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女从顿悟中醒来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妖族不修道,身为半妖的她也未曾修行过什么高深的功法,就连修真界的常识都不甚清楚。
从外界来的修士大都兜售物品,绝口不提修真界诸事,素女修习的练气诀便是从一个外来修士的手中高价购得。她非人非妖,未有功法之前便吞吐月华修行,有了功法之后遂循着人族的法子运转周天,虽说途中多有波折,好在磕磕碰碰铸出了道基。
妖族本身是没有道基这种东西的,半妖有一半人族血脉而最终她铸出了一个驳杂破碎的道基。
她对修道的了解来自于她在此世的见闻和从前的一些想象,铸出的道基是一块细腻柔滑却布满裂痕的石头。
这世间千奇百怪的事多了,素女常常觉得自己的经历离奇,但有时同其他人比起来好像又微不足道。
她揉了揉自己的一张丑脸,不敢多做任何表情以防更加狰狞,并用那双唯一还算好看的眼睛感激的看向红莲魔尊,柔声道,“谢前辈大恩。”
“敢问前辈,我……身上的冥河气息……很多人都能感觉到吗?”她咬了咬唇,还是问了出来。
夜渠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见她一脸古怪,复又补充道,“不过现如今能认出冥河之息的修士已经不多了,况且这东西又无甚用处,他们认出了怕是躲都来不及。”
“多谢前辈……”
“莫要前辈前辈的叫,”他打断她的话,“你日后唤本尊尊者即可。”
“多谢尊者解惑。”素女垂着头颅,心道原来她最大的秘密在那些真正的强者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她内视丹田,看着那块残破的道基,暗暗给自己打气,她也想主宰自己的命运。
头顶圆日西斜,带着最后的余温坠入群山之中,它将周遭云雾渲染成一片漂亮的金红色,给天地披上了一层烟霞色的菱纱。他看着那一片蒸腾而起的灵气,无端就想起了那场梦,想起了那把素问剑还有它的主人。
那个素问剑主应该是个极冷漠的修士,深沉冰冷的蓝色再合适她不过,可他总在想倘若她穿上如他一般的红该是什么样子?他想用他掉落的莲瓣给她做一件华裳,但眼前的晚霞太过美丽,他又觉得也许有一天他可以采霞光为她做上一件锦衣,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得找到她。
说来这个想法有些不好,他十分抗拒。而这一切的缘由大概是那个被素问剑主一件杀了的男人,他当然不会像本体的残意识一般傻白甜,但他暗暗脑补了一段荡气回肠的恩怨情仇。
到底是怎样的执念才能让一个人死后连血肉都牢牢记住一个人?
夜渠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些执念给他造成了困扰,这是病,得治,是因果,得还。
在那股执念下去后,红莲魔尊灵台清明,由衷的赞叹了封闭六合城的高超阵道。
这里的日月自成一体,想来也是一座大阵,可惜用在这里实在有些浪费。
“走吧。”他看着落日的余晖一点点沉黯,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幽幽默默。
素女跟在他身后,冷不防又被提起了衣领一起带到了他临时居住的洞府。
那洞府不算很大,但灵气很是浓郁,夜渠盘腿坐在一方石榻上,手里磨蹭着一片竹简,看着一脸凌乱的蛇女,漫不经心道,“你先回去等着,等要走时本尊自会去寻你。”
“是。”她退出洞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上位者的心思一贯难猜,她自拊不是什么聪明人,也不做聪明事,只希望这位尊者能晚些时候走,让她能好好琢磨一下那部法典,好生寻个法子化去蛇血,迈出人生的第一步。
修真者大都耳聪目明,黑夜于他们来说与白昼无异,素女乘着夜色回到了她居住的那个小房子,将壁上黑布一撤,明光石就散发出柔和的白光将一室黑暗驱散。
虽然现下白天黑夜与她来说没什么区别,但她还是喜欢在夜幕来临时放上一块明光石,这石头除了能亮没别的用处,素女却觉得它就想她漆黑命运里的希望,虽然只能在心里想想,但好歹也是个慰藉。
她在房间外挂上了闭关的牌子,就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块阵盘开始打坐。
这阵盘只是普通的聚灵盘,效果十分有限,还是她从前用灵药换练气诀时附赠的,但了胜于无,有总比没有好。
将神识浸入识海,素女看到了一枚莲子样的红光,她想这应该就是尊者赐下的法典了,果然高大上,她淘来的练气诀不过是记在一块玉简上,这却是直接打入识海!?
她轻轻触碰那枚莲子,开始时并无反应,接着她慢慢将莲子包裹入神识里,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就看到了一些漂浮的文字,那些文字陌生极了,可她只消看上一眼便能理解其意。
开篇直接从铸得道基之后讲起,有些晦涩,但好在她理解能力不错,勉强能够看懂,不会出现有了功法也修炼不得的状况。
花开两边,各表一枝。那边的素女陷入了闭关修炼之中,另一边红莲魔尊则是摸着竹简重新卜了一卦,他这一次卜的是素问剑的下落,果然还是混沌不清。
卜算这东西有时候十分好用,有时候又十分鸡肋。一千多年前他曾往北方仙道去过,当时的素问剑主是缥缈仙宗新一代的剑子,彼时他刚刚学起天衍术,在未得知素问下落之前卜不出卦,那时他以为是自己学艺不精,后来他从别人口中的得知了素问剑的下落,还是卜不出结果。
他能卜出素问剑主的下落却卜不出素问剑的下落,说来有些可笑,可这就是事实。
红莲魔尊单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环扣在几案上轻轻敲击,惨绿色的竹简也随之震颤跳动。
仙道有两宗一派,分别是位于涪陵圣地的缥缈仙宗和踏仙剑宗,以及超脱世外的太上昆仑一派。
缥缈仙宗和踏仙剑宗作为仙道的两大巨头,他们将涪陵圣地一分为二,各占一半,做邻居做了上万年,一点也没有王不见王的气势。而太上昆仑修无为一道,素来不插手仙道内部的权利争夺,但他们在对上妖魔两道时可一点也没有无为不争的道意。
比之仙道之内的利益征伐,派门林立,南方魔域的势力相对简单,更多的是散漫无耻的散修。而魔域之中除了立场不明的轮回道宗,算得上顶级宗门的就只有血河魔宗。血河魔宗以屠戮杀伐立派,雄据南方多年,全盛之时甚至能以一己之力抵挡整个仙道,但与其强横成比的是它的凶残,时至今日,血河魔尊依旧保留着斩尘缘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