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这件可以吗?”
朱令无奈的看着绿萝,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淡蓝色金线的衣裳。
“绿萝姐姐,这只是普通的家宴而已,不用穿的如此吧……”
绿萝噘嘴。
“少爷您就是平日太低调了!”
“低调不好嘛?”
朱令歪歪脑袋,不顾绿萝正在生气,将外袍褪下,又取来挂在架子上的素色衣服,穿在身上。
“就这样,挺好的,穿成那样去见祖母反而有些轻挑了。”
绿萝一拍脑袋一跺脚,“嗨!忘了告诉少爷了,刚刚夫人派人来过,说是老太爷今天不回了,老夫人也给请去大夫人那边了。”
朱令愣了一下,摇摇头,“那绿萝姐姐你先去母亲那里给我应付一下,我去看看祖母那边。”说完,就大步迈了出去。
“少爷!披风!”
绿萝裹着衣服又追了出去。给朱令扎扎实实的穿好了披风才去大夫人的院里替少爷说话。
石子路上,朱令的脚步越走越快,披风被风吹的鼓鼓。
路过的小丫头都笑着看着一闪而过的四少爷,暗自打趣。
快点,再快点!
祖父不在,祖母怎么办啊……
一层细细的汗珠挂在少爷的额头上,但他的脚步却没有半分减缓。
“四少爷?您怎么过来了?”霜叶正准备落锁,看到朱令气喘吁吁的在院里。
“祖母呢?”
“老夫人在换衣服呢,大夫人来请了老夫人过去过节。”
“嗯。”朱令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豆大的汗珠滑进领口。
霜叶笑了笑,“少爷这是刚刚落了水了?还是去换换衣裳吧,免得冻出毛病来。”
朱令舔了舔嘴角,咽了一口气。
“不用了,还是先见了祖母吧。”
“见什么见,我过来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朱令抬头,老夫人正在霜花的搀扶下走过来。
“老夫人,有楼梯……”
“哎呀呀!别扯着我!我不知道有个坎儿吗?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老眼昏花了!撒手!”
婢女听话的将手收回。
“孙儿见过祖母。”
朱令行了个礼,顺便将额头上的汗珠擦了擦。
“令儿你来干嘛?这不是要去你母亲那里吗?”
老夫人伸了伸手,想将朱令扶起。
“祖母……祖父没回来!”
朱令纹丝不动。
老夫人收回手,脸上的皱纹一层一层的叠在一起,“噢……没回就没回呗,又不是离了那个臭老头子我就过不了了?他不回来我还轻松些……”
“祖母!”朱令猛然抬头。
他知道,祖母虽然与祖父有些嫌隙,但祖母是想念祖父的,虽然嘴上不说,但会把祖父送来的物什擦的干干净净的摆好,祖母分明是想念祖父的!
老夫人瞪大了眼睛生气的跺跺脚。
“吵死了你个臭孩子!净给我添堵,霜花,走了走了,去夫人那里!”
霜花应声答应,紧跟在老夫人身后。
朱令抿着嘴角,绷着小脸,看着老夫人从他身边走过。
老夫人停下脚,杵了杵拐杖,叹了一口气。
“令儿啊,有些事情,不是强求就能解决的,一个巴掌拍不响,人都有苦衷,你还太小。”
朱少爷只是咬了咬嘴角,即刻答到。
“孙儿只知道事在人为!”
老夫人愣了一下,倒也不再多说。
“你去我院里的小厨房后面的花园里,梅园那里,最大的一株梅树下,二十年前,我埋了一坛酒的,你替我把它找出来。”
朱令一听,虽然不解,确是当即答应,祖母做事就是这样,不需要理由,懂的人自然懂。
老夫人摇摇头,身后的霜花跟着她走出了院子。
“四少爷?”
待到朱令回过神来,老夫人早就离开了,剩霜叶留下来守着院子。
朱令试着迈了一步。
“少爷?”霜叶上前一步。
“霜叶姐姐,你知道祖母刚刚说的院子在哪吗?”
“那个破院子啊,就在老夫人院子后面的厨房的院子里面,不过荒废了好久了……”
朱令咧咧嘴角。
“那就这样吧,霜叶姐姐今天辛苦了,大家几个姐妹都回去休息吧。”
霜叶大惊,忙得拒绝。
“姐姐不用慌张,今天是冬至而已,不仅我们过节,姐姐你的家里肯定也要过节,趁现在还早,姐姐快去见家人一面吧。”
霜叶泪流满面,磕头道谢。
当初跟着老夫人去庙里,说走就走,一走就是五年,她连跟家人好好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她个丫鬟,在山上打听不到消息,家人又不识字,就这样消息一断就是五年。五年啊!人生能有多少个五年?能回去一趟,就是最大的恩赐。
朱令点点头。
霜叶流着泪就跑了出去。
寒风划过来,朱令只觉得有点冷,是冷到骨子里的那种。不过他要找到那坛酒!他要让祖母知道,什么是事在人为!
穿过老夫人的院子,小厨房的位置完全不显眼,又容易忽视。今日冬至,老夫人院子里除了值夜的丫鬟,基本都没什么人了,大家都忙着回去跟家人过节,朱令知道,厨娘也是如此,不然,这小厨房不会如此清冷。
一扇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石子小路弯弯曲曲的出现在眼前,四周并没有像自己想的那样杂草丛生,破败不堪,甚至……让人觉得很是整洁?
踏上石子路,他随着这蜿蜒的石子路来来回回,圆润可爱的石头隔着靴子亲吻着他的脚,他无心感受,路径突然一转,一道道红艳的冬梅现在他的眼前。
是梅林!
朱令面色一喜。
他抬脚“嘎嘎”一声,他踢到了什么,像是瓷片?他低头,脚下躺了一只小口酒瓶,隐隐有酒香散出。
是他没问过的香烈。
他将酒瓶捡起。
“啪”一声脆响。
转角的大石上,一只酒瓶掉落,碎成几块,香甜冷冽的气味散出,大石上,坐了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人。
“谁在那?”朱令捏了捏手上的瓶口,粗糙的质感上他觉得有点疼。
面前这个蓑衣问声,轻轻转过来,大大的斗笠下,露出一张小小的脸,发髻上的红绳小巧的贴在耳边。
小丫头红着脸,将手上的酒瓶贴在脸上,对着朱令用手指在手上竖着。
“嘘!我的酒瓶刚刚说话了……你小点声,别吓到它!”
朱令失笑,走过去将小丫头手上的酒瓶摘下来,“怎么在这种地方喝个烂醉。”
被乖乖拿走酒瓶的丫头突然又躁动起来。
“我我没有!”她大声讲到,头上的斗笠大的歪到一边。
“你讲话都结巴了,逞什么强?”
小丫头在巨石上站起来,大大的蓑衣能把她整个身体遮住。
“我没有!我不仅能说话,我还能念诗!”小丫头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个酒瓶,灌了一大口就举着瓶子对着天。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梅林红艳艳的,印着明亮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有点长,朱令突然觉得暖烘烘的,连这秋老虎都不觉得多冷了。
不过,他虽然还不会写诗,但他博览群书,只觉得是真好诗。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面前的丫头又开始扭来扭去。
“我还能唱歌跳舞呢!把你捧在手上……虔诚的焚香.......”
朱令扶额,醉鬼而已。
正想着,面前正作妖的丫头身子一扭,直接就砸了下来。
朱令也没想多少,当场就接了过去,一双白皙的手直接扣在了她的腹部两侧,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