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组到达两河口的第二天,各小组便按计划入驻各片区,开始的时候。人们都不敢和工作组的人接近,但工作组的同志们发扬解放军的老传统,深入贫下中农中去,帮他们解决困难,与他们一起下地干活,一起吃住。几天后,人们开始慢慢接近工作组的同志。
李磊在四道水很快将群众组织起来与减租退押,打击土豪劣绅,通过教育,也让地主们认识到不能象以往那样对老百姓进行剥削,他们其中的一些人主动降低地租。通过这些活动,给乡亲们来了切实的好处,减轻了群众的经济与生活压力,改善了人们的生产生活条件。这样一来,群众认识到共产党并不非以前国民党宣传的那样,是一群妖魔,而是真正为人民谋利益的。积极分子们纷纷加入农会和民兵队,成了新生的人民政权的坚定捍卫者。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更加速了国民党残部的失败,退守台湾的蒋介石不甘心失败,纠集一切力量,准备反攻。他对大陆各处国民党残余势力与土匪封官许愿,任命了一大批“将军”及“司令”。为了让那些土匪队伍能在大陆站稳脚跟,蒋介石下令用飞机为那些实力较大的土匪队伍空投武器与经费,侯宜维部就是其将要空投的一支土匪队伍。
工作组进驻两河口各地的消息也被土匪的坐探与暗探报告给了“反共救国军第六纵队司令”侯宜维。
侯宜维得知共产党新政府的工作组入驻两河口后,他知道共产党宣传工作的厉害,如果不采取措施,一旦那里的百姓与工作组融为一体,那自己在鄂西地区最后的立足地也就没有了,而湘西那边解放军对瞿波平部也是大兵压境,退过去更是死路一条。这侯宜维狡猾得很,他知道解放军的侦察员一定在到处寻找他的指挥部和各路土匪的下落,他早已将各路土匪分开驻在以两河口为中心的深山老林中,并且做好了一切保密措施,就是电台一般都保持静默,只有需要与台湾及湘西的瞿波平联系时才开机,平时为了接收这两处的指令也只是在每天子夜时分才开机很短的一段时间。他带着张继生与匡然超两位副手已将指挥部撤离了分水岭一带,带领一千余匪众与龙潭的匡然义(匡然超的弟弟)匪部三百多人一起撤往野溪沟与湘西桑植交界的八大公山一带的原始森林里。在分水岭望乡台的一个山洞里藏有四道水匪首李红武的匪部(“第六纵队”下属的“第三大队”),其余匪部大都藏在大梁山(分水岭以南二十里的湘西一侧)及二坪周边一带。
侯宜维在部下临时搭建的指挥部里,站起干瘦的身躯,无肉的脸上阴沉着,看上去比外面的雪花还要冷。他让卫兵给他备好烟枪,躺在板床上吞云吐雾了一番后,精神明显亢奋多了。立即命卫兵去请副司令张继生和参谋长匡然超。本来那两人也应随时在指挥部陪着侯宜维的,可是这段时间土匪们遁入深山,士气低落。于是,侯宜维让这两人安抚匪众们去了。这两人告诉匪众们,现在形势一片大好,台湾的蒋总统在美国的支持下即将反攻大陆,到时候大家都是党国的功臣,会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这些乌合之众听了二位长官吹的牛皮,不觉兴奋起来。
其实在侯宜维等三人中,匡然超当初是国民党的伪区长,地位最高,然而国民党败退后,他们都投靠了瞿波平,以前侯宜维、张继生二人与瞿波平父子交往就很密切,而匡然超却曾派兵攻打过瞿波平在石牌洞的一支匪部,与瞿波平是有仇的,只是形势变化迫使他们勾结在一起。因此,瞿波平便封侯宜维为“第六纵队司令”,张继生为副司令,匡然超居第三位,封了个参谋长。侯宜维已经五十三岁。匡然超比侯宜维小五岁,而比张继生要大一岁,他的身材不如张继生那样高大,但面皮白净而显得阴沉,给人一副高深莫测的感觉。而张继生只是一个草莽匹夫,没有什么谋略。侯宜维的心机远比两位副手要高,当年他是李家河一带的风云人物,极善结交各方英豪,曾与贺龙结拜为老庚(同年兄弟),还与湘西巨匪瞿伯阶有过八拜之交,不过他结交各路英豪的目的是出于投机心理。
红二方面军长征时,贺龙歼灭张振汉和谢彬两个师时,他在暗中提供过很多帮助,在粮秣与情报方面都作出过贡献。贺龙曾多次邀请侯宜维参加革命,但他担心红军最终难成大事,便以自己鸦片瘾大,身体不好为由推托,于是贺龙便没再提起过此事。但当红军要撤离湘鄂西时,他怕国民党知道他曾帮助过红军的事后,找他算帐。便将红军埋葬在高罗的十多名烈士的遗体挖出来,砍下头颅,送给国民党的宣恩县长,国民党宣恩县长便将这些烈士的头颅挂在城头示众,还奖赏了侯宜维一百块大洋。此事为当时红二方面军副总指挥肖克所知,便将侯宜维捉住准备枪决。而侯宜维却高声喊着自己与贺龙是结拜兄弟,要求见贺龙。肖克便将此事报告了贺龙,贺龙因其曾帮助过红军,便让肖克将他放了,不过却没有让侯宜维见他的面。当红军西去一段时间,他从报纸上得知红军已被国民党追入陕北一带,认为早晚会被国民党灭掉,便用钱买通了当时的反动县长,谋得了李家河乡长的职位。他当上乡长后,便铁了心地跟着国民党鱼肉百姓,对拉壮丁、摊派款项、征集物资等事项非常积极。还几次镇压当地人民的反抗,并亲手杀了多人。
卫兵找到张继生与匡然超后,说侯司令请二位长官回司令部有事相商,二人得便急忙回到指挥部。
侯宜维见张继生与匡然超到后,请二人在炭火边坐下后说道:“张兄、匡兄二位与在下一起为了党国的光复大业,在这深山老林中受苦,在下实在是心中难安啊!”
匡然超道:“司令不必介怀,兄弟既然跟随您共襄义举,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有什么事请司令尽管吩咐。”
张继生也说道:“我们手里都有共产党的血债,投降也是死,战斗到底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我是跟定司令了。”
侯宜维相信张继生的话是真的,而对匡然超的话却是将信将疑,因为匡然超以前曾是共产党员,后来却变节投降了国民党,侯宜维一直对匡然超的气节甚是不屑(当然他自己的气节也不过如此),对他是将信将疑。但现在他还需要匡然超,因为匡然超熟读兵书,在军事上很内行。在这方面,比自己与张继生都强得多,自己在很多方面还得仰仗他出力。
听了二人的话,侯宜维道:“昨晚收到台湾方面和湘西瞿司令的的电报,台湾方面将分批给各纵队空投武器弹药及经费。对我第六纵队的空投将在三天后的子夜进行。当然这件事两位已经知道了。台湾方面要各纵队报告空投的地点,到时让我们燃起火堆作为指示。要求必须在今晚子夜时分报告我们的空投地点。二位觉得什么地方好呢?”
张继生道:“我看罗坪的中坪不错,地形开阔。有利于空投,可以派出一支人马先占领那里。”
听张继生说完,侯宜维又问匡然超道:“匡兄的意见呢?”
匡然超早年曾加入过共产党,当年党组织派他回到鄂西南地区开展革命活动,一开始他还积极活动,并组建了一支游击队。但后来大革命失败后,在白色恐怖之下他对革命渐渐失去了信心,便带领全体游击队人员投降了国民党,被国民党任命为沙道区长。他在任国民党的沙道区长后帮助国民党镇压人民反抗的同时,也带兵对沙道周边的土匪进行了追剿,与土匪们结下了深仇。鄂西南解放后,他害怕新政府算他的旧帐,只得投靠了湘西的瞿波平,当了侯宜维的参谋长,又与各路土匪为伍以人民为敌。现在他为了取得侯宜维的信任,时常挖空心思地为侯宜维出着各种主意。见侯宜维问他,他忙回答道:“司令,您对罗坪的情况是了解的,那里虽然离沙道集镇有近三十里路,亦有险可守,但现在那个地方也有共产党的工作组,我们在那里与共产党打仗的时机还不成熟。即使接收了武器,离我们的营地亦有两百余里,若共产党缠着我们打,就难以全身而退。因此,我个人认为在那里空投极不保险。”
匡然超话音刚落,张继生就问道:“那匡兄认为选择什么地方空投最保险呢?”
匡然超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侯宜维说道:“都是自家兄弟,匡兄何必客气,有话就请直说嘛!”
此时,匡然超站起身来,假意思考了一下后,说出了两个字:“二坪。”
侯宜维兴奋地说道:“对啊,就在二坪空投。二坪离我们的营地也不太远,何况燕群武燕大队长的第四大队已经驻在那里了。只要我们能控制那里的各处要塞,等空投完成,接收了武器,就可以撤回来了。”他对二坪当然再熟悉不过了,他的匪部曾多次在那里活动,那里是宣恩全县最高的山,其山顶地势较为平坦,虽然有两个村子,但人口不多。从沙道集镇经两河口上二坪有一百五十多里路,解放军即使得到消息,要来那里也绝非短时间的事。而两河口一带的工作组和少量的兵力根本不足为虑,只要在险要处设卡,行人只能上山而不准下山,消息也很容易保密,更重要的是几天前燕群武匪部就奉侯宜维之命秘密抢占了二坪。
张继生问道:“司令,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侯宜维说道:“你安排下去让弟兄们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于两天后动身。留下五十名弟兄由参谋长率领在此驻守营地,其余弟兄由你我兄弟二人带领上二坪去,找到最合适的空投点后,派兵守住几处上山的要塞,静候空投。”
张继生领命而去后,侯宜维又对匡然超说道:“匡兄另派人去二坪传令给燕群武燕兄弟,让他作好接应准备,并派得力的人把住两条上山的路,在接受空投之前,所有人员只准上山,不准下山。此外,再派出几个可靠的弟兄去给其他大队送信,让他们于三天后到这里来领武器。要完成党国的光复大业只靠我们这点人马肯定不够,一定要将各路人马团结起来。那几路人马虽然现在编于我们第六纵队名下,其实他们不一定真正听我们兄弟的指挥,必须得多给他们些好处。他们来领武器的时候由你负责分发,一定要尽量做到公平。另外将我们的金条拿一部分出来赏给他们,我就不相信他们不听我们的指挥。”
匡然超说道:“我一定按司令的意思办,不过洗马坪那边的朱君冠部即使通知了也很难前来。”
侯宜维道:“我们多次要求朱君冠率部翻越茅坡山从大白溪绕道木龙寨去宣(宣恩)鹤(鹤峰)两县交界的秦家大山与李和清部会师一处,而他以为自己还是以前的县常备营长,迟迟不肯将部队南移。依我看,如果他依旧孤军屯于洗马坪那片狭小之地,很快就会让共产党给消灭掉。”
匡然超说道:“朱君冠自以为手上功夫有几下子,一向自高自大。可现在仅凭匹夫之勇绝对难成大事,司令不如再给他发报,晓以厉害,也许他会考虑尽快移师秦家大山,以图自保。”
侯宜维摆了摆手,说道:“罢了吧,他不吃点亏,是不会听我们调遣的。我们还是先考虑自己吧。匡兄,我们如果长期藏在这原始森林里,不用共产党来打我们,我们自己也会饿死在这里。等接收到空投的武器后,我们一定要出去找到立足之地才行,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匡然超道:“请司令放心,给养问题我有办法解决,一定保证部队的正常生活。”
侯宜维说道:“匡兄,你是个明白人,台湾为我们空投武器弹药的目的,是要让我们反共救国。即使给养问题能解决好,若我们躲在这深山中不出去,还谈什么反共救国。”
匡然超知道侯宜维想大干一场,便说道;“司令,据情报得知,共产党驻沙道集镇只有一个连的兵力,他们还从这点可怜的兵力中,抽调了一些人马组成工作组和生产队到各地拉拢百姓,留在集镇上的兵力也就可想而知了。据侦察队传回的消息,共产党在很多村都成立了民兵队,但那些所谓的民兵在我看来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不足为虑。我们可以伺机先占领两河口。消灭刘云成的工作组。一旦消灭了两河口的工作组,既可以壮大我们的声威,还可以提振士气,再从两河口直取沙道集镇。然后挟胜利之势横扫高罗及李家河。如此一来,宣恩南部尽归于我。只要我们在宣恩南部站稳脚跟,向南向东可直取来凤及湘西龙山这两座县城,同时北上攻占鹤峰。只要将这几处经营好了,何愁党国大业不兴。”
听了匡然超的话,侯宜维虽然依旧认为他的气节不高,但却不得不佩服他的才能,不觉赞道:“匡兄真是党国难得的人才啊!”
匡然超道:“然超承蒙司令栽培,都是您看得起在下。”
侯宜维又问道:“匡兄,依你所见,我们何时出兵为好?”
匡然超道:“我们接收武器后,还不能急着出击。至少要用一个月的时间整训部队,现在我们虽有三千之众,但战斗力和共产党的军队相比实在差了很多,这还只是其中的一方面。”说到这里,他看了看侯宜维,想让侯宜维说点意见了再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这样就显得对侯宜维很尊重,侯宜维也才更信任他。
侯宜维点了点头说道:“另一方面是考虑到宣恩县城的援兵吧!匡兄不必过谦,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吧。”
匡然超道:“是的,我们要等待机会。据在下之分析,共军宣恩县城的指挥部一定会抓紧机会吃掉朱君冠,因为他现在是孤军立于一隅,正是共军下手的好机会。我们等共产党与朱君冠打响后,就趁机出兵消灭两河口的工作组,然后快速占领沙道集镇,等待时机伺机向周边发展。这样宣恩县城的共军就很难分兵到宣恩南部与我们交战。若朱君冠击退共军,共军就会增兵与之交战,这是对我们最有利的。若朱君冠败,我们就尽快攻占高罗与李家河,积极组织防御,占领东门关及宣恩南北相通的其他几处要塞,保住宣恩南部地区。而来凤、龙山等县的共军正在与我们的友军(其他各路土匪)交战,根本腾不出兵力来助战。这样我们进可攻、退可守,就有了与共产党周旋的资本。”
侯宜维对匡然超的话深表赞同,虽然他并不十分信任匡然超,但现在非常需要匡然超替他出主意,因而却又离不开匡然超。他听了匡然超头头是道的计策,高兴的说道:“好,就依匡兄之计而行,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接收空投,其余的事都等接收空投后再说。我与张副司令上二坪就不带电台了,我们走后,若湘西与台湾方面有来电,请匡兄务必派人及时告之。”
匡然超道:“请司令放心,我会随时派弟兄上二坪与您联系的。”
两天后,侯宜维与张继生就带着大队土匪上二坪接收空投去了。侯宜维上二坪后,命张继生与燕群武在两条上山的路上设立关卡,行人只准上不准下,若有违者就地处决。
洗马坪匪首朱君冠自持手中有近八百人马,且武器精良,虽然表面上已投于侯宜维的麾下,其匪部番号为侯匪“第六纵队”之“第五大队”。但因朱君冠以前为宣恩县绥靖团常备营长,手上功夫了得,根本没将侯宜维看在眼里。现在只是迫于形势才受命于瞿波平,并接受“第六纵队司令”侯宜维的指挥。但由于从心里看不起侯宜维,因而对其命令多半都是阳奉阴违。侯宜维见朱君冠孤军屯于洗马坪,怕他被解放军围歼,而命令他迅速将其匪部南移,向“第六纵队”匪部主力靠拢。可是,朱君冠却认为自己完全能抵挡得住解放军宣恩县大队的进攻,而将侯宜维的命令置于脑后。
宣恩县wei书记夏夔决定以县大队主力先歼灭朱君冠匪部,再消灭其他各路土匪。于是令县大队大队长黄占星率县大队主力六百余人,向盘踞在洗马坪的朱君冠匪部发起进攻,朱君冠用一百余名匪徒守在狮子关,以为可以凭险据守。哪知被县大队几排迫击炮,便将守在狮子关上的一百多名匪徒击溃。朱君冠得知手下的匪徒如此不经打,一百多人在险要的狮子关上一触即溃,忙集中兵力于洗马坪以西五里处的观音山,准备与县大队作殊死一战。可是县大队根本就不与其纠缠,而是以部分兵力从正面佯攻,主力却转至观音山以北,从朱匪的阵地后面发起进攻,打得朱匪部下土匪溃不成军。气得朱君冠破口大骂,但却无济于事,只得向南翻越茅坡大山,经滕家台到达花塔寺,以险固守,并向侯宜维发报求救。
刘云成的工作组在两河口各村初步打开了局面,在各村建立了农会和民兵队。为了进一步巩固工作成果,取得对土匪作战的主动权,刘云成让战士徐中川与万风美等同志负责两河口集镇一带的工作,他自己下到各村深入到群众中去。通过与群众密切接触,真诚的为群众办事,工作组如当年的红军一样与群众建立起了血肉联系。地方上的旧势力大多当面积极配合工作组开展工作,暗地里却为土匪传递情报。而工作组团结了广大的人民群众,这些人也不敢随便搞破坏。
由于龙潭是匪首匡然超的老巢,他家占据了这里绝大部分土地与山林,为了争取让匡然超兄弟主动走出深山,不再为匪。刘云成亲自去匡家面见匡然超的父亲匡七拐子,给他详细讲解了当前的形势,让他派人去劝两个儿子脱离土匪队伍,向人民政府投诚。
别看那匡七拐子已经七十多岁了,却顽固得很。他对刘云成说道:“刘组长,不瞒你说,我那两个儿子自从进山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而我是黄土都埋了半截身子的老朽,就是找到他们,他们也不会听我话了。而我家的那土地,政府如果要,就都拿去,反正我也用不着了。”
听了匡七拐子的话,以刘云成北方汉子的个性,心里早就火气升腾了。但刘云成已是一名久经战火考验的革命者,他知道不能性急,需要慢慢地去做工作。他沉下心去,一连多日上门去做匡七拐子的工作,而匡七拐子却依然不愿配合。
见匡七拐子如此死硬,刘云成便不再对他抱希望,决定对匡家采取行动。
匡家在龙潭一带,一直以来都是一方豪强,占据了这里大部分土地与山林,当然其中的大部分土地与山林都是靠巧取豪夺而得来,龙潭一带的百姓大多是匡家的佃户,由于鄂西南地区刚解放不久,还没有进行土地改革,只执行减租退押的政策。鉴于匡家的情况,刘云成在征得上级同意后,决定在给其留下少量用以维持正常生产生活的土地山林后,将其余的土地山林都分给龙潭的老百姓。当时匡七拐子说土地让政府都拿去,只是的说面子上的话,哪知共产党却真的分了他家的土地山林,让他心疼得要死,并从心底对新政权产生了深深的仇恨。
龙潭的广大人民群众在分得土地后欢欣鼓舞,但老贫农李学风却不愿意接受分给他家的三亩土地与五亩山林。
负责龙潭片区的小组长边松均告诉刘云成,李学风家很困难,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亲多年生病,刚去逝不久,下葬时不用说棺材,就是一床竹席也没有,用几把草就埋了,妻子早年前就已去逝,两个儿子都快三十了还是光棍,家里常常穷揭不开锅。
听了边松均介绍的情况,刘云成想:分得了土地对李学风家来说应该是件大喜事,可他为什么就不愿意要呢?想到这里,在早饭后,刘云成决定邀边松均一起去李学风的家里一趟。
李学风的家在山坡上的一条小溪边,边松均到过两次,而刘云成还是第一次到。到了李学风的家门前,刘云成见到这是间极其破败的房子,几根柱子歪歪斜斜的支撑着茅草盖成的屋顶,由一些玉米秸杆围成的“墙壁”在风中瑟瑟发抖。
进得屋来。里面更是零乱不堪,地上非常潮湿,一看就知道是漏雨造成的。李学风此时正与他的两个儿子在吃早饭。刘云成与边松均看到这父子三人的碗里不知是些什么野菜煮成的糊糊。
李学风父子三人见刘云成与边松均来了,忙放下碗筷。李学风惶恐的说道:“刘组长,边同志,你们怎来了,快请坐。”
李学风虽然说“请坐”,可是他家根本就没有椅子,只有火炕边的几块石头。
刘云成看到李学风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就如干枯的松树皮,像一个七十多岁的人,可是他却只有五十三岁。他与边松均在火炕边的石头上坐下后,李学风又往火炕里加了些柴,将火烧旺,他的两个儿子也惶恐不安的看着刘云成与边松均。
刘云成在石头上坐下后对李学风说道:“大爷,您先吃饭,吃完了我们再谈。”
听刘云成如此说,李学风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向两个儿子看了看,示意他们快点吃。然后几大口将碗里的野菜糊糊喝下肚去,他的那两个儿子也如父亲一样几口咽下糊糊,然后便默默地坐在火炕边的石头上,头也不敢抬,只是望着火坑里燃起的火苗发呆。
老百姓见到干部时的这种惶恐神情,刘云成见得很多,他了解这些朴实的老乡们是多年来被反动阶级压迫得喘不过气来,而从心里畏惧当权者。现在虽然解放了,政府的工作组也为人民做了很多好事,可是很多老乡对待共产党的干部依旧像见到国民党的官员一样心怀戒备,不愿意过于亲近。见此情景,刘云成便对李学风说道:“李大爷,不要怕,我们共产党的干部是专门为老乡做事的,我与边松均同志今天到您家里来,是想知道您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分给您家的土地呢?”
听了刘云成的话,李学风只是抬头看了看他,然后又转头看着火坑里面。
见李学风不肯说出原因,刘云成真诚的说道:“李大爷,我们共产党人革命的目的是要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现在分给乡亲们土地,就是让大家能在自己的土地上进行产生,种出属于自己家的粮食。”
李学风也许是被刘云成的真诚打动了,他抬起头来轻声说道:“刘组长,我巴不得能分到土地,可是我怕你们走了以后,我们又会受到匡家的报复。”
刘云成说道:“大爷,我们不会走,现在解放了,我们要与老乡们一起建设国家,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李学风问道:“你们真的不会再走了吗?”
刘云成说道:“大爷,您放心,共产党是不会走的。就是我们这批人走了,党还会派另一批人来,请大爷放心的去种分给您家的土地。”
见刘云成说共产党从此不会再走了,李学风说道:“刘组长,以前共产党红军在这里闹革命时,我的父亲就参加过农会,红军也将匡家的土地分给了大家,大家当时也很高兴,以为往后都可以种着自家的土地了。可是后来,红军却走了。红军这一走,保安团又将分给我们的土地还给了匡家,并将参加农会的人都杀了,我父亲就是那次被保安团砍死在鱼泉沟里的。”
听了李学风所说,刘云成才知道,他并不是不愿意接受分给他家的土地,而是怕受到反动势力的反扑和报复。便给他讲解了当前的形势,并告诉他,政府会很快消灭那些逃入深山的土匪,让他们安心的生产生活。
李学风听说共产党再也不会离开了,便放心接受了分给他家的土地和山林。此后,李学风见人就说工作组好,共产党好,以后也不怕匡家了。并且他还动员两个儿子参加了民兵。
由于分了匡家的土地,为了防止匡然超兄弟从深山带土匪回来报复,刘云成仍然留在龙潭与这里的工作小组一起开展工作。在一天晚饭后,刘云成在龙潭的一个村子里召开群众大会,当时他正站在一张八仙桌上向群众宣传党的政策,让老百姓如何组织起来,与反动分子及土匪作斗争。突然一位老农走到桌子边,扯着刘云成的裤腿轻轻说道:“你今晚睡哪哟,你今晚睡哪里哟!”说完便又回到人群中去了。
刘云成知道老人是在暗示他,注意晚上睡觉的地方不要暴露。当会开完后,刘云成又与群众拉了好一会家常后,当地农会主席刘炎洪便邀刘云成与边松钧等人去他家里住。但刘云成考虑到如果土匪摸夜螺丝(夜袭),可能会对刘炎洪全家造成伤害,便谢绝了他的邀请,说要住在刘大胖子家。刘大胖子是当地有名的大地主,其儿子早就上山入伙当了土匪,还当上了一个小队长。
听说刘云成等人当晚要住在刘大胖子家,当时就有土匪的探子报告了藏在龙潭附近一小股土匪。
当刘云成等五人到达刘大胖子家后,刘大胖子表现得非常热情,让老婆为他们烧水洗脸洗脚,铺好床铺。而刘云成却说睡早了睡不着,要晚点睡。便与刘大胖天南海北的说着话。同时让边松钧与谭煌出去盯着点,并悄悄对两人说,故意将自己的住处说出去,就是要看看到底有不有土匪前来摸夜螺丝。如果真有土匪夜袭,就说明土匪的主力可能距两河口一带不远。
半夜时分,边松钧与谭煌发现刘大胖子家前后的山林里有很多灯笼火把在游动,知道土匪来摸夜螺丝了,忙报告了刘云成。刘云成命令大家立即乘夜向两河方向转移。
这伙土匪正是匡然义带领约的一支五十人的小队伍,本来匡然义是受其兄匡然超之命回家给其父祝寿的,当然,进入匡家的土匪只有匡然义等几个人,其他的土匪都藏在树林里待命。
匡然义回家后,从其父匡七拐子口中得知工作组分了他家的土地山林,不觉大怒,准备乘夜偷袭龙潭的工作小组。当他得到探子的报告后,得知刘云成也在龙潭,并且晚上要住在刘大胖子家里,他便带着土匪们前来“摸夜螺丝”。当土匪们冲进刘大胖子的家时,却扑了个空,哪里还有刘云成等人的影子。匡然义便命土匪们向两河口方向追去,追了一段路后,没有追上刘云成等人,便不敢再追了。天快亮时,匡然义不敢久留,便带匪徒们回到八大公山密营。他回到八大公山密营后,向匡然超讲述了家里发生的事。匡然超发誓要让刘云成死无葬身之地,并和共产党战斗到底。
通过此次在龙潭遇险的经历,刘云成分析,土匪主力很可能就在离两河口不远的地方,只是具体的藏匿地点暂时还无法得知,看来,还得多依靠群众,这次要不是那位老大爷的提醒,自己可能就有麻烦了。不过,通过此事也得知在群众中还隐藏着一些土匪的线人。
县大队侦察分队长范老千与各路侦察员一起,找遍了湘鄂西边方园几百里以内的山山水水,密林峡谷,但就是没有发现土匪的踪迹。派人向沙道区长李盛隆报告情况后,李盛隆让他去两河口与刘云成谈谈。
范老千知道刘云成虽然年轻,但战斗经验丰富,李区长既然让自己去找他,或许他能想出找到土匪的办法。于是范老千趁夜来到两河口找到刘云成。
天黑时,刘云成刚从野溪沟开群众大会回来,见化装成老农的范老千与侦察员周仕南正在他们的住处等他。
三人相互问好后,范老千说道:“云成同志,我们侦察分队寻找土匪多日,从大梁山到分水岭,从车洞河到雪落寨,甚至从野溪沟进入了八大公山的原始森林,却始终没有发现土匪的行踪。那些土匪的人马也不少了,不至于从地上消失了吧?”
刘云成说道:“我想这些土匪一定是仗着熟悉地形和民情,分散成多股藏在山林中。有可能你们在侦察时已经离土匪很近了,只是他们藏得紧,才没有被发现。”他还将自己在龙潭险遭土匪摸夜螺丝一事告了范老千。
范老千说道:“据你所说,我想土匪主力很可能就在距离两河口不太远的地方。”
刘云成说道:“是的,我也是这样想。”
二人正说话间,谢大娘来了,刘云成向谢大娘介绍了范老千。谢大娘说道:“你们有工作先谈,我是想告诉云成,出门二十多天的燕婆婆从湖南回来了。”
刘云成说道:“大娘,请您带我们去找燕婆婆吧,我们正有事请她老人家帮忙。”
谢大娘说道:“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去请她,云成,你们把后门打开,我们等会从后门进来,以免被土匪的暗探发现。”谢大娘说完便出门去了。
刘云成让联络员吴大飞去将后门打开,同时在后门警戒。
不一会,谢大娘领着两个人来了,一个年约六十的老妇人,穿着苗人服饰,她就是燕婆婆。另一个年约三十四五岁,看上去有些妖媚,穿着一身土家服饰。这个女人刘云成很熟悉了,常到他们住的地方给工作组的人员送吃的,是个积极分子,为工作组办了很多事。她叫文大嫂,住在街的那一头,娘家是湖南的,本来嫁到石牌洞贺家,男人叫贺老八,恰好与工作组的战士吴大飞是叔伯兄弟,前年得急病死了。去年经人介绍才又嫁到了两河口街上的刘家。
大家寒暄了几句后,燕婆婆开始讲述她这一路的见闻,还说了她今天是与文大嫂一起从石牌洞回来的。她们回来的路上在分水岭遇到了红溪坪匪首燕群武的侄子燕益智,这燕益智与他的叔父燕群武一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因平时与燕婆婆打交道较多,他告诉燕婆婆,他是专程下山为叔父燕群武买烟土的,燕婆婆正好从湖南那边买的有货,便都卖给了燕益智。
燕益智将烟土装好正要走的时候,燕婆婆随口问了一句:“燕老大现在躲在哪里的?”
燕益智没有丝毫警觉地回答道:“在二坪,不过我们会马上打回两河口的。”也许是他与燕婆婆太熟,而没有戒备之心。
燕婆婆介绍完情况后,便向大家告辞,她要回家准备一些东西,过几天又要去湖南走货了。文大嫂也与燕婆婆一起离开了谢家。
送别燕婆婆和文大嫂,刘云成对范老千说道:“你们侦察分队的同志也应该到过二坪了,为什么没有发现土匪呢?”
范老千说道:“我们十天前就到过二坪,也许土匪是近几天才到那里的去吧!”
范老千他们的确上过二坪,不过他们是十天前去的,而燕群武匪部恰好比他们晚上二坪一天。前几天,因匡然超建议侯宜维将险要的二坪控制在手里,于是侯宜维便命燕群武的第四大队开上了二坪。
文大嫂回到家后,立即出了后门,来到两河口街东南面小河上的风雨桥,只见她一连向漆黑的河里丢了三块石头。不一会儿,就从桥头下面上来了一个人,文大嫂也不说话,直往玛瑙湖方向走去,从河里上来的那个人不动声色地尾随而来。一直向前走了近半里路,到达一个拐弯处,文大嫂等那个人走近后,轻声说道:“刘云成他们已经知道燕老大在二坪了,赶快去报信,让燕老大作好防备。”
那人说道:“行,我马上去。”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去,而上前抱住文大嫂就要亲嘴。
文大嫂笑骂道:“狗日的陈花儿,前天才让你弄了,又这样猴急,快去报信,如果让共产党偷袭了燕老大,老猴子(土匪们私下里对侯宜维的称呼)一定会剥了你的皮,快去,等你从二坪回来了再让你弄。”
原来此人正是燕群武第四大队匪部的一名探子,名叫陈花儿,专门潜伏在两河口一带收集情报。而文大嫂虽然表面上装得很积极,帮工作组做了很多事,取得了刘云成等人的信任。其实她与前夫的叔伯兄弟,也就是工作组的联络员吴大飞同为土匪的探子。吴大飞本是国民党投诚过来的士兵,本名叫贺老九,后来改名吴大飞,在革命队伍里表现得非常积极。于是,他被上级派到了刘云成的这个工作组。他将工作组的工作机密都告诉了文大嫂,甚至连工作组几位主要领导同志手枪里的子弹数目都告诉了文大嫂。当然,文大嫂也将这些情报都报告给了土匪。
范老千从燕婆婆那里得到燕群武匪部在二坪的消息,带上侦察员向文青和周士南,连夜直往二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