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上,王仵作的验尸结果再次让众人吃了一惊。
经过解剖和对比,证明毒死马寿等人的,确实就是川乌之毒。
而赵乾本想用来证明李家清白的证据,却是在此刻,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宝德已是方寸大乱,但赵乾仍是十分冷静。
他不停地在脑中回忆所有细节,想要从中再找出一些可能被自己遗忘的证据。
张柱很会审时度势,见李家主仆此刻都哑口无言,赶忙嚎了一嗓子,哭喊道:“大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李家丧心病狂,售卖毒酒害人,还请大人还小人一个公道,还雅州一个朗朗乾坤啊!
跪在一旁的李福禄,突然抬头对张柱大声喝道:“张柱,放你娘的狗屁,我家老爷和你家大哥儿无仇无怨,为什么要卖毒酒害他?”
这时,赵乾的脑中突然想到后世对于一些特殊药物的管制,连忙问那郎中,“老先生,既然这川乌毒性极强,想必在售卖之时,官府也一定有所管制吧?”
老郎中点点头,答道:“没错,川乌虽然有毒,但也可以入药,因此,官府虽然并未禁止售卖,但在川乌售卖上确实有所管控。
普通百姓要想购买川乌,只能去官府指定的商家购买,且必须进行登记。”
赵乾心中顿时大喜,连忙追问道:“那咱们雅州可以买到川乌的药铺,是哪一家?“
老郎中道:“若是老夫没有记错的话,雅州川乌售卖一事一直是由周家的松鹤堂经营。”
“知州大人,草民恳请大人,传唤松鹤堂掌柜,并且调阅松鹤堂的川乌采买名单”,赵乾再次叩首拜道。
王明杰眼中流出几许赞赏,点点头道:“传。”
上官一张嘴,下官跑断腿。
王明杰金口一开,当值衙役又只得急匆匆跑去松鹤堂,将坐台的掌柜,以及川乌采买名单带上了公堂。
“草民周玉善见过知州大人。”
“周掌柜年事已高,不必跪了,本官问你,最近几日,可有人去松鹤堂采买过川乌?”
周玉善吃力地站起身,答道:“回大人话,最近几日的确有人来本店采买过川乌,但不知大人问的是谁?”
王明杰道:“你且将那采买名单念一遍,本官自有决断。”
“三月二十七日,城南王富贵,购川乌一钱。
三月二十八日,城东郑石济,购川乌二钱。
三月二十九日,城西韩定水,购川乌一两三钱。
……
四月一日,城南李家,购生川乌四钱。”
“慢”,王明杰疑惑道:“这四月一日的为何没有姓名?”
周玉善答道:“回大人,四月一日这天,到小店买川乌的乃是李家的下人,说是店里有客人想用这生川乌泡酒,所以小人并未问那人姓名,只是将此次采买记录记在李家名下
不过,买药那人,小店的伙计却是认识,说是在李家酒垆沽酒的伙计,名叫朱志。”
此话一出,公堂一片哗然,李宝德更是喉中发甜,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王明杰拍了拍惊堂木,问道:“李宝德,本官问你,这朱志是不是你家的伙计?”
李宝德面如死灰的点点头,算是承认。
赵乾心中也是一愣,朱志就是那个带他去马寿家的小伙计。
但他不相信,那个逢人就笑脸相迎的伙计,会是出卖李家的叛徒,所以,他想再做最后一次的争取。
“大人,不如将朱志也请上堂来吧,说不定这事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呢?”
张柱再次叫道:“大人,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您还想信这小子的鬼话吗?”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这场官司确实近乎铁证如山,但王明杰心中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
赵乾的表现让他很是意外,所以,他想再看看,看看赵乾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传朱志。”
负责跑腿的衙役,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苦涩,在心里,更是将赵乾的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了一遍。
“小的朱志,见过大人。”
朱志说话的时候有些哆嗦,显然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他的事。
王明杰轻拍惊堂木,问道:“朱志,本官问你,四月一日那天,你是不是去松鹤堂买过川乌?”
朱志脸色顿时一变,求饶道:“大人饶命啊,小人不是故意的,小人真不是故意的啊!”
朱志这话一出,公堂上再次闹开了锅,就连赵乾心里都震惊不已。
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他。
李宝德的脸,瞬间胀成了猪肝色,指着朱志,勃然大怒道:“你这个畜生,老夫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么对我李家?!“
朱志先是一愣,而后磕头道:“老爷恕罪,小人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这才做下了错事,可小人这么做,也是为了家中的老母啊。
小人自幼丧父,小的时候家里贫穷,老母只能靠替富人家浆洗衣服谋生。
长此以往,落下了一声风湿之病。
小的听说川乌可治风湿,但那川乌奇贵无比,小人无奈之下,这才胆大包天,将帐记在主家头上。
还请大人和老爷看在小人是为了老母的份上,饶过小人这一次吧。
小人真不是故意的啊!”
朱志的话让在场众人都为之一愣,但每个人此时的想法却是大不相同。
譬如张柱,他就认为这一切,都是李宝德和这伙计串通好的。
狗娘养的李家,真他娘恬不知耻。
张柱在心中暗骂一声,扯着嗓子嚎道:“大人呐大人,您听听,这小伙计说的是人话吗?有这么撒谎的吗?这种小儿科的谎言,毫不吹牛,我张柱五岁就会编了。
还请大人早点下决断吧!”
朱志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大人,这厮放屁,您要是不信,可以再去我家,将我那老母请上堂来,我朱志要是有一字说谎,就叫我下辈子当牛做马,永不为人!”
王明杰看了眼赵乾,点点头道:“此事本官自有判断,既然你说你买这川乌是为了泡酒,那本官问你,药酒现在何处?”
朱志不假思索道:“回大人话,那药酒就被小人藏在床底下,大人若是不信,现在便可差人去搜。”
听了这话,负责跑腿的衙役,心里简直比吃了屎还难受。
算了,跑吧。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衙役抱着一个阔口酒坛,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公堂。
王明杰立刻命衙役将酒坛中的酒全部倒出,然后又派人从中挑拣出浸过酒的川乌,命吴郎中用秤称了之后,这才点头道:“朱志所言非虚,暂且退下,听候发落。”
说罢,又对那吴郎中说道:“吴先生,劳烦你接着往下念。”
“四月一日,城西牛子藉,购川乌一两。”
“四月二日,城南钱府,购生川乌二两。”
“四……”
“等等!”
赵乾出言打断,问道:“吴先生,你说的城南钱府,他家少郎君可是钱虎钱公子?”
吴郎中点点头,“正是,当日买药之人,便是钱少郎君。”
原来正主躲在这儿,赵乾冷笑一声,朝王明杰微微一拜,道:“知州大人,草民觉得这钱家很是可疑,还请大人传钱虎上堂问话。”
王明杰本想说些什么,但无奈赵乾目光灼灼,只得摆摆手,让人去请。
钱府的宅邸离公堂不远,只过了几分钟,那传话的衙役就回来了。
但跟在他身后的,并不是钱虎,而是钱虎他爹,钱笑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