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看守城门的独孤都尉今日歇班,但是他的另一份工作却才刚刚开始——去找凤箫楼的康大管家吃酒,这个习惯他已经保持很久了。
独孤都尉虽然姓独孤,住宅却是在随国公普六茹忠的府邸,自从独孤府里的小女儿嫁到了这里,他和父亲也就顺势投奔到了此处——这对父子本不姓独孤,但是他们对独孤家足够忠心,深得当年独孤家主的信任,所以才得到了这个高贵的姓氏做为赏赐。
不过他的目的自然不只是喝酒,向来都不是。
“昭玄贤弟。”在外康叔唤他独孤都尉,在内便是昭玄贤弟:“这次真的有劳了。”
独孤昭玄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情,只是浅浅一笑道:“你们可别做坏事啊,虽然我知道我家那个小主子也有掺和。”
“哪有什么坏不坏的,”康叔畅饮了一杯,感慨道:“胜者永远都不会是坏的。”
独孤昭玄随意拿起了一枚解冻过的冻梨,大口嚼了起来:“今年真是比往常都要冷。”
“是冷得多。”康叔一直喝个不停:“小雪才过半,就冷成这个样子了……”
只是天冷吗?
“不扯这些没用的了,那个人那儿有什么收获吗?”康叔突然掷下酒杯,正襟危坐。
“还真管用,她们姐妹的事。”独孤昭玄斜躺在椅子上,吐出来了梨核一脸无奈道:“复杂地跟皇子们夺嫡一样,可明明也没什么好夺的,自家姐妹,我是实在想不明白缘何如此。”
早几日前,花如栩就带着凤箫楼里的几位高手出了城,神神秘秘的,忽然一日她们就驾着马车匆匆回到了城里,而车里装的是什么,自然要经这位独孤都尉过目。
“得亏你没有拆穿。”康叔话里全是感激。
“哼。”他一声苦笑,又道:“原来没有那道疤痕的她,是这副模样,不过看久了,还是觉得现在的她更顺眼些,你说呢?”
康叔还没见过这位花如影的真容,不过他倒是有幸见过另外一个,所以接起话来也是得心应手:“是挺惊艳的,可惜了……”
没有那道伤痕的花如栩,一定会是一朵倾国倾城的妙花。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又是何等的遗憾?
“对了,我们还要等多久啊?把她关的太久说不定会出事的。”独孤昭玄突然打破了这份宁静,随之而来还有两人紧皱的眉头。
“怎么?你们府里也不安全了吗?”
“我们老爷和长公子对宇文护的态度,你还能看不出来吗?有好多人就在等我们这儿出什么岔子呢!私自关押平民可不是什么好事。”独孤昭玄摇了摇头,无奈道:“再说百花谷也不是吃素的,发现花如影被掉包应该也用不了太久吧,一想到这些将要涌过来的麻烦我就头大。”
“这个……我家小主已经在考虑这些了,”康叔明白他说的都是事实,便出了一策:“实在不行可以把她先接到我们这儿。”
“可是要对付她,总归还是少不了如栩啊。”独孤昭玄一拧眉,困惑道:“她可没道理整日来往于此,想想还真是难办。”
“嗯……”康叔略一沉吟,忽然道:“我有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你还记得我家小主离开贵府之后的那几年吗?”
在凤箫楼建成之前、萧涵离开普六茹府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萧涵和康叔等人就突然隐匿了踪影,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们定然是去了一个新的而又隐蔽的栖息地,只是那时的萧涵已经谨慎到了一种极其夸张的地步。
“当时还是害怕有人会雇无戒的人来惹事,所以隐藏得很深,现在吗……”康叔长舒了一口气,似乎那过往的陈事要比这古坛陈酿还有滋味:“哈哈,说起来倒是好久都没去过那里了,不过也不好随意去了。”
“到底是在哪里?”听他说得神神秘秘的,独孤昭玄也不由瞪大了眼睛:“这长安城虽大,却也没几处我不熟识的地方,你们当年可还真是能藏,快说说到底在哪儿?。”
“没办法嘛,当时的情况太过特殊了,”康叔哑然一笑道:“其实也不是多么神秘的地方,你还记得几年前在城北有个琅琊茶庄吗?”
“琅琊茶庄?当然记得,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记得?”独孤昭玄也瞬间哄起了兴趣,兴冲冲道:“我还听说是那茶坊的主人是当时南梁朝安插过来的奸细,闹到最后没得收拾,太祖盛怒之下就派了于老柱国、随国公大人以及宇文护一起南下伐梁,最后还生擒了梁元帝,何等威风!对了,说起那个梁元帝,他还真是死不足惜,我记得侯景乱梁的时候就他势力最大,结果却拥兵自重,不勤王、不扫寇,专打自家兄弟子侄的主意,这样的人实在活该!”
“是啊,何等威风,我记得梁帝被杀的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举国欢腾呢……”康叔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沧桑的微光,但很快就平息了下来:“真难想象随国公大人和那个宇文护竟也有过同袍上阵的交情。”
“太祖在的时候,哪个敢放肆?”独孤昭玄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古往今来,一直都是如此的……不对啊!”
“嗯?”康叔疑惑地望着他。
独孤昭玄就像恍然大悟一般:“太祖对那件事查得相当详细,你们要是藏在那儿,那到底是怎么成功脱身的?”
康叔一笑道:“他们能查到的全都是我家小主想让他们查到的,你也知道,她呀,打小就机灵,有时候就连我都看不透她……”
独孤昭玄住在独孤府的时候,和藏在普六茹府的萧涵也打过不少次照面,印象里她的确是个玲珑精致却又难懂的女孩儿——不然也不会坐拥这陇上第一楼了。
“说起来……”独孤昭玄若有所思似的点了点头,因为这些人的确是在这件事平息之后不久才重新现身的,不过他突然停顿了一下,疑惑道:“我记得那之后和你们一起露面的还有个萧云大小姐,不过这么多年了,我却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大小姐不喜见人。”康叔揉了揉头,说得颇为自在:“不过有她在才能看住我家主子,免得她闯祸。”
“这样啊……”似乎是被姐妹情深的感染,这个都尉竟感慨了起来:“那么她们三姊妹的故事,怎么就不能圆满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