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我开始觉得它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居然一瞬间破涕为笑了。那只蜘蛛也开心极了,把自己变小了想向我靠近,我本来就很怕蜘蛛蟑螂一类的昆虫,见它朝我过来还是本能地向后挪动自己,蜘蛛看懂了我的害怕,停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又把自己变小了一点,试探着向我移动。我大着胆子,伸出手试图触摸它,它就乖乖地趴在地上不动,几番犹豫挣扎终于是摸了一下它的大肚子,手感好像没有看上去那么扎,它那八只小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又向前迈了几步,我将手放在它面前,它立马领悟了我的意思,利落地爬了上来,我便开始细细地观察手中这只野蜘蛛。
说实话,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独自在山里居然玩弄起了我最害怕的生物。等我研究清楚这蜘蛛的长相,想到该回家的时候,抬头天已经黑透了,但手里有这么个小家伙陪着倒也并没有那么害怕,低头问它:“你要跟我回家吗?我把手放在地上,如果不跟我回家就下去,跟我走就留在我手上。”
这个粘人的蜘蛛最终赖在我手上,毫不犹豫地随我回了家,进门前我将它放在地上,嘱咐道:“我得去见父亲,不能带着你,你先在院子里自己玩,不要吓到别人哦。”然后一瘸一拐地往父亲的房间走。洛叔见到我浑身是土,还崴了脚,忙询问:“哎呦,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吓死洛叔了,这怎么搞的呀?”
我刚想回答他,就见父亲和母亲从房间一同急匆匆地出来,母亲蹲下关切地问:“铃儿啊,你这去哪儿了怎么浑身是土啊,快让我看看。”
父亲见母亲细细地检查我,自己站在一旁问道:“铃儿,听嘉嘉说看到你跟渊儿一同出门去了,渊儿很早便回来了,你怎么这么晚,要吓死你爹娘啊!”
我必然不能让父亲知道是林渊哥哥对我不管不顾,才致使我追赶不及滚下了山,只好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爹爹,太阳下山的时候林渊哥哥就叫我回家,是我贪玩不愿回来,赌气让他自己先回来,脚是下山的时候天太黑没看清路,崴到了,不怪林渊哥哥啊。”
娘亲心疼地说:“好,不怪他,你洛叔懂点正骨之术,等会儿让他先给你看看,明天再请个郎中来,先把你这身脏衣服换了啊。”
我乖乖地点头。
第二天我趁着林渊哥哥去书房的时间,跑到西院,支支吾吾想问林伯伯昨日和父亲交谈的结果。但显然他没能理解我想问的问题,转而拉着我坐在树下闲聊起来。
他整个人很萎靡:“铃儿,你知道吗?昨天听渊儿说你丢在山上了,我居然有那么一瞬间窃喜,当然我立马为我的那个想法感觉到羞愧,我和你父亲的恩怨与你何干呢?我总自诩一身正气,清明廉洁,没想到却也如此肮脏不堪,看来是我之前经历的变故太少了。还好你没出什么事,不然我可能此生都无法安寝,你会怪林伯伯吗?”
我摇了摇头。
我明白自己如果没了,对父亲的打击会很大,林伯伯窃喜也是这个原因,这说明他跟父亲的结依旧没能解开,我冒死创造二人独处化解误会的机会,差一点变成了伤害父亲的机会。但林伯伯那一瞬间的想法完全可以藏在心里,没人会知道他曾经希望我回不来,可他却告诉了我并希望求得我的原谅,坦诚的人都不会是坏人,更何况就那么一瞬间而已。
那天林伯伯还跟我聊了很多,他跟父亲是发小,他喜文,父亲擅商,年长一岁的林伯伯二十岁那年,娶了原城县令的女儿,就是林伯母了,但岳父家里极力反对,是林伯母跟家里断绝了关系,执意嫁给林伯伯。婚后不久林伯伯当上了子城的县令,生活也逐渐稳定了下来,他格外珍惜和伯母的这份情谊,只要他在家必定事事亲力亲为,不让林伯母受半点累。所以当林伯母离世之时,他万念俱灰,恨不得随她而去,念着林渊才十岁,须得有人照顾才打消了那个念头。
他还平静地说,其实,现如今是不是父亲拉他下马已经不重要了,若是父亲做的,以父亲的心性,定会心存愧疚善待渊儿;若不是,也定会给渊儿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但不论如何,他的目的都达到了,来找父亲的本意也是给渊儿一个家,只不过林渊从小少言寡语,性情还很刚烈,万不能让他知道是林伯伯无法养他长大,才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