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哮天犬是什么东西?”傻英皱着眉头问道,“就是外头那乱汪汪的狗吗?”
“那可不是一般的狗。”傻英的娘额头上冒出几粒汗珠,心中禁不住一阵忐忑,“我怎么忘了,水德星君和二郎真君关系交好,想必他定是借了二郎真君的哮天犬来寻找咱们。”
“那狗一定能找到咱们么?”傻英问。
“那可不是一般的狗......”
一语未完,狗吠声已然到了门外。
“汪汪汪......”
“糟了!这么快!”三人同时一惊。
释厄站起身来说道:“我去斗他,你们趁机先走。”
岂料话音刚落,老妪竟忽然摆了摆手,示意三人坐下,“这房屋的主人是老身,你们即是客人,管他是人是狗,都不能叫他叨扰你们,放心罢,老身去把他赶走。”说罢,缓缓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裙,将佝偻着的弓背尽量站直,对春儿说道:“拿我的拐来。”
春儿应了一声,往床边去取了一根木拐,递到老妪手中。
“你们且等一等,老身去去就来。”
老妪拄着拐杖要走,傻英却说道:“老太太可不要闹了!那人凶神恶煞,厉害得不得了呢,你可赶不走他!小心身子骨!”
老妪一正声色,将木拐往地上一杵,“当”一声响,清脆有力,“可别小瞧我这身子骨,再者说来,老身都这样大的年纪了,他还能难为我不成?”
“这不是年纪的事儿......”傻英仍想阻拦。
“英儿!”傻英的娘忽然喝止了她,“你忘了方才进门时,娘给你说的话了么?”
“喔!”傻英一怔,方才的教诲回荡在心间:切忌以貌取人,凭一眼便断定人家的前途。
她目光在老妪身上打转,心想依着娘的意思,难不成她不是一般的老太太?
老妪拍了拍春儿的脑袋瓜,对她说道:“你在这里陪着几位客人,我出去看看。”说罢头也不回,拄着拐杖蹒跚而去。
门外,一条白毛细腰之犬正横立在门前,皎洁的月光下,白精灵一般。
它凶巴巴对着大门吼叫:“汪汪汪......”一嘴尖牙,蛮横无理。
老妪款步跨出门槛,正与白犬打了个照面,白犬像见了骨头一样,叫得越发凶狠起来。
那后面牵着白犬的,正是水德星君鲁雄。他方才驾云穿越大半个南赡部洲,到灌口找二郎真君借来哮天犬,哪消一个时辰,便凭哮天犬敏锐的嗅觉找到这里。
鲁雄见到老妪,稍稍一怔,跟着将长枪收在背后,饶有礼貌地问道:“老人家,敢问此处是否有两女一男前来借宿?”同时又呵斥哮天犬:“且不要乱叫,以免吓到老人家。”
哮天犬不听他号令,继续汪汪地吼叫。
老妪呵呵笑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喃喃道:“这位好汉,你要抓的是什么人?”
“是三个妖精,其中一个是个逃犯!”
“逃犯?那么......敢问她犯的是什么罪?”
“这......”鲁雄眉头皱了起来,心中思量着该如何回答老妪的问题。
她有罪吗?似乎说不出个什么罪名。她无罪吗?但是玉帝说她有罪。
这个问题,还是避而不答比较好。他对老妪抱了抱拳,叹口气说道:“老人家,且不要问些无关的问题,只消将三人交出来就是。”他心中笃定哮天犬必定不会引错了路,三人必在此处无疑。
哮天犬继续“汪汪”地狂吠,对着老妪呲牙咧嘴,像要把她吞了似的。
“畜生住口!”老妪将拐杖“嘭”一声杵在地上。
一时之间,哮天犬慌乱地向后一跳,“汪汪”声变成了“吱吱”声,顿时没了方才的气势。
鲁雄见状大吃一惊,哮天犬乃是神犬,慢说是一个老太太,便是一般的神仙,它也不让半分。何以此时被她一喝,嚣张气焰立时散尽了?
这老太太是谁?鲁雄眼中现出一丝疑惑,“老人家,您是......”
“呵呵......”老妪轻轻地笑了一声,挪着步子凑到鲁雄身前,月色映在她苍老的脸庞上,闪过一道金光,“鲁雄,你好好看看老身是哪个?”
鲁雄惊疑之下,慢慢抚了抚自己满脸的胡须,这是他紧张时不自觉发出的动作。他皱起眉头,把目光集中在老妪的脸上......
“哎呀!黎山老母!您老人家怎会在此?”鲁雄猛吃一惊,当即躬下身子便拜。
黎山老母缓缓点了点头,伸手将鲁雄搀起,笑道:“不必拘礼了。”
鲁雄抬起头来,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黎山老母,重复适才的问题:“老母,您老人家怎会在此?”
“此一带的百姓近来常参拜老身,老身受了人家供奉,自然不能不管人家的事,听闻此处被个‘白骨教’搅得不得安生,老身便带着徒儿来此,想扫除这个恶教,谁知还未动手,便在万劫湖那里看到一场大战。老身见那小妖精不知是何来路,竟能与你水德星君斗个百十回合不分胜负,实在令人吃惊。你们二者孰是孰非又不好评断,也不知该帮哪个,所以在此处设了个草房,等他们到来再问个清楚。”
“原来如此。”听完这一番解释,鲁雄脸上的惊讶之色陡然散去,黎山老母向来喜爱助善除恶,与那些只吃供奉,不给百姓办事的混蛋神仙可是大不相同。
老母问道:“鲁雄,老身常年不涉足仙界,对你们的事一无所知,你且说说,那女妖究竟是何罪过,被镇在万劫湖底?”
鲁雄叹了口气,喃喃道:“不敢欺瞒老母,十七年前,火德星君罗宣奉玉帝的命令去斩除凤婴妖王参元,不想在昆仑山下爱上了他的女儿,也就是这个女妖,故此不愿下手。玉帝知晓之后龙颜震怒,将罗宣飞剑穿心七七四十九次,还险些将他贬下凡间,这女妖也因此受累。玉帝知道我与罗宣甚不投机,故此将她交给我来看管,镇在万劫湖底。本来七日要受她一次雷刑,叫她饱受痛苦。而我见她着实可怜,便用水阵护住了她的性命。不想今日不巧,竟不知哪里凭空来了两个小妖精,不但将她救了出来,还放出湖底七八只妖怪,把我搅了一个焦头烂额!”
“原来如此。”黎山老母闻言,用赞许的眼光看着鲁雄,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鲁雄,你与罗宣水火不容,向来不甚和睦。而你却又能无私地保护他心上人,足见你心胸宽广,有大将之风,甚是难得!甚是难得!”
“老母谬赞。”鲁雄不好意思地欠了欠身子,正色道:“只是玉皇陛下之令,鲁雄不敢不尊从,所以绝不能将这妖精放走,还请老母......”
“嗯。”黎山老母不等他说完,便剪了对方的话,笑道:“众所周知,水德星君鲁雄是天庭最忠诚的最正直的,你如此做并没有错。只是依老身看来,你情知那女妖没什么罪,也不愿将她继续镇在湖底受罪,是不是?”
鲁雄一愣,面露难色,片刻后点了点头,又恭敬地说道:“话是如此,不过玉皇陛下的话,鲁雄可不敢不从!”
“老身知道,老身知道,呵呵......”黎山老母露出一脸慈祥的笑。
“所以还请老母将她交还于我。”
“鲁雄,我已经收那女妖为徒了。”
“啊?”鲁雄闻言,心中咯噔一跳,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梨山老母,“老母愿意收她为徒?”
“是,方才她已经答应做我的徒儿,陪在我身旁了。”
“即使如此,那陛下问起,我便回禀他,女妖已被老母收入门下,鲁雄虽属九曜,又怎敢向老母要人!”鲁雄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喜悦。
“嗯,鲁雄你虽是铁汉,心思却十分细腻啊,你且说你尽了全力,就要抓住那女妖了,不想半路杀出我个黎山老母,将她收了为徒。如此一来,玉帝也不便责备你了。”
鲁雄有些踌躇,嘴上啧了一声,叹道:“如此说,倒是有欺瞒陛下的意思。”
“呵呵......”黎山老母拉起鲁雄的手,向前走了十几步,离草房远了一些,似乎要避开草屋中的人,旋即手中一弹,一道金光飞出,打在了哮天犬脑门上,哮天犬登时昏了过去。
“老母你这是......”鲁雄有些摸不着头脑。
黎山老母沉着声音道:“鲁雄,老身问问你,你说这天上地下,三界之中,哪个是至高无上的至尊?”
鲁雄毫不犹豫说道:“自然是玉皇陛下。”
黎山老母淡淡嗯了一声,又问:“那老身再问问你,那开天创世,救赎教化的道之始祖是哪个?”
鲁雄仍不犹豫,答道:“自然是太上老君。”
“嗯。”黎山老母浅笑一声,又道:“你可知道,为何三界道祖,开天创世的太上老君非但不是三界至尊,地位不及玉帝,就连排位也在三清之末,在元始天尊和灵宝天尊之后呢?”
“鲁雄只是听说,玉帝以法度建立天庭,统治三界,受到众仙之推崇,比老君更有能力治理三界。所以玉帝为君,老君为臣。而老君三清之末的排位,似乎亦是玉帝所给予,闻听其虽精于道法,却不精于治世,因此不及另外两位大天尊崇高。”
黎山老母侧耳倾听,一面认真地点了点头。言毕,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老母......”过了半晌,还是鲁雄忍不住先开口。
“鲁雄,你仅说对了一半,天庭确是玉帝领头建立的,三清地位也是玉帝任命的。只不过这其中另有一段天机,你并不知晓,大多数仙人亦不知晓。”
“天......天机?”
“你正直坦诚,与别个仙不同,老身须叫你知晓真相,其中孰是孰非,你自作判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