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服服泡个香汤起身,玉心拿了帕子正替卫翕绞干头发。
卫翕手捧着账册,笑得嘴角咧到后脑勺。手指小心翼翼翻着薄薄的纸张,上面详细记载着她的私产,每笔流水的收支。
光三月三那日,同独孤承岳打的一场马球赛,她就整整赚了十万金。
打马球前叫了玉心去下注,很少部分的人认为她能赢,导致她的赔率高达一赔十。
临安城里,排的上号的纨绔一掷千金海了去,一晚上在平康坊撒下的金子都够铺成一条黄金大道。十万金只是洒洒水,她的眼皮子不要那么浅。
如是想着,卫翕敛了嘴角。
秦楼楚馆销金窟,看得她眼红。她也想学鹭单公主,在平康坊里置下一番产业。无奈,她没鹭单的权力。
若是能找到明面上的人,也不是不可以,卫翕暗自在心里记上一笔。
“郡主,仔细眼睛。”卫翕看得太入神,玉心出声提醒。
翻过一页,“玉心,谷州可有消息传来。”
独孤穆清的事了,接下来就是齐佩佩。常威灵乃谷州中岭人,是常家嫡系大老爷。
“笛佑他们未曾有发现,常家平日行事低调,也未有虐杀奴仆的传闻。”拿着篦子细细顺着卫翕鸦青的长发,“既然什么也没有,郡主,不如让笛佑回来吧,若非您把他派了出去,秋山苑那次,也不会这般毫无防备。”
笛佑是卫翕十岁时,安乐侯指给她的役力。她常年居寿阳宫,一年都见不了笛佑一次,所以在这次她出宫之前,笛佑都在侯府中当护院。
“玉心,你待在大内多年,什么事没见过。”卫翕合上账册,闭眼揉了揉,“常家算是中岭的地头蛇之一,腌臜龌龊之事绝不会没有。传信给笛佑,让他挑准了常家的下人盯。”
人不外乎七情六欲,临安城的常家人过得比守着清规戒律的僧人还压抑,她不信常威灵等人这般能忍耐,不会在自己的老家,自己的地盘上放纵。
过了两日,齐夫人的帖子下到安乐侯府,邀卫翕到府上玩耍。卫翕带着三五女婢婆子出府,吸取上回教训,她再不喜人跟着,也得适应。
有时只玉心一人,忙不过来。
上了马车小憩片刻,马车晃晃悠悠到了远济将军府。
齐佩佩还是礼数周全的站在廊下迎接,先问声好,“翕娘近两日可好?”
“不好。”卫翕撇嘴,她是老老实实在梧归院待了两日,最激烈的时候,也就同卫恣瑛斗了斗嘴。
“玉心说我风寒未去,拦着不让我出门。”整日里写写字,看看书,盼着卫恣瑛来,看她气得鼓起腮帮,又装样子不发火的憋屈样,是她一天最开心的时刻。
春山轩内,早已万事俱备,只欠她这股东风。齐夫人卯足了劲儿给卫翕面子,不仅叫齐了六位儿媳,连齐七郎齐鹤都坐在桌案前,未去当值。
搞这般大的阵仗,卫翕牙根子有点酸,腿渐渐不想往前迈了。不想进去,好麻烦的样子。
“我还以为是你想见我,才下了帖子请我过府玩耍。”忍不住朝齐佩佩嘟囔。
齐佩佩只得眼含的歉意看着她,母亲喜热闹,此为答谢宴,除了镇守边关的齐家人,其余人皆在。
不进也得进,齐夫人已经急吼吼走过来,笑得花枝招展,拿住她的手就不放。
“郡主到了,快进来。”
热情似火,哪怕救了齐兆也不过如此,更何况她没干甚,齐兆也不需要她救。卫翕头皮发麻,觉得自己赴的是场鸿门宴吧。
拉卫翕进到春山轩,开始挨个儿给她介绍,这是大嫂,这是二嫂,这是……
眼花缭乱。
最后,齐夫人拉着卫翕走到齐鹤桌案前。
齐鹤早已起身,朝卫翕行礼,“郡主。”
“齐七哥。”和她打过几次照面,不熟。
齐鹤从小练武,读兵书,洁身自好,从不去平康坊等地方,后被选为太子亲卫,更是同她玩儿不到一块儿去。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说话。卫翕奇怪,齐夫人怎还不走,她想坐自己位置上去。
齐夫人怎会让气氛冷下去,“欸,我家七郎年少有为,十二三的年岁便进宫做了太子亲卫,如今……”
一番夸赞,哪怕冷脸如齐鹤,也忍不住红了耳根。实在受不住,“母亲,快些让郡主入席吧。”
齐夫人意犹未尽住了嘴,放卫翕入座。
裙幅散开,背靠凭几,卫翕仍觉莫名其妙,未想通其关窍,拉过齐佩佩咬耳朵,“佩佩,最近夫人可是受什么刺激了?”
齐佩佩难为情道,“昨儿个母亲去忠敬伯夫人的茶会,憋了一肚子气回来。”
“发生何事?”
“是五嫂嫂、六嫂嫂陪母亲去的,我不知道茶会上发生了何事。”母亲的脾气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她哪里会去追根究底。
卫翕摩挲指腹,压下心底的怪异,“佩佩,这几日事情繁多,还……”只听传来一句,打断了卫翕的话,“郡主一坐下便同小妹说悄悄话儿,真是亲近。”
说话的人坐在卫翕的对面,刚刚齐夫人介绍过,是齐兆的妻,蒋惠如。
“不知郡主同小妹说的甚,能否说来大家一起听听。”
卫翕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位二嫂,话语里竟有敌意。
既然来者不善,她也不必给面子。
“二嫂刚刚也说了,是我同佩佩的悄悄话,怎能广而告之。”
蒋惠如才不想听两人悄悄说甚,脸上挂着笑,“听闻是郡主救了我家二爷,妾先饮一杯,聊表谢意。”
说罢,端起酒盏仰脖喝下,看着不像是同她有怨的样子。
卫翕虚虚抿了口,勉强回了蒋惠如。
齐夫人同她说话,卫翕听得囫囵,根本没注意她说了些甚。脑子里嗡嗡的,不堪其扰,卫翕开口,“怎不见齐二哥?”
此言一出,卫翕清晰感受到一道目光刺在自己身上。
“嗳,瞧我着记性。”齐夫人一拍大腿,“二郎临时有事,特意留了话给我,说是卯时前回来,亲谢郡主搭救之恩。”
这下,卫翕觉得刺在身上的眼光更锋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