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家融从同学那里听说如烟出国了,同行的还有青砾;
两周后,家融因被人举报谈恋爱违反校规而被开除;
一月后,父亲欠下大量债务跑路了,家融向债权人承诺由自己偿还;
两月后家融的手作网店开业;
半年后,家融高考失利;
一年后,家融高考再度失利;
又是一年后,家融考上了本地的大学,就是当年她本来要被保送的学校。
毕业后,她又开了一家服饰搭配网店。不久接到了母亲张秀眉的电话,诗人过世了,她希望家融到上海团聚。
家融去了上海……
家融与竞轲席地吃面的那个晚上,张秀眉难得没去打麻将,吃完晚饭,看着自己和诗人生的两个女儿开了腔。
“你们两个怎么也不拍拍傻大姐的马屁?”秀眉问。
“姐怎么啦,中彩票了?”大妹问。
“天琴一号成功了,你姐这一把算是赌对了。”秀眉笑了起来。
“那姐是大功臣,岂不是要升职?”小妹从沙发上一咕噜爬了起来。
“名利双收是必然的,最好还要收个色……”
“什么色?”两姐妹异口同声道。
“你们去公司走一趟呗,就能看到五光十色。”
“对对,傻大姐升职了,我的零花钱也要增加。”
“我要傻大姐帮我买个LV。”
“你们俩胃口不小。”
“妈,姐马上是公司领导了,那我们俩去就等于家属视察公司。”
“不光视察公司,还要看一个人。”秀眉正色道。
“谁呀。”
“许总。”
“看什么?”
“看他与你姐姐为什么不来电。”
“啊!”两个妹子捂住了嘴,继而吃吃地笑。
“你姐是真傻呀,这一年日日夜夜泡在公司,公司里藏的内衣裤一定比家里件数多,如此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怎么会没磨出点啥,这个许总是不是有问题?”
小妹打断她的话:“妈,你怎么知道姐和许总耳鬓厮磨了?”
“他们得经常讨论吧,难道隔着几米?总要坐在一起,细细地研究,那每一次讨论工作这膝盖、指尖、耳朵、鬓角等等不得碰上好几回?”
说起许总,两姐妹对他一直充满了好奇,总是缠着家融聊许总,家融在公司满负荷运转,回到家半梦半醒,聊到许总更是叫也叫不醒,两姐妹常常盘问半天也没一个答案,但女人的好奇心是永远不灭的,何况还有用不完的想象力。
“我感觉许总是个矮子,不超过一米六五,身体肥胖,皮肤白软,没有胡子,毛孔也没有,笑起来起码有五个以上的下巴,脾气很好,话不多,脸巨大,且上窄下宽,而五官就像五颗芝麻,不细看还找不见。”这是大妹的想像。
“我觉得许总是个瘦猴,身高一米九,脸又小又黄,眼睛一只大一只小,鼻子很塌,嘴唇超厚,非常时髦,脑子不好使,但很爱装。”这是小妹的想像。
于是,大妹和小妹奉母上之名,拎着一盒水饺来到了天琴公司。
她俩穿梭在一个又一次幽暗的办公区里。
大妹说:“你说,傻大姐加班连灯也不用开的,她是猫头鹰?”
“我们要不要闹出点响声,万一她和她的许总正在……用老妈的话叫耳鬓厮磨。我们岂不成了最强的一对电灯泡。”
“我看抓个现行蛮好,这样我们全家都可以吃定这位许总了。”
“也就是说,本来傻大说不出口的一些话,比如结婚、升职、财产等等,现在就由我们自然地、畅通无阻地提出来了,对吧。”
“还有呢,傻大那一贯的假正经也可以戳穿了,每次我们费尽口舌的盘问她,得到的回答永远是那句:许总和我是上下级关系。我去……这话假的叫人泛酸水。”
“唉,希望他们俩能来个稍微亲近一点的画面,呵呵呵呵……”
小妹眼尖,看到办公区尽头的一抹亮光,不由得浑身一激灵,用力拽了拽大妹的袖子:“肯定在里面。”
两人蹑手蹑脚地凑了过去。
小妹看到门开着一条细缝,按耐不住,先扑了上去,睁大眼睛往里看去。
大妹紧张地盯着小妹,只见她双唇启开,且越长越大,变成了一个鸡蛋大小的同心圆。
大妹想八成是两人真好了,顿时心疼起了傻大,这女人会不会是被自己、老妈和小妹这三个无耻的“蛀虫”啃得只好去贴那个又丑又恶心的许总,而且女人在职场多难混啊,傻大再刚烈,也是女人,会不会在现实面前还是屈服了呢。如果是真的,那母女三人太对不起傻大了。想到这里,一把推开小妹,往里一看,她的表情和小妹发生了如出一辙的变化。
“好……帅!”
半晌,姐妹两人才缓过这口气。
“不可能啊,根据傻大平时关于许总点点滴滴的描述,怎么可能是此等神仙人物。”
“就是,他在洗碗,明明是个厨师好不好。”
“对,肯定是厨子,傻大骨子里还是颜狗,听说青石头当年是学校史无前例的帅哥。”
“所以我们都弄错了,傻大是有了人,但不是许总。哎哟,那我们的未来姐夫不可能给我们别墅、巨额零花钱、丰厚嫁妆和环游世界了。”
“算了,这颜,抵得金山银山,那些都是身外之物。”
“那倒是,觅到这样的人儿,傻大上辈子是拯救了宇宙吧。”
两姐妹忘我地感叹着,声音越来越大,门开了,许竞轲站在她们面前,两人腾得起身,但近距离一看他的颜,双腿发软(蹲的时间过长也是原因),竟然双双跪了下去,他急忙一手一个搀住。
“厨师哥哥,原来你就是我姐的男朋友。”小妹孟浪地开了口,大妹想拦,自然来不及。”
竞轲一愣:“你们是谁?”
“嗨,我们是我姐的妹妹,我姐……一直是这家公司的核心人物,最近她为公司立下汗马功劳,马上就要提拔了。”
竞轲认真地听着,脸上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大妹很沉着地往灶头看了一圈,指着没用完的葱花和猪油以及两副碗筷,说:“先生,你刚和我姐一起吃了面吧……不承认,装大头蒜?拜托,这葱花切成三角形,还有用刨刀刨猪板油都是我姐的习惯。”
她想看来这厨子仗着颜好,对傻大还有保留啊,听说天琴的食堂都是外包的,这厨子八成不知道傻大的分量,绝不能让他看轻了。
于是她毫无顾忌地说:“你和我姐是这种关系,估计很快就要升厨师长了。”
“对哦。”小妹接茬,“说不定你还有可能到其他部门发展,想去哪里我姐说一声就作数,那个许总全听她的。”
“可不,她可是许总最信任、最倚重的臣子。”
“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说罢,两姐妹一起看着竞轲,他点了点头。
“哦,对了,我姐人呢?”大妹终于想了起来。
“她回去了。”竞轲说。
“这个水饺是我老妈包的,你带回去夜宵吧。”
一走出天琴,两姐妹立刻向老妈秀眉电话汇报工作。
“帅的啦……肯定比青石头还帅,不可能有比他更帅的男人了,除非是他和傻大生的……不过老妈,你要失望了,他不是什么腰缠万贯的许总,他就是一个厨子……不过能嫁给他,比嫁给许总值多了,老妈,你不要拆散他们啊。”
竞轲收拾完厨房,看到桌上的水饺忍俊不禁地一笑,正要关灯,却看见一位五十出头的阿姨朝自己点头致意。
“我那两个傻丫头带来了水饺,却没把我特制的蘸料带过来,我只好自己跑一趟了。”
说着,她打开装水饺的盒子,将蘸料取出放在左侧,又将一双筷子摆在右侧。
“趁热吃吧,凉了不好吃。”她笑眯眯地说。
竞轲也不知说什么好,连客套也不好意思客套,耿直地坐了下来,虽然自己是左撇子,这回也就用右手持筷,夹起,不,是抄起饺子,大口吃了起来。
“我的傻大傻二傻三都说我的水饺已经够好吃了,再加这蘸料是画蛇添足。”秀眉有些自得也有些不屑地说。
竞轲呆了一会,说:“画龙点睛。”
“好,好,多吃点。”秀眉特别高兴。
竞轲愣是把一大盘水饺吃的一个不剩,蘸料也见了底。
秀眉笑得合不拢嘴:“实诚的孩子,亏得还长得这么漂亮,上哪儿找去……我问你,你真是个厨子?是厨子还要我家傻大煮面给你吃?”
竞轲无言以对,垂着头对着光可鉴人的盘子慢慢地露出了傻傻的笑。
秀眉毫不客气地戳穿:“你根本就是许总本尊嘛。”
竞轲急忙起身,既大方又不乏羞涩地向秀眉问候并致谢:“阿姨,感谢您和家人支持您的女儿为天琴工作,为天琴奉献。”
“许总,这不是奉献,是战斗,郑家融是你的战士,我们全家支持她,但更支持你许总。”
竞轲的脸一红,这位阿姨说话太有水准了,每次都让他回不了答。
“刚才,二傻三傻胡言乱语了吧,说什么你是家融的男朋友,我代表她们向你道个歉。”
“哪里,不用……”竞轲的脸更红了。
“难道那两个傻子是蒙对了?!”
“哦,不……”竞轲连脖子都红了。
“开个玩笑而已,我当然知道你们不是。唉,你真是太好了,太好太好了,我没有形容词来形容你,虽然我是一个诗人的遗孀,但你好到让我理屈词穷。不好意思,在我这个年纪我属于比较有文采的少数派,要不,我做首诗来形容你一下……”
竞轲连忙阻止:“啊,不,不,阿姨不用了,我明白,明白的。”
“我差点诗兴大发……说到哪儿了,哦,你太好,许总你真得太好,你的问题就是太好了,我家傻大不成啊。”
说完,她的眼睛真挚而诚恳地望着他的眼睛。他倒没有“逃”,而是专注地回望着她,显然被“不成”两个字吸引住了。
“怎么不成呢?”秀眉自问自答,“因为她太不自信。”
竞轲不禁笑了:“我看郑家融很自信。”
“不,她的内心特别不自信,我这么说吧,她过去遭遇过一些挫折,到现在也没有完全醒过神来。”
竞轲认真地听着,认真地思索,他还想等秀眉再具体地谈下去,这位诗人的遗孀却站了起来。
“许总,我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家融就拜托你了。”
她笑了笑,笑得很美,让竞轲一瞬间想起了家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