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天贵定亲心思黯然
想到此,雪娘羞涩地、继而轻轻笑了,原来,自己一直纠结的是这件事,原来只有在死去才能感知,才这么明了自己的心愿;原来,自己那么不喜欢班玲,是因为这个;原来,那么不想出嫁,是因为自己要嫁的人不是哥哥。
突然头顶上有了声音,就是刚才在洞口边听到的那个声音,若是这样,难道自己没有死?怎么会?怎么可能没有摔死?
雪娘伸出手左右摸了摸,身后好像还有点空间,她赶紧往后挪动,直到后面有东西挡住,雪娘不敢动了。借着对面微弱的光线,隐约看见洞口离地面并不高,从洞口到地面上有一个梯子,一个人从上面慢慢下来,看影子似乎是个女人。雪娘有点确信自己没有死,这个高度不会摔死人的。但她还是按照人们习惯性的动作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没等啊字出口,她就捂住自己的嘴,惊恐不安地看着那个人下了梯子,转身朝对面有光束的地方走过去。她,没有发现自己。
不一会儿,连影子看不见了,难道里面还会有洞穴?过了一会儿,她出来啦,雪娘平躺下,雪娘想,这样会更安全些。等她顺着梯子出去后,雪娘听不见声音了,才坐起来,刚要直起身子想站,头碰地生疼,赶紧伸手摸摸,原来顶子很低,这是个夹缝,只能坐,不能站,雪娘这才明白,她为什么看不见自己啦。
爬出去,到了梯子跟前,看了看,又转身,也顺着亮光过去,果然,还有一个洞穴,里面点着一个小油灯,光束射到外面,外面才会朦朦胧胧。
因为油灯,里面清晰了许多,简单的生活用品都有,可看样子,却又不像是女人住的地方。突然,雪娘怔住了、眼睛痴痴地看着石壁上挂着的一幅画,画上的人是那么熟悉,那眼睛、那神态、那满身的忧伤……雪娘的心颤抖了,这画上的人竟然和自己很像,像到连自己也会认为是自己。这会是谁?难道是姐妹,被母亲不小心遗失了吗?雪娘摇摇头,不会的,母亲是那么的喜欢孩子,怎么可能把孩子遗失?更何况,这幅画那么旧,不像是现在画的。可若不是姐妹,又怎么会如此相像?刚才的那个人会是画上的人吗?亦或是与画上的人有关联?
看了好一会儿,雪娘才把眼睛挪动到面前的石桌上,桌上有本书,当看见书面上《暗香》两字时,雪娘颤颤巍巍地伸手拿起来,翻开下一页: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及时见得?
再翻开:嬛儿,你好吗?……
泪,倾巢而出:梅花树、画像、诗词、名字、连在一个人身上:三祖姑姑。
“你是谁?”苍老的声音响在身后。
雪娘没有再害怕,雪娘想,当她看到自己时,又会是怎样?
轻轻缓缓转身:一个满头白发的女人站在面前,尽管苍老,但依稀瞧得见曾经绝美的容颜,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三祖姑姑已经离世,雪娘还以为她就是三祖姑姑,因为百岁以上的老人不是没有的,三祖姑姑若是活着不过是一百二十岁而已。
看见雪娘,白发婆婆苍老的身躯颤抖着,那双曾经妩媚的眸子盈盈转转着,就那样凝视,深情爱恋一点一点涌现出来,合着泪珠儿滑落着。俩个泪儿儿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一会儿后,雪娘福身行了一礼,呢喃着,“小女是天波云家的云雪娘。”
“真是天意呀。“老婆婆呢喃了一句,随后,慢慢将身子跪在雪娘面前,“小奴拜见主人。”
小奴?雪娘再次震惊……
“小奴是伺候嬛儿小姐的丫头。”
雪娘赶紧扶起小奴,坐在石凳上,“婆婆,您怎么会在这里?”
小奴说,“小主人,先跟小奴去看小姐和将军吧。”
“小姐?将军?”
“是。”
雪娘跟在小奴后面,七扭八拐,来到又一片梅林,走进梅林里,两座简单朴素的坟茔出现在雪娘眼前,墓碑上写着:云嬛儿、巴特固之墓。雪娘惊喜之下却又疑惑万分,三祖姑姑不是在皇家陵寝里吗?怎么会在这里?
小奴跪在墓前,“小姐,小奴带小主人来看您了。”
雪娘也跟着跪下来,行了礼。这里真的是三祖姑姑的墓茔吗?日记里三祖姑姑刻骨铭心的人难道就是这个巴将军吗?可是,俩人又是怎样来到这里的?难道皇帝不知道吗?他不是宠爱着三祖姑姑吗?一个被宠爱的妃子又怎么可能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生活,葬在一起呢?皇家记载着三祖姑姑是因为难产而殁了的,后来承继皇位的王爷一直没有忘记过姑姑,直到他驾崩。难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吗?之所以这样记载,只是为了皇家的脸面。云家也是一直禁止谈论三祖姑姑,莫非就是因此吗?
雪娘看着小奴,想想,问道,“婆婆,您刚才说天意是什么意思?”
小奴说,“小奴刚才返回来就是想取上这幅画去天波府的,却在这里见到小主人,难道不是天意吗?”
“为什么要去?”
“小奴时日不多了,想在走之前,把小姐托付给天波府。”
雪娘这才明白,为什么边上有一个已经挖好的墓坑。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来找?”
“你看,墓茔只是简单的土隆起的,这是为了日后小奴推平时方便,将军临终前吩咐小奴,等小奴离世前,先要把他和小姐的墓茔推平了,免得受难。可小奴不忍心,犹豫了好久,才想着去找天波府。”
小奴说,“将军,对不起,小奴违背您的嘱托,待小奴见到您,再请您责罚。”
雪娘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姑姑是怎样来到这里的?”
这一问,浑浊的泪水慢慢流出,嘴唇抖索着,好一会儿才说了话,“小姐在出嫁前,因为进庙上香,被匪徒劫持,被巴将军救下,俩人一见钟情。可巴将军是早已指婚的额父,小姐也是内定的王妃,俩人无法在一起。小姐嫁到王府后,一直不开心。而将军也在此时与格格完婚。王爷为了小姐高兴,想尽一切办法。小姐虽说感动于王爷,但心里始终想着将军。后来,在生产时,难产而殁了。灵堂上,巴将军终于无法忍受,抢了小姐的遗体来到这里。将军带着小姐走时,小奴也跟了出来,然后一直守在这里。”
在班玲给天赐讲解了有关地榆所有的知识后,天赐一边喊着妹妹一边转身,却空无一人,雪娘不见了。顿时,四个人陷入了惊慌之中,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响在山间,当他们找遍了能够找到的地方一无所获回到山脚下时,雪娘已经等候在那里。天赐几步奔过去,将雪娘一下子揽在怀里,着急般心痛的话语冲口而出,“雪儿,吓死哥哥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妹妹了。”
雪娘惊喜、却又惶惑,还有着丝丝羞涩涌动着,洞穴里的那些死后明了的情绪,此时悄悄环绕着、驱使着。
“雪儿,答应哥哥,别再离开哥哥的身边,别再远离哥哥的视线,否则,哥哥会心焦而死。”
雪娘呢喃着,“雪儿答应你,再也不离开哥哥的身边了。”
天贵抑制住内心的痛,浅露着丝丝微笑,上前,抹去雪娘脸上的泪珠儿,柔声而又关切地说,“妹妹,有没有受伤?”
“对不起,贵哥哥,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的。”
天赐前后左右检查了一遍,注视着雪娘、此时,眼窝里有了埋怨、责怪、担忧、心疼,双手又抓住雪娘的双臂,使劲地晃动了一下,然后认真严肃地说,“要是再乱跑,看哥哥不打你。”
雪娘赶紧低下头去,一副做错事的摸样。
“班玲,我们回去吧。”天贵说。
班玲一直注视着雪娘,她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却又一时说不清楚。
见班玲注视着自己,眼睛满是疑惑,雪娘不竟有点惊慌,若是被她洞悉了心境,岂不是羞死了。呆愣惶惑间,眉眼轻轻一笑,婉转给了班玲。岂料,这一笑,让班玲更加不知所云般迷惑起来。
“你怎么啦?”张玉婷拉了下班玲的手,轻声问道。
班玲赶紧回过神来,对张玉婷笑了一下,又看了雪娘一眼,淡淡说道,“那我们回去吧。”
天赐的手一直拉着雪娘,眼睛只在雪娘身上,好像身边再无其他人,那温润、体贴、疼爱,尽显出来,使得班玲郁郁寡欢而沉闷无语。张玉婷也一样,因为天贵所有的视线和神情也在雪娘身上,那关怀之情不亚于天赐。
马车刚上了官路,就看见不远处疾驰着几匹马,迎着面过来。天贵和天赐急忙拽紧马缰绳,让着道。是东富。天贵和天赐互相对视了一眼。
东富下马来到车前,说道,“老爷让我来接小姐回家。”
天贵眉头紧了一下,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东富说,“没事,老爷说,小姐身子刚刚好一些,怕时间长了,小姐身子累着,就让小的先把小姐接回去。既然都一起回来了,那就一起走吧。若是少爷们还要去其他地方,就去,小的送小姐回府就行了。”
天赐说,“不去啦,直接回家。”
天贵也没有反对,进了镇子,天贵吩咐东富去送张玉婷和班玲,自己和天赐带着雪娘一起回府。
张玉婷内心隐隐失落着,原想着天贵能够送她,俩人可以多说说话,却不曾想,天贵只让东富送她。
班玲见天赐一直照顾着雪娘,在临走的时候也没有和她说话,心情也是郁闷着,所以,俩人坐在车上都不吭声。
见女儿情绪低落,张伯义问道,“婷儿,怎么了?”
张玉婷打起精神,笑着说,“爹爹回来啦,累了吧,我去给您倒杯茶来。”
张伯义说,“我不渴,等会儿饭桌上再喝吧。”一边说一边坐下来,看着张玉婷,低语道,“刚才见你一个人出神,爹爹的心里有些难过。从小就把你送到姑姑家,想着有姑姑,有哥哥们陪着你,你就不孤单了。现在不得已接你回来,可家里没个人陪着你说话,这往后……”说着,一行清泪流下来。
见父亲流泪,张玉婷强忍住哀怨,笑着说,“爹爹,您这是怎么啦,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这是玉婷的家,怎么着也比在姑姑家好呀,我不会孤单的。再说,现在有了新同学,时常的叫她们来家里玩玩,怎么可能孤单呢。爹爹,您就别难过了,也不要为我担着心。”
听了女儿的话,张伯义拿起衣袖抹去眼泪,脸上露出了笑容,“今个儿见到天贵了吧?怎么样,他对你好吗?”
张玉婷笑了笑,“挺好的。爹爹,怎么想起问这个?”
“真的吗?他对你很好?”张伯义惊喜地问道。
张玉婷不解父亲此时显现出来的高兴,“爹,你怎么了?”
张伯义笑着说,“婷儿,昨天我在茶馆见到了云先生,就直接跟他提了你和天贵的事情。”
张玉婷着急了,“爹爹,谁让这么快就说了呢?以后,我,我还……”
“好女儿,别着急,云先生说了,只要天贵同意,他们是不会反对的。你刚才说天贵对你很好,那就是说……”
“爹。”张玉婷打断了张伯义的话,“我只是说贵少爷对我很好,没说他,他喜欢我呀。”
张伯义笑着说,“只要对你好,那就快了。婷儿,你相信爹,没错的。只要你能够幸福快乐,爹什么都不奢望。他日泉下见到你娘,爹也能交代了。”
提到娘,张玉婷顿时眼泪莹莹的,她哽咽着说,“爹,女儿谢谢你。为了女儿,你一直苦着,若女儿出嫁了,爹爹就一个人了,谁来照顾爹爹。女儿不想出嫁,女儿想像爹爹一样,照顾爹爹一辈子。”
张伯义抹去眼角边的泪,笑嘻嘻地说,“傻闺女,爹不用你照顾,家里有着下人,不用操心惦记。到时候你只管过好你的日子就行了。”
张玉婷不再吭声,她不知道这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若是天贵答应了,那就是好,若是不答应,那以后,怕是不能再去上学了。想着这些,张玉婷的神思又惶惑起来,呆呆望着外面的月亮。
回府后,天赐送雪娘回后花厅,天贵去了心月厅。见天贵进来,云泰逸笑了,“我就知道贵儿回来就会先来这里的。
芙蓉笑着拉着天贵的手坐在椅子上,“贵儿,今个儿给你说说你的事情。”
天贵楞了一下,“我的事情?”
云泰逸就说,“你的亲事。”
亲事?天贵惊愣了,给我说亲事?会是谁?会是……?
“贵儿,张家玉婷小姐你是见过的,你觉得怎么样?”
是张玉婷。天贵的心渐渐冷静下来,自己真是呆想,那是永远不可能的。
云泰逸又说,“贵儿,我和你娘在你的亲事上,意见是一致的,就是你自己喜欢,我和你娘不会勉强你的。”
天贵想了想,轻声说,“贵儿还在上学,再说,天赐还没有定亲,贵儿怎么能先定呢?”
云泰逸就说,“贵儿,你虽说是我们的养子,但是我和你娘当你是我们亲生的,你既是哥哥,当然是你先成亲才是正理。你若是也喜欢,我们就定下来,你若是不喜欢,那就作罢,等到你喜欢上谁家姑娘就来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好好地给你操办的。”
见天贵半天没有吱声,芙蓉轻轻地问,“贵儿,你是不是不喜欢那玉婷小姐。不要紧,不喜欢那就不喜欢,婚姻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不能勉强和凑合的。贵儿,娘真心地希望你能够幸福,知道吗?”
雪娘和天赐也进来,雪娘说,“爹娘,你们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