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要不还是由我来开车吧。”
赵军如今坐在副驾驶上,如坐针毡。
他可不是陈朗那般不信鬼神之说,虽然他是一个公务员,可谁规定公务员家里就不会供奉关老爷,财神爷之类的东西呢?
所以对于这种鬼怪之说,自然也没有什么硬性规定,信与不信。
就像赵军他老妈求来的这个护身符,不见得真的有用,可是毕竟自己儿子从事这个职业有一定的危险性。这道平安符起码有一个心理安慰的作用。
而现在如果说李旭的话只是一个导火索,那陈朗今天的反应却像一记重锤敲在了赵军的心口。
虽然这话解释起来很是玄妙,可是要说陈朗没有被倒霉鬼附身,又不是全然没有可能。
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赵军心中的那个天平已然开始倾斜了。
可陈朗却手握着方向盘,斜瞟了他一眼,“要是害怕就下去,自个儿打车过去。”
那模样依旧是一副百毒不侵的架势,又或者说,死猪不怕开水烫?
赵军苦着一张脸:“队长,我这是为了你好。”
“那就给我闭嘴,我就算真的要倒霉也会倒霉在你的身上,在驾驶员驾驶期间不要跟他说话,这是基本常识。”
赵军委屈地撇了撇嘴,关键在于如果你倒霉的话,我也得跟着倒霉呀。你是驾驶员了不起呀,我还是副驾驶呢,这是连带的倒霉关系,也是基本常识。
陈朗有些烦躁的将车窗打开,微微有些发凉的风打在他的脸上,瞬间让他清醒了不少。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那种最古老的电话铃声,简单且急促。
陈朗摁下车载电话的按钮,电话里面的声音直接公放了出来。
“队长,李凤岚醒了。”
冷不丁的听见这么一个名字,陈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谁?”
电话那边的小警员也是被他问的一愣,“就是王太太,这是她的本名。之前被送进医院昏迷的那个女人,诈骗案。”
陈朗恍然:“茅三顿那个案子?”
“对,就是被他骗了的那个富婆。”
陈朗眉间挤出几道皱纹,之前闹出那么一件事,这帮人叫她不是富婆就是胖女人,他差点把人家的名字给忘了。
“她情况怎么样?”
这个女人被胖揍了一顿之后就昏迷过去了,然后他们派人给她送进了医院。
而这件事毕竟是凌染动的手,而且又是在警局,还有一堆的目击证人。
所以这件事理所当然的就有了一个案底,不过因为这个案情有些特殊,受害人又昏迷,而祁家也愿意配合调查,并且交纳了保释金。最后凌染才能被祁霆屿带走,并且表示会配合案子的调查,随叫随到。
不过这个案子最后该怎么解决,还要看受害人的意思。
总不能因为一句倒霉鬼作祟,这个案子就一笔勾销。
这种鬼神之说,最玄妙的一点就是不能当做真正的供词和证据。
“队长,真是奇了怪了。这个李凤岚被那么一顿摔,身体竟然没有什么事?而且脑子里也没有类似出血或者淤血的情况。就连我们推断可能出现骨折的地方也没有,唯一有些问题的就是她的头发和脸,她的头顶有一片区域已经被揪成了地中海,恐怕要秃。至于脸上,队长你也看到了,打的鼻青脸肿,还有淤血。就算不会留疤,恐怕也需要长时间的调养才会痊愈。”
对于这种回答陈朗翻了一个白眼,命保住就行了,谁还在乎头发不头发的问题。至于脸嘛,反正这个女人之前脸也挺胖挺肿的。
不过陈朗倒是因为他的话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涉及到人命,那凌染的责任就不大。
其实他跟凌染认识也不过几个小时,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担心这个女人?大概是因为祁霆屿对她的态度吧,他确实有些同情这个女人嫁给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这以后得日子得过得多难啊。
陈朗:“那她神志清醒了吗?有没有询问她一些问题?”
“神智还算清醒吧,就是刚醒过来的时候反应很大,又哭又叫的。然后还扯着脖子喊说有鬼。还求着我们放过她,说她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所以就不要再折磨她了。”
赵军听着这话后背紧紧地贴在椅背上,脸色莫名的有些发白,“我说什么来着,你看吧,真有鬼。”
陈朗直接瞪了他一眼,“再胡说,我把你踢下去。”
赵军赶紧闭上了嘴巴。
陈朗:“有没有别的发现?”
“后来医生给她打了一些镇定剂,情绪好了很多。不过她想要撤案,而且她还说这件事跟那个道士没有任何关系。还说茅三顿没有骗她的钱,这话可是跟她之前说的那些完全不一样。”
陈朗眉头微微挑起,目光若有所的看着前面。
“队长,她还有一个请求。”
陈朗:“是什么?”
那个小警员似乎犹豫了片刻才慢慢的说道:“她说想见见救了她的人。”
“救她的人。”
小警员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就是把她打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人。”
陈朗一愣:“所以她管这个人叫救命恩人。”
“就是呀,队长,这个女人的脾气咱们之前可都领教过,飞扬跋扈还蛮不讲理。我之前以为她醒了之后还不得要死要活?弄不好还得把咱们警局告上法庭。可现在她非但不生气,而且还说什么都要见一见这个打她的人,她还说自己这事只有这个人能帮她解决。我看她那惊恐害怕的样子,不是在说谎,好像是真的有什么诡异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队长,你说不会真的有鬼吧。”
陈朗现在脑仁都疼,原本他手底下这几个货的脑容量就不足,现在被教育的个个都疑神疑鬼的。
“有什么鬼?把你的自己的事情办好就行了。至于她的要求……我还得问问祁家那边,有了答复再说。”陈朗的声调略高,语气却低沉,透出一种令人觉得矛盾又压抑的味道。
挂断电话,陈朗变得更加烦躁了。
一只手胡乱的在头上用力的揉了两下,突然间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瞟到了一道黑影。可还没等他抬头看清楚的时候,一声突如其来的猫叫声在他耳畔猛地响起。
那声音实在太过突然,仿若近在咫尺,他似乎还能感觉到耳朵被猫毛擦过的微痒。
可是哪来的毛?
只是他根本没来得及想这么多,随着那道诡异的猫叫声响起,他的手臂被吓得一抖,整个方向盘朝着右边的绿化带冲了过去,车轮漂移蹭着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与此同时,赵军的声音尖锐的响起,“队长,小心。”
陈朗下意识的猛踩刹车,车子在将要撞上绿化带的那一刻被强制停了下来。
可还没等他们俩松口气,左边的车窗瞬间罩下来一大片阴影。
陈朗转头看了过去,一辆摩托车直接从半空中朝着他们的方向飞了过来。
“轰隆”
“咣”
“砰”
陈朗在昏过去的那一刻,眼中还看着那砸在他们车盖上,还在飞快转动的摩托车车轮。
脑袋里不靠谱的飞出来一句话。
现在摩托车都长翅膀了吗?
全是飞的?
**
医院的急诊室里一下子涌进来七八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叔叔,那焦急的神情,杂乱的脚步,顿时让原本气氛就不算轻松的环境中,更是增添了一种好奇和紧张。
“队长,你没事吧?队长,队长,队长……”陈朗刚刚闭了一会儿眼睛,就被这种尖叫声惊醒了。
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的病床旁边围了七八个人,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跟遗体告别呢。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我还没牺牲呢。”
陈朗手臂缠着绷带,看着挺吓人,可是没有什么内伤,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皮外伤。
“你可吓死我们了,我们一接到消息就跑过来了。”要不说他手底下的这些货不靠谱呢,还没有怎么样就只会懒凑热闹的嚎丧。
都说重案组的都是精英,他是真心觉得,他手底下的这帮货都他妈是“裙带”上来的,要不然就是抽奖赠送的。
脑袋里装的都是“洗衣粉”,张嘴吐的全是泡。
“这么闲?你们都过来了,局里工作怎么办?案子不用破?”看着他们一个个地站在自己面前,陈朗额头的青筋就一个劲儿的抽动着。
“队长,我是局长命令过来看你的,帮你付药费,帮你办理所有的手续。”
“队长,我是过来辅助录口供的。”
“队长,我也是过来给别的案子录口供的,昨天有几个邻居单位的弟兄在这受伤了,我们也是临时被调过来帮忙的。我们现在还有公务在身,就是过来看看你,既然你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看着这几个人一溜烟的就往外跑,陈朗用他没有受伤的那只左手挡住了眼皮。
这些人哪是过来关心他的?
那是真心过来看他有没有死?
看来那个倒霉鬼的事情是在他们心里扎了根了,这回他一出事,更是有了被这些人诟病的把柄了。
就是他现在都有些混淆了。
出事的时候他确实听到了一道尖锐的猫叫声,那声音仿佛就贴着他的耳边叫出来的。
所以那一刻他真的是被吓到了,方向盘才会出了差错。
可是……
陈朗此刻也说不清当时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如果说真的是被吓到的,可是他反应很快,完全可以将偏离的方向救回来。
不过……
那一刻他的手臂无论多么的用力,这个方向盘就是不动,好像就那么卡在了一个地方。
再然后……
陈朗那双粗黑的剑眉狠狠地挤在了一起。
烦躁的他很没有道德的吼了一句:“都立刻给我回去工作,要不然今天晚上就连续加班。”
一听见声音,那忙着溜的双腿跑的更快了。
正赶上赵军刚做完检查回来,坐在轮椅上正接受一个男护士推着轮椅的现实而郁闷不已的他,在门口就遇到了这几个前来慰问的同事们。
这待遇有点隆重啊?
莫名的被啰里吧嗦的一顿嘱咐之后,这些个家伙才离开。
“这是什么情况啊?队长,这些人不会是来瞻仰遗体的吧?来探病也没有个探病的标配,连个水果也没有?”
陈朗微微侧头看了过去,“要不给你再叫一顿西餐?”
赵军知道他心情不好,赶紧病软的摆了摆手,“哪有,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看来最近我对你们还真是很宽容。”
赵军将自己缠着绷带的左腿伸了出来,“队长,别的不说,我这可是带伤呢。你对别人可以不宽容,可你舍得对一个病号狠心吗?”
陈朗自然不会狠心了,毕竟这次的事故是他开车造成的。
“腿怎么样?结果如何?”
扶着赵军上病床的男护士,随口接了一句:“骨头没事,不过伤了筋骨还是需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陈朗也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麻烦你了,谢谢。”
“应该的。”男护士把轮椅放好,转身出去了,“有事叫我。”
这是一间急诊科的临时病房,因为客观条件的原因,虽然这里的隔音不算好,可相反嘈杂的环境,恰恰能盖住房间内说话的声音。
看着病房的门被关上了,赵军靠在床头低声问道:“对了,队长,你的那个符呢?”
陈朗瞟了他一眼,“什么符?”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凌染给你的那个符。”
被他这么一说,陈朗才想起这事。
见他不说话,赵军紧张的说道:“你不会没带吧?”
陈朗似乎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目光瞬间变得极有杀伤力的朝他瞪了过去。
“哎呦,我的队长,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我就是好奇,她不是说你会出事才给你的那道符吗?可现在还是出事了,那道符到底好不好使啊?反正她也给你了,当时你也接了,你就让我看看呗。”
陈朗知道这家伙是个爱唠叨的,他可不想听见耳边有人一直在啰嗦。
只是他现在右手不便,只能用左手去掏外衣兜。
这种操作还真是有些麻烦。
“队长。”
突然有人从门口闯了进来。
陈朗挑着眉头,猛地抬头看着过去。
“进来不知道敲门?”
进来的警员好像很着急,不过被陈朗这么一说,立刻尴尬的把已经迈进门槛的腿,又硬生生的后退了两步。
“咚咚咚”
这门敲的,顺序不对了吧?
陈朗脸色阴沉的问道:“什么事?”
“队长,交通事故的结果出来了。”
陈朗掏着兜的动作一顿,“具体怎么回事?”
“是风筝线引发的一场意外。事故发生的那条路旁边是一个新规划出的公园绿化带,最近的天气不错,很多人都会带着孩子出来放风筝。而这个公园毕竟才刚刚建好,还是有些疏漏的地方。赶巧了,你们经过的那段路还没有来得及安装围栏,所以有人就把风筝放到了机动车道上。而那个骑机车的男人也是因为刮到了风筝线才出现的意外,再加上他驾驶摩托车的车速太快,车子不受控制直接飞蹿了出去。谁曾想就砸在你们的车上了?交通大队那边勘察过现场,说是如果你们当时不是反应够快,紧急向右打了方向盘,不然这摩托车恐怕会直接掀了你们的车顶。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掀了车顶?这么严重?”赵军差点叫了出来。
“可不是吗?交通大队那边还特意做了一个预判事故的演示图,那边的李队长说轻者重伤,重者没命。你们是大难不死,就差那一点点。如果再晚个几秒钟,恐怕现在人就没了。”
几秒钟?
这么巧?
陈朗心中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而赵军却大呼小叫的说道:“队长,英明啊,要不是当时因为你突然急打方向盘,也许我们俩真就死了。不过话说回来,队长,你当时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转向?难不成你早就看出什么苗头了?”
怎么了?
他也想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
苗头?
能有什么苗头?
他又没有预知的能力。
陈朗将已经伸进兜里的手就那么随意的一抓——
“嗯?”
感觉到不对,陈朗立刻将手指攥紧,把在兜里握住的东西掏了出来。
细碎的黑色纸灰充满了他的掌心,带着一股淡淡烟灰味。
“这是什么?”赵军奇怪的看了一眼,“队长,这看着像是纸灰?你怎么把这东西放进兜里了?你到底烧了什么东西?”
陈朗呆呆的看着这些纸灰,声音似乎是无意识的从他的空中飘了出来。
“这就是那道符。”
赵军:“???你说什么?”
陈朗抬头看向他,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这就是她给我的那道符。”
赵军的嘴巴顿时咧的老大,一脸的不敢置信。
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不是吧?队长,你确定这就是那道符吗?上面画着一只戴着蝴蝶结的猫?”
“你说什么?”
赵军被他吼的一愣,“难道不是吗?她不是说自己画的是猫吗?”
陈朗的脑袋里就在那么一瞬间闪过了一个念头。
一下子把他之前所有打了结的问题,瞬间都贯穿在了一起。
猫?
对啊,她画的是猫。
所以他听到的那声猫叫,也许不是幻觉。
陈朗还沉浸在震惊之中,那边的赵军已经叫了起来,“啊,我明白了。我就说要出事,你看现在应验了吧。这符都变成灰了,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你挡灾了。而且我在晕过去的时候就想着:完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你看我这也不是乌鸦嘴啊,这倒霉就催着来了。”
陈朗看着他那喋喋不休的嘴巴,心里边却想着:这家伙的脑子竟然会比他想的更有深度吗?那一刻,他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十几分钟后,在陈朗的默许下,赵军一个电话打到了茅三顿那里。
不过赵军没有先说符箓的事情,只是问他对凌染的看法。
茅三顿的回答也简单:“你当我那猫是谁都能拐走的吗?这女人绝对不简单,看着年纪轻,可能当上祁家媳妇,能被祁家看中的,哪个会是蠢材?恐怕早在双十之前就已经开了窍了。”
赵军:“什么叫开窍?”
茅三顿:“不开窍怎么学艺?不学艺当什么道士和天师?别小看开窍,一般人想要开窍可是很难的,就是祁家这种世家,也不敢保证家中后代皆可开窍。”
知道这种事很是高深,一时间说不明白,赵军也没有较真,又问了他关于符箓成灰的事情,但却没有提及陈朗。
只说是自己好奇心重,从老妈那里听到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说法,感觉很是离奇,想问问是真是假,找个专家做一下“鉴定”。
茅三顿这人最禁不住的就是被人请教,不免卖弄的说道:“现在市场假货太多,符箓漫天飞,价格也是有的低的离谱,有的高的遥远。可因为符箓本身的作用不同,常人很难分出真假。不过实际上有一种最直观的可以分辨符箓真假的方法,那就是真正的符箓在完成了它的使命之后,会自然化成灰烬。而要想符箓灵验,画符之人需得升授盟威,修为起码是四品天师以上。要知画符容易,结煞难。没这修为,符箓无缘。”
四品天师,符箓结煞。
召神劾鬼,镇魔降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