捉到她心爱之人的影子,或许可以退而求其次,嫁给邢风,如此一来,她还能多见自己心上人几面。
但随着那阴阳脸的及笄礼后,眼看着邢颂与丑八怪的亲事越来越近,心底里那团名为醋意的火花越燃越旺,烧得她浑身都疼,甚至一度让她动了歹毒的心思。
“还不是那样呗,不过这几日父亲倒是没有再训斥之意了,大哥心情好着呢。”邢风双手抱头,懒洋洋地靠在石桌后面的朱红色柱子上,“芮儿,我怎么发现你对我大哥这么关心?”
邢风越想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苏芮嫣然一笑,脸上尽显少女娇艳媚态:“关心大哥还有错了?况且大哥本来就要与我妹妹结成连理的,结果……本还想着……”
“想着什么?”苏芮的娇嗔明显对邢风是受用的,男子刚刚脸上那一丝疑惑此刻已消失殆尽,转为铁汉柔情。
“本还想着,苏家和邢府……可以结成双亲呢。”苏芮盈盈低下头去,露出白净细长的脖子。
“芮儿,这么说你愿意嫁我?”邢风漆黑的双眸在夜色里显得晶亮如宝石。
女子迟疑了片刻,娇羞地点了点头。垂眸遮去只有她自知的嫌恶之情。
“那好,回去我就让母亲尽快到府上提亲。”
两人又热烈缠绵了好一会,邢风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如此这般花前月下的画面对菱儿来说简直是视觉虐待,虽然距离离得足够远,听不清两人的对话,但是这完全不需要看都可以脑补到剧情呀。
只有苏襄眼里浮现淡淡的失望之意。她在这里苦苦蹲了一个晚上,双腿麻痹到失去知觉,就只收获了一对不洁男女的私情?
菱儿扶着苏襄缓缓站了起来,用力跺了跺脚,正欲离开之际,又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往亭边走去。
两人反应过来又急忙矮下身去。
鸦青色的比甲让苏襄瞬间确定了来人身份,那道身影正是苏芮的贴心丫鬟,珊瑚。
“姑娘,湖边夜凉。咱们还是尽快回府吧。”珊瑚抬手给主子披上一件薄如蝉翼的浣纱披风。
“姑娘,您真要嫁给邢公子呀?”珊瑚小心翼翼问道。
刚刚姑娘与邢公子的对话,她是听见一大半的,姑娘明明不喜欢邢公子,为何要答应他的亲事呢。
苏襄蓦地眼神一缩,这么说,刚刚珊瑚也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直在守着,还好她不需要听到两人的声音,只需要靠着嘴型便能辨认出两人的话语,否则的话,她定然要挪到更近的地方去听,那样的话,就逃不过会被珊瑚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