锃亮地枪尖泛着寒光,直逼脸颊。冯柔一偏头微微侧过,却留下一缕头发。
情势逼人,只来得及撤回长剑,一个翻身出了包围圈,三把长枪紧跟其后,挥动间发出呼呼的声音,冯柔转攻为守,一个错身,脚下踉跄,一把长枪从腰腹处划了过来。
来的正好,她将长剑向上一抛,纵身跃起,翻落几个跟头,腰肢柔软的不可思议,接住长剑往前一送,泛着亮光的剑身猛然间斜在一个侍卫的脖颈上。
抬腿踢落被挟持侍卫手中的长枪,昂然道“缴枪不杀”
剩下两位万分配合,直接将长枪掷落在地。
冯柔依言放开人质,旁观完全程的冯大将军抚掌大笑,“吾儿武力越发精湛了”
陪练的三位侍卫“大将军这是虎父无犬女”
“爹爹怎么过来了”冯柔将剑收在剑鞘中,随即从练武场上下来依偎着问道。
“还能是何事?今日朝会陛下赐给康王一份旨意”瞧着女儿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当父亲的冯大将军故作讳莫如深。
“爹爹,康王可是同意了?”冯柔急迫催促道。
“好好好,给你说”摇头一叹,“当真是女生外向,这都还没嫁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爹爹”,冯柔被打趣的双颊通红,连耳后也没有逃过。
见大将军和大小姐两人离去,跟在后面的小鹌鹑莲儿偷偷松了口气,又是逃脱对练的一天,幸福。
谈完婚事,又指导了下女儿的武艺,这才离去。
主仆二人回了后院,沐浴更衣后,去打探消息的枝儿才匆匆回来。
“公子道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的汗臭味,沐浴更衣后再过来,免得熏了小姐”
有了爹爹先前告知的消息,冯柔此时也能端的住,“这都晌午了,也不知子安可曾用膳,让厨房备点菜上来”
子安是孤身一人过来的,进来便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放置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喝完砸吧两下嘴,还是自家阿姐最心疼自己,知道他过来特地备了他喜欢的凉茶。
听见外间的动静,冯柔从内室快步走了出来,期盼的看着他。
“容弟弟我先喝口茶缓一缓”冯柔坐定后立即倒了杯茶水推过去。
侍立在侧的丫环手脚利落地端了饭菜过来又立即出去了。
子安执箸大快朵颐,略压下腹中饥饿便先停了下来,说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冯柔看着弟弟额头的汗珠,不由心疼,捏紧手帕为其拭汗,眸中早已泛上悔意,想着到时只不论旨意如何只管接着罢了,何必让子安出去打听一趟呢。
“亲事安排在七月初五”
“当真?”冯柔下意识地问了出来,毕竟爹爹未曾明确和她说清日期。
“我这做弟弟还能骗你不成?”酒足饭饱地子安靠在圈椅上,不由露出几分纨绔作风。见冯柔不悦的看着他,这才坐正。
“七月初五”低声喃喃,像是巨大的惊喜一下袭了过来,眼泪不由从眼眶汹涌而出。
她十二岁时被陛下赐婚,为康王正妃,现如今已然双九年华,这几年元都有不少流言,说是康王不满陛下赐婚,假借调养身体之名迟迟不愿归国。
不知有多少次,夜夜泪沾枕巾,睁眼到天明,那是她少女时一见钟情的表哥呀!只得日日苦练武艺,想着有朝一日寻到表哥问问清清楚楚,也好给这段感情做个了结。
还好,表哥回来了,她终于要嫁给她了,终于是他名正言顺的王妃了。
“阿姐,你就安心待嫁吧,我可是在表哥府上亲眼看的圣旨,信你弟弟一准的没错啊”一见冯柔的眼泪,子安立即变得手忙脚乱,轻生哄着。
眼泪越发的大了,子安硬着头皮把圣旨偷偷给她默背了一遍,“大将军冯氏之女温柔贤淑……,嫁与康王,于七月初五完婚,钦此”
一面说话一面注意着自家阿姐,见她笑了出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刚哭过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疑惑地看着他肚子。
子安干笑一声,总不能说自己害怕表哥吧,虽然表哥待他很温柔,都就是毫无预兆的害怕。
“怕你等急了,得了消息就赶紧回来了”赔着笑意图蒙混过关。
许是因为刚哭过,也没注意到子安态度的不自然。
“阿姐,我先走了啊,你就在家安心备嫁,不要整天胡思乱想”
感觉像是在哄小孩,面上一红,不好意思的推着子安往外走。
*****
入夜
将军府的防守素来严谨,来来往往的巡查让人难以寻找漏洞。
一道黑影从花园略过,熟门熟路地摸到书房,推门而进。
屋内烛光摇曳,主人端坐在书桌后低头看书,即便房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也不曾惊慌。
放下手中书籍,一脸平静的望过去,好似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般“来了”
“事情怎么样了”来人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主人对面。
“随时可以准备动手”冯起手指来回摩挲书册,思忖片刻还是给了肯定答复。
“戎康他日定不忘舅父今日相助之恩,来日定当厚报”来人郑重道。
冯起脸上露出笑容,“容臣托大,舅父在此祝王爷早日得偿所愿”
“哈哈,借舅父吉言”两人接下来又商讨了后续布置,康王才离开。
冯起起身,伸展了下僵持一夜的身子骨,自言自语,“一晃四十年都过去了,老了啊”
推门而出,借着月色一路走到祠堂,点了三炷香恭敬地插上,跪在软垫上背脊挺直,将近一个时辰才起身离去。
“爹爹”祠堂外传来一声惊诧。
慢悠悠地转身,眯眼打量片刻,“哦,是子安啊”
子安看了眼天色灰蒙蒙的“爹爹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夜里睡觉想起各位长辈,便起身来看看”
“既然来了,进去上柱香吧”
子安疑惑地看向他爹,神情凝重,“我幼时性情顽劣,您让我每日这个时辰来祠堂罚跪,爹爹可是忘了?”
“瞧我这记性,老了啊”冯起摆摆手,示意子安进去吧。
望着父亲离去时略显佝偻的背影,突然间发觉原来那个身材挺拔,说话间中气十足的父亲不知何时竟然悄悄老去。
进祠堂罚跪时,子安心思早已飞了出去,想着什么时候进宫求贵妃娘娘找一个太医,为爹爹好好调养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