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初到荒河
两人猛地睁开眼睛,虽然尴尬,却装作平常,但始终无法掩饰的是脸上的红云。
只见马征回怔怔地站在那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似乎看见了什么……
“对、对不起,打扰你们了……”马征回抱歉地说道。
“没事,没事……”两人连忙解释道。
突然,无名退后了一步,问道:“你……不会是雪老鬼派来抓我的吧?”
“不不不!”马征回拼命摇头,“雪老不知道恩人你在这里,是少主派我来的,我找你找了很久了,因为早上你问到过郑大夫,所以我猜……你也许在这里……”
无名和郑晓依两人听到“早上你问到过郑大夫时”,不禁又同时脸红起来。无名说话也开始结巴:“这个……那个……呃……那,你少主找我有什么事?”
“你假装挟持少主的计策,被雪老用读心术看透了,少主现在被雪老罚了紧闭,不能出来,所以他让我来找你。”马征回正色道,“恩人!你现在千万不能孤身一人出镇!”
读心术!雪老鬼!我呸!
无名在心里骂完,又问:“为什么?”
“雪老知道你想出镇,所以派弟子们在贞元镇所有的出口守着,专等你的出现。你现在就这样出镇,要么被抓回去,要么死路一条!”马征回说道。
“什么?那个雪老鬼太卑鄙了吧!”无名骂道。
“那现在怎么办?”郑晓依在一旁焦急地问道。
“我跟少主想了很长时间的办法,终于想到一个妙极!马车已经备好,在外面等着,只要恩公委屈一下,就可以出镇了。出镇以后,车夫便能送恩公去想去的地方。”
无名和郑晓依二话不说,便走出院子去看那车。谁知,刚刚踏出一步,就有一股恶臭随风传来,看那马车时,车上竟放了三大粪桶!
“你说这是马车?唬我是不是啊!明明就是粪车嘛!就这也算是妙计?”无名苦笑道。
马征回也尴尬一笑,道:“恩公就委屈一下吧!要不是臭气熏天,怎么能让那些弟子不仔细搜查呢?”
“征回说得不错,你就先委屈一下吧!毕竟保命要紧!”郑晓依也劝道。
“呃,这也不见得安全啊!万一那些弟子变态,就偏偏忍得住这臭味怎么办?”
“恩公一百个放心,堂内弟子我熟悉得很,守在南边镇口的那几个,平日里最好花天酒地,一点肮臭的东西都入不得眼鼻。从那边过,准保行的。”马征回保证道。
“但愿你的保证有用。”
无名斜眼看了一眼马征回,又带着一脸依恋地望了望晓依。
晓依也不舍地望了望他。
“还会再见面吗?”晓依柔声问道。
“会的。”无名笑了笑,说道。
月光下,晓依的眼中有晶莹的液体闪动,带着浓浓的担忧与不舍,只是深深的望着,却已不想再多说半句言语。
“那……我也只能送恩公到这里了,那些弟子认得我,我没法跟你一块儿去。”说着,马征回掏出一叠衣服,对无名道,“这是恩公落在龙月堂里的衣物。”
“也是我爹的遗物。”无名黯然道。
“嗯,恩公保重!”
无名看了看月亮,挺了挺胸,毅然向那粪车走去!
夜晚,宽敞的街道上已无人来往,除了乌鸦、麻雀之类的鸟鸣之外,似乎便只有这马蹄的声音了。其实细听的话,还是可以听到民宅内传出的细微声响的,比如一天辛苦下来,开小店的夫妻们正盘算这一天所挣的钱;慈蔼的老人端着热腾腾的家常菜从厨房里出来,懂事的小孩便迎上去帮忙;躺在床上,孩子吵着闹着要听故事,母亲便柔声与他叙述……
或许,这些声响都很平凡,但对他们来说,却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那种温馨和暖意,是来自生命中无可替代的那些人……家人。
马夫时不时地鞭打一下那马,车轮就咕噜咕噜转得更起劲了。蹲在粪桶里的无名不仅要忍受粪便的臭味,还要受这颠簸,心里暗自不快。
虽然那只粪桶是空的,但是桶壁上还是沾着满满的粪便,桶底更是有恶心得令人作呕的液体。桶盖盖着,黑暗中无名还得很珍惜地用那受了刺激鼻腔的空气来呼吸。
他双手抱着秋楚遗下的衣物,“享受”着这漫长而又讨厌的旅途。他想入睡,但浑身都已开始起痒,好像无数只臭虫蟑螂正从他身上爬过、一会儿又爬回来一样难受。再加上这恶心的臭味,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入睡。
马夫赶车出了城,颠簸得就更加厉害了。无名在粪桶里左摇右晃,昏昏欲睡,却又总被那瘙痒弄醒。驶了不过两三里地,颠簸突然停止了……马车被拦了下来。
“你是干什么的?这么晚了还要出城?”只听见一个人娘声娘气地问道。
“俺是运粪作肥料卖的,你们是……”车夫假装疑惑地问道。
“运粪?怪不得这么臭!我最讨厌臭味了,哎呀,恶心死了……”那母兮兮的声音又响起了,无名在粪桶内听得清楚,不由打了一阵哆嗦。
“既然你闻不得臭味,那就放俺过去吧,俺家住在城外面,家里还有老婆等着呢!”车夫又诌道。
只听见一声金属摩擦的声音,一个口气稍微冲点儿的人说道:“放不放你过去,那可由不得你说了!张艾,你去搜搜那几个粪桶,看有没有我们要找的人!”
无名想象得出来外面几个红衣弟子围住那车夫,将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情景,只好屏息在粪桶内蜷着,心里骂道:奶奶的都是雪老鬼的走狗!只会威胁别人。
车夫假装惊惶地求饶着,然后另一个尖溜溜的嗓音响起了:“凭什么要我去呀?这么臭,我才不愿意去呢!咦……恶心死了,你们也知道,我张艾最闻不惯臭味了!平时一点点儿腥气我都受不了,怎么能让我去检查这粪车呢?王小狗,你去!”
之前那个娘娘腔又说了:“哎呀呀……你不去,我就得去啦?我又不是你仆人,你有什么资格使唤我?我这身衣服可是新的!要我去查粪桶?做梦!”
“我也不去……”
“想我去?做梦……”
另外几个人也嚷了起来,谁也不肯去检查这三个臭气熏天的粪桶。
车夫见势便说:“几位大爷,你们就饶了小的一命吧!俺家中还有妻子老少,我要是怎么样了,他们可怎么办呀!那几个粪桶里就是些粪便!没有什么你们要的东西,几位大爷行行好,放我过路吧!这样大家都省事,你们也不用去闻那臭气了。”
“放你可以,但要是上头怪罪下来,说我们做事不仔细,那我们怎么办?”那个语气很冲的人说道,“臭也得查清楚!”
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无名不由得冒了一声冷汗。车上的粪桶共有三个,两个放在外面,一个放在最里面,而无名此刻便是在最里面那个桶里蹲着。那人捏着鼻子走到最外面的一个桶前,掀开了桶盖。
“呃!”一股极其浓烈的臭气顿时从桶里飘了出来,所有人都难受得叫出了声,退后了十来丈远,但臭味依旧清晰可闻。
掀开桶盖的那个人忍臭往桶里瞅了一眼,尽是些黄色的液体和形状各异的大便。
“呃……”那人一恶心,将早饭、午饭、晚饭一股脑地都吐了出来,连忙盖上桶盖,向后退道:“走、走、走!快滚,滚得越远越好!”
“谢谢爷们儿!”车夫嘿嘿一笑,驾马继续前行。
逃离了那些弟子,马车又在林子里行驶了数里,碾过无数落叶残花,终停了下来。
“呼!”无名迫不及待地顶开了桶盖,呼吸林子里新鲜的空气,他从来都不知道呼吸正常的空气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情,和粪便相处了这几个时辰,他恐怕已经对臭气无所畏惧了。
车夫看着狼狈不堪的无名,不禁偷笑起来。
无名从粪桶里爬了出来,又不由自主享受地“呼”了一声,扭扭脖子垂垂背,再跳几下。他拍拍大腿,都蹲得麻木,失去知觉了,除此之外,浑身上下每一个关节也都感到酸痛。
“这是哪里?”无名活动胫骨的同时,注意到了身处的环境……绿叶和星光。
“贞元镇外的一片林子。”车夫应道,“要是你活动好了,便跟俺说声,我们继续上路。”
“不用了等了。”无名快速将这身沾满粪便的衣服脱掉,换上了他爹的那套,然后用命令的口气说道,“现在就走,越快越好,我要彻底远离雪老鬼那个疯子!”
“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吧?去中原。”无名收好郑晓依给的钱囊,背着老爹的断刀,朝前望道,“当然,把这些粪桶留在林子里!”
没有臭气的旅途虽然有点辛苦,但还是可以令人接受的。无名和车夫起早趁白天不停赶路,深夜,才找客栈休息,让店家准备好赶路时吃的粮食,然后第二天又是同样的早起,赶路……
这样的旅途持续了三天。在这三天里,无名从没有感到倦怠,之前什么风寒、头晕都好了,他打着十二分的精神,以瘦弱但健康的身体进行着这一段集追逐、逃离、寻找、学习为一体的荒谬旅途。马蹄掀起尘土的同时,他掀起了他的希望,他不确定,但是有一丝感觉,那就是自己离雪老越来越远,离师傅越来越近了。
他们穿过许多树林、河流、村子、城镇……无名从中观察、思考,了解了更多的关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他知道了,吃饭找酒家,睡觉找客栈,买布料上布店,做衣服去裁缝店……而这些,都需要钱。当然,并不是所有人和人之间,都是要用钱沟通的,这些无名并不知道,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由表面观察出这世界的善恶美丑。
不过,无名此时想得更多的,是如何找到干娘口中那个爹的闭门弟子,也是唯一一个入室弟子“洪震天”,向他学习法术,然后杀死镜无缘、草蜢、曹继,为父报仇。最好是血洗那个被称作“邪教”的“日月教”。但眼下的缠绕着他的问题却是,他连如何迈出第一步,找到洪震天都还没有头绪。
第四天上午,无名在一座城前下了马车。车夫告诉他,中原甚大,有无数门派和城镇都坐落在聚集在中原,所以他能做的,只是将无名送到这中原之中的一座城市。
挥手道别,无名转头一看,前方十数丈远地方,一座城墙立在那里,城墙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匾上写着“荒河城”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牌匾的正下方,有一个三四辆马车宽的城门,正敞开着。城门外,零零散散有几间卖干粮、饰品之类杂品的摊子,摆摊的人吆喝着想吸引进出来往城市的旅客们。
“荒河城……”无名带着兴奋地看了看那牌匾,又看了看来往的人流,口中念道。
他身上挎着一个行囊,里面是之前赶路时休息停留买的衣物。同时,那剩下三尺半的沉重大刀也缠满了绷带,挂在他的身后。这些都是他在赶路的第一天做好的,因为拿着一把大刀走来走去,不仅吓人,而且又累又不方便。说实话,那把异常重的大刀对他来说着实是个累赘,不管是拿着它,还是背着它,都限制了无名一半的体力。
但这只背着重壳的蜗牛并没有因为那沉重而将大刀视为负担,反而,那是他骄傲和动力的所在。无名迈开脚步走进城去。
大街小巷交错着,四通八达。他踮脚眺望,却只能望见这城市的一角。这座城市确实要比他路过的所有城镇都大,都繁荣。大街上车马来往,小巷里也人声不断。
无名走着,看着,除了一些必要的店铺建筑外,这里还有各种妓院、赌坊,还有许多有钱人家的门府。唯独吸引了他的是那些贴在墙上的那些告示。起初他还没有注意,但每隔一段路,便能看见一张,于是忍无可忍,便走了过去。
告示似乎刚贴出没几天,还是有一些人站在前面阅读。那告示上白纸黑字地写着:近日内有魔教之徒出没与荒河城间,有五人遭到袭击,其中三死两伤。正道人士已经采取必要措施。特贴此告示,警示各位百姓注意安全。
无名看了几张,内容都是一样的,最下方署名是“游侠公会”。
“游侠公会?”无名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仔细一想,是郑晓依曾经提起过的。
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覆盖了天空,隆隆几声雷响,雨点噼噼啪啪地落了下来。街上行人有伞的撑伞,没伞的便双手用双手遮雨小跑着回到住所,还有很多人,随便钻进哪家哪户的屋檐底下躲雨。
等无名想要找个躲雨的地方时,都被人占满了。无奈之下,便拿起包裹顶在头上四处寻找酒家客栈。由于太大,而且地况不熟,没有找到什么酒家,倒有几家客栈,不过也都爆满。
这荒河城果然人多地大!
唉……大道上没有地方可以躲雨,说不定小巷里有,无名这样想着,便穿进了一条小巷,往里走着,突然发现前面有一间庙宇,大喜,立即冲了进去。
虽然这间庙宇有屋檐遮蔽,但屋顶的瓦片已有残破,几处破洞的地方泄下几条水流,积水之厚,一脚踏去,就能听见水花溅落的声音。算了,总比淋雨好吧!无名又往里走了几步,见庙内有一尊佛像和几张供桌,连同着几根柱子,上面都蒙着厚厚的灰尘。蜘蛛网布满了角落边沿,还有老鼠吱吱的声音。
合着阴风刮来,还有那潮湿的天气,无名不仅一阵哆嗦。他走近佛像,本来还想贪点贡品,谁知供桌上早已成了蚂蚁们的乐园,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