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隔了几天,再次踏进时爷的荣枯斋。”卫翕抢先开口,久未说话,声音喑哑。
“说明,郡主与荣有缘。”
的确有缘,两次遭难,两次皆得时荣援手。
“关于马车失控一事,不知郡主有何想法?”
听时荣一问,明显是他查到些什么。
“时爷可是找到了背后下手之人?”
时荣放在膝上的手指捻了捻,身侧的杨癸出声,“当日替郡主驾车的马夫早早被人带出临安,我等未寻得踪迹。”
背后的人很迅速,可以说很小心,他们循着线索找过去,人早已出了临安。
“至于一同坐在车辕上的女婢,我们在道路的草丛边找到她的尸体,被石头砸中后脑勺而死。”
也就是说,线索断了。
卫翕沉默,时荣这时开口,“我问过齐八姑娘,临安城中寺庙众多,为何要去城外的召缇寺。且,同在城外的感念寺香火更旺盛,为何不去感念寺。”
时荣的疑惑,卫翕当日也曾有过一瞬不解,苏嬷一向去的是感念寺,平常来说,佩佩合该去感念寺才对。
“齐八姑娘说,她是听旁人提,召缇寺新请了尊药王菩萨,很是灵验,才邀上郡主一道去。”
“听谁提起?”卫翕忍不住问道。
时荣不急不缓道,“她的五嫂嫂。”
五嫂嫂?
卫翕对这位五嫂嫂尚有些许印象,只因齐府得到有关常春茂消息,皆是五嫂嫂探听来的。
一有这番联想,卫翕加以猜测,“出事那日,我们是否撞见了常春茂?”
“诶,郡主如何晓得,奴这几日忙着,都忘了备礼送去常府,感谢常家郎君的赠车之恩。”
玉心犹在状况外,时荣笑了笑,“看来郡主已摸清其中关窍。”
时荣确实未查到实质性的证据,可就是当日那一眼,他便怀疑上了。
“说摸清为时尚早,我还需得验证一下。”
英雄救美虽说是百十年来玩儿烂了的把戏,却百试不爽。
只是她没想通,依常府的谨慎小心,怎么使这般有风险的招数。一旦被齐府揭破,品行不端的名头可就扣上了。
“听徐大夫说,郡主不仅伤及肋骨,还挫了脊骨,需得卧床静养。”
脊骨的伤可大不可小,稍不注意,卫翕极有可能再也直不起腰,站不起来。
也不知是怎么了,跳过马车的人不少,他也曾跳过,偏偏就卫翕伤的严重,令时荣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是女儿家身子骨娇弱。
卫翕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是啊,可能大半年不能随意下床了。”未曾想自己伤的这般重,连起身都困难。
“先前安乐侯府中派人来,因郡主病情危急,才未挪动。现郡主已醒,可要回?荣好派人知会安乐侯府的人来接。”
卫翕也是十三岁的姑娘家,再过一两年便可议亲,与他毫无姻亲却住同一宅院,名声传出,多有不妥。
“笼川风景如画,气候宜人,我的伤最怕颠簸,还需静养,就不回安乐侯府了。”
卫翕当然不愿回安乐侯府,自安乐侯卫延回来后,卫王氏便聚齐一家人一道食饭。
那气氛才叫个诡异,压抑至极,她吃的食不知味,回到梧归院还得吃二顿。
时荣微不可见的点点头,“郡主的秋山苑尚未修缮完毕,荣在笼川另有一座宅院,郡主若不嫌弃,可暂居养病。”
秋山苑修缮一事,她一直不大上心,全由时荣做主。
“劳烦时爷。”一口应下。
如今她也算是,债多不愁?
时荣帮她良多,已非三言两语,简单谢礼就能算清的。
在屋内坐了会儿,时荣起身告辞,教卫翕好生休息。
卫翕确实累了,重伤在身,她的精神头儿大不如前。在玉心等人的帮助下,小心躺好,沉沉睡过去。
齐佩佩并未回齐府,这些天一直歇在笼川的私园。听闻卫翕已醒,匆匆赶来,与时荣撞个正着。
看见时荣,齐佩佩不由打个哆嗦,她有些怕他。
“时爷”干巴巴打招呼。
“郡主刚歇下,齐八姑娘不妨去东皋堂喝盏茶再来。”可不是同你打商量的语气。
齐佩佩硬着头皮拒绝,“不用麻烦去东皋堂,养菫园的春堇开的好,我边赏花边等翕娘即可。”
时荣未多言,叮嘱女婢道,“伺候好齐八姑娘。”
言下之意,只要不进屋去打扰卫翕,齐佩佩在哪儿,他不在乎。
时荣走后,齐佩佩手按住心口,舒一口气。
她在院里未坐多久,紧掩的房门开了。
女婢行至面前道,“齐八姑娘,郡主请您进去。”
齐佩佩进屋,见卫翕半躺着,脸上伤疤未愈,腰腹、脚腕皆缠着厚厚的纱布。
一见齐佩佩,卫翕扬起笑脸,喊一声“佩佩”,声音虽嘶哑,但掩饰不住其中的欢欣雀跃。
齐佩佩眼眶一红,就要落泪。
明明这样的翕娘她看了不下数十次,结果今日瞧着她醒了,能冲她笑了,反而哭了呢。
见她泪水盈盈的,卫翕也忍不住鼻头一酸,“你可别惹我哭。”佩佩脸上也带着伤。
劫后余生,今儿坐下来回想,当时的情况是真凶险。
听时荣说,当时她们一路往冯枬山的方向去,在冯枬山的山脚有处裂缝,名叫鸡骨沟,沟深数十米。
她们跳车的地点离鸡骨沟不远,要是再慢些,马儿带着她们一块儿冲下去,一起成“鸡骨头”了。
“我……我也不想的,翕娘醒了,是件值得高兴的事。”齐佩佩极力压制着。
“若非翕娘你,我早就没命了。”
别看她出生将门,父兄皆是个顶个的英雄,连平时不着调的母亲都曾上战场杀过敌。她就是普通的姑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在这之前,无论父亲母亲和兄长,哪怕是严厉的祖母,都将她保护的极好。
突然遇上危及性命的事,害怕的不知所措。
抽噎了下,问道,“我来时你才睡下,怎就醒了?”
“睡得不舒坦,眯了会儿就醒了。”
腰腹的痛无时无刻不侵扰着她,睡意正浓时才睡得下,过了,便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