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奴大骂两声“晦气!”不敢下手打,免得打坏,恼了贵人,只扯着两人往外拖,“贵人能看上你们是福气,哭甚哭!”拖出去,有的是法子治你俩。
刚才谄媚的少年推开龟公,抱住双生子,不让人把他俩拖走。双生子皆死死抱住少年,双脚不住的乱踢伸手过来的龟公们。
谁都没料到有此一出,场面霎时乱了。龟公不敢打双生子,可敢对少年下狠手,即刻挨了两大耳光。
少年也是个心狠的,张嘴咬住龟公的手,疼的龟公嗷嗷直叫唤。混乱一时,三个小小少年终不敌身强力壮的龟公,各自被拉开,束着捂上嘴。
谄媚少年趁龟公松懈,顶了他肚腹挣脱开束缚,直冲冲跪倒在卫翕脚下,双手牢牢攥着卫翕的裤腿,执拗的请求着。
求你,求你把我一并买了。
龟公龇牙咧嘴捂着肚子要上前拉开他,少年忽地抱了卫翕大腿,死不松手。
卫翕的小身板怎禁得起少年的一抱,脚下踉跄,要不是玉心眼疾手快扶住她,她就直愣愣摔下去,今天丢大人了。
少年此举,吓得龟公们更是火燎眉梢,七手八脚上来,拖人掰手。
卫翕大腿使劲踢,想脱身,奈何少年手劲儿极大,越抱越紧。面色不由发黑,她怎么遇上这么个泼皮子,难得出来一次,搞得这般狼狈。
尤其是眼角余光瞅见,齐兆在外幸灾乐祸,不上来帮忙,喜闻乐见看她笑话,可恶!
玉心扶着卫翕很是焦急,力气微弱,帮不了主子,不住回头,求助齐兆。
“咳咳~”不能笑了,再袖手旁观下去,小丫头要喝血吃他肉了,“都住手!”
龟公们齐齐撒手,个个唯唯诺诺退走。
“爷,买下他。”卫翕面无表情盯着齐兆,没有任何波澜。
嘁~小姑娘家家学什么瞪人,嫩了些。齐兆故作威严,“可。”
动动腿,“撒手!”卫翕没有低头,她怕自己忍不住踹人。
达到目的,少年尤为乖觉,立刻撒手,退后与双生子待在一处。
姗姗来迟的鸨母摇曳着腰肢儿前来赔罪,三个童奴只收两铤金锭子,为求贵人不怪罪。
千恩万谢送齐兆出听风阆苑,院门候着辆牛车,三个童奴在车上。迫切把人送走,就像送走瘟神。
撩开青绸帷布,卫翕钻进车内,缩在角落的三人同时一颤。少年压下心中恐惧,警惕张开双手,护着双生子。车内空间还算宽敞,软塌、茶水、糕点一应俱全。
“过来。”卫翕靠在软塌上,脸上黏腻不舒服。
少年迟疑片刻,小心翼翼端了糕点,斟过茶水,跪坐在她面前,听候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
手摸着脖子上的假喉结,不舒服,一把扯下来扔在小几上。
“阿典。”
“阿典~”卫翕重复一声,问道,“钱龙郡守陈仰光同你何干系?”
“奴,奴不知。”阿典埋着头,车内光线昏暗。
“不知?”尾音打个旋儿,绕进阿典的耳里,“不知你还拼了命护住他两子?”角落里,双生子相互依偎,瑟瑟发抖,想靠近阿典,又没有胆子。
用茶水浸湿丝帕,卫翕慢条斯理擦拭脸上的黏腻,车内的气氛一时紧绷起来,跪着的阿典沉默不语。
擦拭干净,卫翕随手将污迹斑斑的丝帕扔下,“你可知,有多少人要他们性命?”
阿典的手缩着袖袍里,“我知道。”
“你知道?你能护住他们?”卫翕拿了糕点,咬下,软糯甜腻,呼出的气儿都带着丝甜味儿。喝口茶冲冲嘴里的腻味儿,“劝你别轻举妄动,我死了,谁也活不了。”
小崽子,别以为我没注意到你袖子下的小动作。
抬起头,阿典目眦欲裂,“你是如何知道的,没人知道我们已经到了临安城!”
“你是糊弄我,还是欺骗你自己?”目光如刀,“想来,你们被卖到平康坊没多久。听风阆苑的鸨母为何千方百计将你们打发掉?与刚才一同出现的童奴相比,你们,有买的价值吗?”
听风阆苑的童奴价高数十金,怎会是这般货色。
话里话外的轻蔑刺激着阿典,“你要如何,将我们送给狗贼马绵光请功邀赏吗?”
马绵光?谁?
卫翕不言语,阿典只以为她心虚,愤起,“就道你们官官相护,稚子无辜,却要狠下杀手夺了性命,天理何在!”越说越激动,外面驾车的晃合听着不妥,“主子,可有事吩咐?”
玉心撩起一角帷布,紧张的查看里面情况,确认卫翕平安。
“无事。”卫翕不满地瞪了眼阿典,哪儿来的二愣子,瞎嚷嚷什么。
“我何时说了要将你们送了人去邀赏请功,你口中的那什么什么马的,担得起本郡主的人情吗?”
“你……你是郡主?你是女子!”阿典呆住,此刻才注意到面前坐着的是位妙龄少女,不复之前有碍瞻观的模样。
赏你个白眼,又瞎又傻。
“行了,你继续闭嘴吧。”话毕,卫翕阖上眼皮,休息会儿,关我甚事。
再次回到脂粉铺子,脱去青灰粗衣,穿上花纹繁复、色彩艳丽的胡服,腰间束上蹀躞带。
“齐二哥,你如何知道我想穿。出府时,玉心怎么也不肯让我穿胡服。”
“你这张扬的相貌被鲜艳的胡服衬托的淋漓尽致,玉心多半是想压压你的性子,在外装个儒雅士子。”
白费功夫,她是压不住的。
晃合脚下生风走进来,快速给卫翕行礼,在齐兆耳边嘀咕两句。
哎呀,被发现了。
齐兆拱手,“郡主,我出去片刻。”
“嗯嗯,你去吧。”敷衍应和两声,不甚在意。卫翕的注意力放在胡服上,没看见齐兆走时,略含深意的眼神。
弄着翻领上的曜石,卫翕瞳孔分散,神游天外。
顺安九年,也就是前年,楚州钱龙郡发生一场强烈地动,波及千里,临安下辖千年县有感,牛马不安,情绪暴躁,冲塌厩舍。
钱龙郡屋舍尽塌,死伤民吏数万。群山环绕,道路崩断,山土掩埋,钱龙郡困成一片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