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樾流儿竟是心中执念太深,而坠入邪道。
樾流儿第一次遇见他时,她还是一条尚未修成人形的金鱼。而他当时是河畔宁心寺里一个眉目俊朗的小和尚,遇到小金鱼的那一年,他十六岁。
那一年,他到河边打水,突然瞧见一只身长五尺的鹈鹕贴着水面滑翔,像是在抓捕什么。走近一看,竟是一天惊慌失措的金鱼,那只金鱼看见他,竟飞快地游向了他所站的河岸,一双鱼眼望着他。
他甚是惊异,自己竟然从鱼眼中看到了恳求。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鬼使神差地捡起了岸边的石头,向那只鹈鹕扔去,那只鹈鹕受到了惊吓,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小鱼儿,你性命且无忧了,快走吧。”和尚笑道。
可谁知,那小金鱼却调皮地跃进了他的水桶中。和尚只是笑笑,并未言语,将金鱼缓缓倒进了河中,可那金鱼却又一次跃进了他的水桶。他算是明白了,这小金鱼是想跟着他啊。
他笑了,蹲下身来,看着桶里游得正欢快的小金鱼,“小东西,你可知道,跟着我,半世流离清苦。”
从此,还未修成人形的樾流儿就住进了小和尚院子里的水缸中。
每天她都陪着小和尚,小和尚打坐,念经,浇花,她都看着他。
傍晚,小和尚会倚在缸边,对着小金鱼说话。说到开心的事时,小金鱼的尾巴会摆来摆去,便甩的小和尚满脸都是水。每当这时,小和尚就会揩去脸上的水,然后清点小金鱼的眉心,“你这小东西好生调皮!”然后就大笑起来。
岁月静好,小金鱼就这样陪着小和尚度过了五个春夏秋冬,看尽了庭前花败花开。
五年了,小和尚二十一岁。
那一年的春夏之交,小金鱼恰好修成了人形。
少女一袭黄色衣裙,明艳动人。
那一天,小和尚不在,她便出去寻他,迫切的想让他看到自己修成人形的样子。
可是,她终究没有寻到他。
回到寺内时,她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寺中,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手拿大刀,将小和尚逼至缸边。小和尚的嘴边淌着血,身上以中数刀,淡蓝色的僧袍早已被鲜血染红。
“哼,野种,没想到你还活着。今天,你拿命来!”为首的汉子举起手中的刀,向小和尚刺去。
“不要!”樾流儿赶到时,汉子的刀已经刺向了小和尚。
她眼中的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此时只恨自己无用,看到别人伤害他自己却无能为力。
她发疯般的向他冲了过去,可是,刀已经刺向了小和尚。
她冲过去抱住了他,而他却突然笑了,他望向了眼前的女子,手艰难的抚上了她的脸颊,“小东西,你可回来了,害得我好找。”他的声音已经沙哑,说话都很费劲。
“不要,煜玄,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此时樾流儿已经泣不成声。
“傻瓜,莫哭,我本出家为僧,出家之人,本应远离红尘,守那佛祖定下的清规戒律,如今,我亦坠入红尘,没有回头路了。我要去了,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煜玄艰难的坐起来,捧着樾流儿的脸,在她眉心处印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于是,樾流儿的眉心便生出了一抹蓝色的鱼纹。
“好了,这样的话,下一世,只要可以看见你的鱼纹,我就会想起你了。”说完,他朝樾流儿微微一笑,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煜玄!!!”樾流儿仰天长啸,眼睛突然变为了红色,朱唇鲜红,周身闪着嗜血的红光,她转头看向了那一群手拿大刀的汉子,“既然你们杀了他,那你们今日便去给他陪葬!!!”
一阵狂风瞬间卷席了那一群人。眨眼,那一群人便成了一团血雾。
她抱着他的尸体,立于风中,喃喃道:“我为你杀了人了啊,煜玄,但愿你莫要怪我,他们若不伤你,我又怎么会大开杀戒。”
她将他葬了,葬在寺边的小山坡上。
下葬那一天,她抱着他的墓碑,喝的烂醉,脸上水渍斑驳,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酒水。
她清楚的记得,他临死前,说了一句话,只有她能听到,“红尘虽苦,可红尘有你,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