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听到了?”云析夜不慌不忙走到对面的矮桌后坐下。
卫芷兰凑过去坐到他对面,露出一副“你说呢”的眼神。
云析夜捧起面前竹简做成的书卷,端在手上,哗啦作响:“就像你听到的那样,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是什么意思?
“你们在用易水香试什么药?”
虽说她十分不待见易水香这朵白莲花,可是用活人试药,放在他们现代那可是犯法的呀,无论从道德上还是法律上,这都是一件十分不人道的事情。
纵然易水香只是他外公收养的孩子,和他没有血缘关系,那也不能这样对待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子吧?
云析夜自书卷后缓缓抬起眼皮,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以为,是我逼迫她帮我试药的?”
卫芷兰如鲠在喉似的,突然一下有些说不出话来:“我……我可没这么说啊……”
合理猜测,合理猜测而已嘛,能不能别用那种受伤的表情看着她,弄得她这心里怪别扭的。
云析夜放下手里的书,正色抬头,望着她一字一句认真道:“是她自愿试药的。”
“自愿试药?”卫芷兰越听越听不懂了:“她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
看易水香那副柔弱的样子,风一吹就能飞走似的,病的应该还不轻吧,不然也不会冒险用自己的身体来试药。
云析夜淡淡回答:“不是她,是我。”
卫芷兰不由怔住。
所以……云析夜的意思是,易水香是在为他试药?
好像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卫芷兰探过大半个身子,迫不及待地问:“可是在帮你找化解体内神力的办法?”
云析夜点头默认,没有说更多。
卫芷兰坐回去,在脑袋里面大概梳理了下目前的状况。
易水香因为暗恋云析夜,所以为了治好他,不惜以身试药。
而云析夜,虽然不喜欢易水香,但毕竟欠了她的情,看在她为自己豁出性命的份上,也会对她照顾有加。
这么说的话,想要治好云析夜,希望就在易水香身上了?
卫芷兰瞬间把什么吃醋嫉妒全都抛到脑后,扒在桌子边上,认真地问“那试出什么结果没有?”
云析夜摇头:“没有,四长老已经前前后后换过七八十种药方了,仍然不见起色。”
七八十种药方?
平均一张药方最少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看到成效,七八十份少说也要花上六七年的时间,易水香才多大,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吧,这样算一算的话,她从十岁起就一直在帮云析夜试药了。
好吧,卫芷兰不得不承认,她讨厌还是很讨厌易水香的,但对于易水香的牺牲,她是由衷地表示佩服和感激。
“可是不对呀,易水香体内又没有神力,她怎么帮你试药?”卫芷兰困惑就困惑在这里,若是找身五神力的普通人试药,应该很难判断到底有没有效果吧?
“所以,大长老想办法,从我体内转移了一小部分神力,到她体内。”
云析夜说得轻描淡写,卫芷兰却听傻了:“这玩意还可以转移的?”那还费劲试药干嘛,直接把云析夜体内神力全部转到其他人身上不就得了?
云析夜一看卫芷兰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然而转移神力并不是那么轻松简单的。
首先,被转移者必须完全自愿,有一丁点的犹豫或者不坚定,都可能会危及转移者以及被转移者的性命。
其次,被转移者必须是阴时阴刻出身的体质极阴之人,否则,阳气过盛,极有可能造成神力暴涨,从而使得被转移者爆体而亡。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神力进入被转移者体内后,会不断吞噬掉他体内的生气,一般人的体格根本无法长时间承受。
也就是说,被转移者会慢慢气血损耗而死,这个时间或长或短,短的有可能几天就受不住,长的,可以坚持十年以上,但可以肯定的是,被转移者必死无疑。
更别说,转移神力的过程本身就既漫长又痛苦。
在神力进入到易水香体内的那一刻起,她的半条命就已经赔进去了。
这是拿命在帮云析夜啊……
卫芷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一方面,她自认没有易水香这样的勇气和魄力,敢用自己的命,去换云析夜的命,一方面,她又觉得,以易水香对云析夜的感情,倘若有一天,云析夜好了,不再需要她了,她不知道会做出怎样偏激的事情……
“既然如此,就别让南先生再为我费心了,还是叫他去帮易水香好好调理调理身体吧。”卫芷兰眼珠一转,捧起脸来,真诚地提议。
她早就觉得,易水香那副病恹恹的样子比她可需要调理多了。
这样一来,既能送走南先生这个瘟神,又能帮到云析夜,一箭双雕,她可真是太机智了!
然而云析夜好似看穿了她的“诡计”,面对她无比真诚的目光,只是重新低下头,将注意力放回到了书上:“不必,香儿那里有四长老和五长老看着,已经足够了,南先生还是留在你身边比较妥当。”
别呀!
“我还是觉得……”卫芷兰打算再垂死挣扎一下,忽然自窗外飞进来一只木头造的机关鸟。
这段时间天天看见这些破鸟在她头顶飞来飞去,卫芷兰一下就认出这是他们南荣家特有的传信鸟。
说来也是烦,这山头这么大,从东边到西边,最快的速度跑过去都要小半个时辰,为了保证信息的时效性,最擅长机关术的八长老便造出来了几百只木头所做的传信鸟,方便来回传递信息。
而最近这几日,卫芷兰天天被这些木头鸟折磨,以至于她现在看见它们就想把它们砸个稀巴烂。
木头鸟在他们面前的桌案上着陆,咔哒咔哒地呼扇着翅膀,嘴里发出类似乌鸦叫的难听的声音,不断重复这同一句话:“回来喝药了,回来喝药了!”
一听就是南先生那个糟老头子催她回去呢。
每回都这样,她出来没多久,那个糟老头子就丢一只木头鸟来催她回去,回去之后,就是一碗接着一碗的苦药汤等着她。
她不回去,这回她说什么都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