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轻烟之中,莫三子将往事徐徐道来。
在这个皇权集中的时代,世家的地位虽不比以往朝代,但无疑也称得上位高权重。
莫家更是其中一大家族。
京城莫家传承自阴淮莫家,那是一个相当老派的世家。
俗话说的好,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阴淮莫家一直颇具盛名。
谛朝的太祖开国之时,京城莫家的老祖宗随同开国太祖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
自此以后,京城莫家与阴淮莫家区分开来,京城莫家另起一脉,世代为将,一直镇守边关。
京城莫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是莫家男儿,必须在边关镇守五年,以后的人生才能自己做主,不受家族的限制。
大概是因为遗传的缘故,京城莫家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大多英勇善战,对战争并不觉得惧怕,反而跃跃欲试。
就连莫家的媳妇,也一个比一个彪悍,一个比一个果敢。
但凡事总有例外——莫家三子便是那个例外。
莫家三子与莫二娘为双生子,自他年幼时起,莫家人便觉得这两个孩子怕是生错了性别。
莫二娘活泼好动,整日淘气的不像个女子,莫三子却文文弱弱,爱哭的紧。
在莫家三子出生之前,莫家人从来没觉得“莫家男子必须在边关镇守五年”是一个多么难为人的规矩,但在莫家三子出生之后……
他们完全狠不下心将莫三子赶去边关。
对于粗枝大叶的莫家人来说,莫三子简直就像一个脆弱的瓷器一样,稍微戳他一下,就能将他身上弄出一大片深紫色的淤青。
莫家人最不知道该怎么跟这种人相处了。
莫老将军和莫将军长期镇守边关,只有很偶尔的时候才能回京城的将军府与亲人团聚,莫家的小辈便被留给莫夫人和莫老夫人照看。
看着家里像皮猴子一样上蹿下跳、脏兮兮的小辈,莫老夫人和莫夫人对乖巧、懂事又干净的莫三子自然是宠溺的紧。
莫三子虽然没有长歪,却越来越朝着文弱书生的方向发展。
他的气场与相当糙的莫家人相差极大,在莫夫人与莫老夫人长久的教育之下,莫三子渐渐成为了团宠一般的存在。
连幼弟幼妹,对他都是保护的姿态。
后来莫老将军告老还乡,终于能够长时间留在将军府,一看他这样子就怒了,与莫老夫人大吵了一架。
莫老将军斥责莫老夫人,说她将好好的男子养成了女儿家,之后如何在军队生存。
莫老夫人回怼莫老将军,说他迂腐刻板,不懂变通,自己没有参与过养孩子的事情,哪里来的立场指责她。
而且莫三子虽然体质羸弱,智力却极佳,文学修养在全天下的同龄人中都能排的上号。
两人都觉得对方不可理喻,不欢而散。
但当时莫三子已经临近弱冠之年,最多到他弱冠之时,就必须去镇守边关。
以他当时那个模样,根本就没办法在边关活下来,更遑论活过五年之久了。
莫老将军觉得继续与莫老夫人争吵不是个办法,便在莫老夫人出门访友之时,带着莫三子出了门,一路辗转去了江南,将没有户籍、没有银两、两手空空如也的莫三子扔到了那里。
——莫老将军甚至将他身上的衣服配饰都给扒了下来,只留给了他一身粗布衣,就将他赶了出去,自己回了将军府。
说到这里,莫家三子眉目间染上了几分好笑。
现在他已经释然了莫老将军的举动,但对于当时的他而言,莫老将军这些骚操作无疑给了他极大的打击。
“……”元萏动作也是一顿:“呃,莫老将军他……”
这么耿直的吗?!
对于莫家三子来说,本来江南就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再加上失去了户籍和银两,那可真是寸步难行。
黑猫懒洋洋的拍了拍元萏,让她给自己擦了擦爪子,抱着肉垫舔了起来,不是一般的悠闲。
听着莫三子的描述,它头也不抬,自顾自的趴在元萏怀里。
莫三子并未进入朝廷中心,只是在军中待过五年而已,黑猫对他不怎么熟悉。
但之前在挠了莫三子一爪子后,它凭借脑海中微弱的印象,想起来了莫三子是谁。
莫家的家风极正,再加上莫三子与元萏之间不知真假的血缘关系,它倒是不怎么担心元萏的安全了。
莫三子也没在意元萏怀里的黑猫,继续跟元萏解释前尘往事:“我到了江南之后……”
作为一个没有户籍的黑户,莫三子初时过的极苦。
他身怀学问,按理来说不该那么的惨。
可莫老将军连一个铜板都没给他留,别说是纸墨笔砚这些相对奢侈的书生用品了,就连一个包子他都买不起。
现在想想,莫三子甚至不知道那时候的日子是怎么过下去的。
但若是让莫三子重回那时再做一次选择,他肯定还是会选择被扔到江南——因为他与元母正是在那时认识的。
那是一个老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只是这个“英雄”与“美”的性别相互颠倒了。
莫三子的皮相生的极好,唇红齿白,清雅脱俗,虽然看起来颇为落魄,却更多了一分颓废的美感。
在这个追求美貌的世道,不仅女孩子出门要保护好自己,好看的男孩子更得保护好自己。
但莫三子不知道这个道理啊!
他对自己的外貌缺乏正确认知,自然不会有藏拙的想法,没过多久便惹来了地痞流氓,对他生起觊觎之心。
莫三子脑子虽好,在身手上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弱鸡。
但生于将家,他勉强还是能跟几个普通的地痞流氓打个平手的,可架不住那些流氓阴险啊!打不过就上迷药,莫三子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然后呢……”元萏被莫三子的讲述带入了进去,忍不住紧张起来。
莫三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额前翘起的呆毛:“然后我就遇到了你母亲。”
元母当时年少,肆意风流,明艳的仿佛是个小太阳,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肆意风流?明艳?”
元萏想了想哭功了得、腹黑不已的元母,由衷的对莫三子的话生起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