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城站在无相神柱顶端,遥遥望向洛竹峰的方向。
天风拂过衣襟,白色的衣袂和黑色的发丝飘摇飞舞。
还记得洛竹峰的某个竹林里有一块青石,当年曾坐着两个少年男女。那时的碧城指着这里问少年这些铜柱的用途,根本不知道有一天它们会被用来囚禁自己。
碧城从无相神柱顶端跃下,不用术法,享受着极速下坠时天风拂面的快意。
什么都不用顾忌,忽然忘我的一跃,身体如鹤般舒展,天地间没有什么能阻止这种下落。不用去想那些世间的情爱,那些求而不得的人和事,抛却所有,只有风在耳畔呼呼作响。
快到地面时,脚尖在神柱上轻触,飘飘然落到地上。
被困在这里的日子,碧城想的最多的便是高唐。青衣少年的影子总在脑海中浮现,与这里的一草一木凝成生动的水墨画卷。
碧城用脚步丈量着五根柱子间的距离,这是上古结界,她走不出去,每日只能在烟霞洞方圆十丈的范围内活动。
碧城用手按在阵法中央的铜柱上,冥魔气顺着铜柱上凹陷的花纹窜入云霄。轰然巨响,被桎梏住的术法在无相神柱顶端扩散开来,附近的树木皆被摧毁,鸟兽惊叫奔逃。
碧城笑了笑,缓步朝幽暗潮湿的岩洞中走去。
碧城在烟霞洞中的每一天,除了打坐修炼,便是在无相神柱间闲逛,天地安好,浑然不知外面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魔族联合妖族大举进攻飞花流,明尊带着各峰掌门和所有紫衣弟子迎敌,却难以抵挡,节节败退。修仙五宗除了水月洞,其余三宗闻讯都前来支援,数十位通神境高手的加入让战局得以缓和。
洛卿尘与逍遥门岑白在仓蒙枫大败妖王,振奋了人心,四宗气势大振,开始全力反扑。在撤离时,妖族的白衣将军扔出一物,阻隔了追上来的仙门弟子。胡小离转眼看到,登时在马背上大叫:“白玲珑,那是我的宝贝,你什么时候从我这里偷去的?”
白玲珑一马当前,跑得如一道闪电,还不忘扭头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保您性命,一块破门板而已,我明日送你十块。”
胡小离仍旧大叫:“谁要你来保我性命,我又不是打不过他!”说罢转身就要往回跑。
白玲珑无奈,赶忙又跑了回来,捉住他后领,边拖边道:“说好了要惨败,装得像些,莫要坏了魔尊的计划。”
无极门落地,形成无边法障,将飞花流和逍遥门弟子困在仓蒙枫的峡谷之中。半个时辰之后,那无边屏障化作一扇雕花门板,落在岑白脚下。岑白心中气极,妖族军队却早已不见踪影。洛卿尘在马背上冷冷凝视,手一挥,将无极门收入空间法器,扔给旁边弟子,道了声:“放到烟霞洞。”便打马转身,与岑白并肩而行,回归子山与其余门派掌门汇合了。
那日碧城走出烟霞洞,便看到一扇无边无际的如同巨石的大门立在面前,愣了片刻,方才明白是用来加固封印的法器。前几日她制造出的动静显然让飞花流众人很是惊恐,不过他们也是高估了她,即便她修炼到魔神境界也无法突破这上古阵法,实在多此一举。
碧城抬头仰望高耸入云的无极门,计算着自己被关在这里的时日。
从魔族与仙门宣战至今,已经过了二十天,双方各有损伤。明尊正经历天人五衰,须发皆白,仍旧披甲上阵,在救下一个飞花流低阶弟子的时候,被人用天罗掌击中后心,脸色瞬间变作金黄,差点魂飞湮灭。
那人得手后却没有进一步攻击,只是负手站着,冷冷看着明尊,脸上神情似笑非笑。
“好久不见,师兄。”那人道。
“罗恒!”明尊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神色却迅速灰败下去。
“很吃惊吗?”罗恒道,右手击出一掌,将一个想要过来扶起明尊的飞花流弟子击飞,“父亲迫我离开的时候我便说过,终有一天会回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魔族允诺了你什么?”明尊稳定下心神,努力维持涣散的魂魄。
罗恒笑了笑,走到他身边,垂头道:“想知道吗?不妨告诉你,魔尊答应给我整个飞花流和你的一条命。看看你现在,头发都白了,真是落魄啊。枉我还叫你一声师兄。如果父亲看到你的模样和如今飞花流的衰败,不知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他眼睛里露出讥讽之色,转而变做愤恨:“本来我才是他的儿子,他却非要将掌门之位传给你,为此还不惜受我一掌,逼我立下誓言,百年之内不许侵犯飞花流!哼,真是偏心的很!可是他错了,他的选择错了。如果是我……如果是我当上掌门,飞花流早已是仙门五宗之首,哪里会沦落至此?我会证明给他看,他当初的抉择是何等错误!”
金色巨网从天而降,将明尊罩其中。罗恒唇边现出冷笑,就在天网即将收拢的刹那,白色人影如闪电般掠入,将明尊救出。一缕飘渺如烟的魂魄影子黏在网上,被灵窍生生扯了回去。明尊眸中灰白之色褪去,手脚仍旧冰冷,如同在鬼门关走过一遭。
金色巨网没入袖中,罗恒负手而立,平生劲敌被人救出,也没有懊恼之色。他望向洛卿尘,目中露出赞赏,道:“能从天罗网中救人,飞花流也不是后继无人。”
洛卿尘不与他多做纠缠,击退了魔族的一轮进攻后,便护着明尊退入归子山。魔族得麟皋海相助,力量大增。罗恒通晓飞花流术法,这些年远避麟皋海,更是研究出许多克制的法术。飞花流伤亡惨重,紫衣弟子所剩不过百人。
明尊灵体分离,命悬一线。丹朱暂时代理总掌门事宜,在玉王宫召集五峰掌门,商量应对之法。最后几经讨论,各掌门达成一致意见,让碧城出烟霞洞,同御外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