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向子威在食堂吃饭时,毛卫东走过来对他说,他已经和老板谈过了,不准备在闳清干了。
向子威吃惊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他说的这些话是真的。
毛卫东继续说,前天下午发了工资后,他看到去年该补发的工资果真没有发,一个月还是只有五千块钱,他觉得如果在闳清每个月只拿五千块钱的话,就没有再继续干下去的必要了。
向子威没想到毛卫东这次居然真的辞职了,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最后只好安慰他说:
“在闳清,大家都是这样,每个月只发一半的工资。”
毛卫东说:“平时只发一半的工资也就算了,年底时另一半也不补发了,这是什么意思?”
向子威苦笑了一下说:“老板不是说财务上现在没钱,暂时挪用到别的地方了吗?”
毛卫东冷笑着说:“这个借口找的还真是好听,暂时挪用?我看他是想赖掉这笔钱吧,反正又到了新的一年,这一页旧帐也许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翻过去了。”
向子威说:“老板还不至于要赖掉这笔帐吧,毕竟公司里面还有那么多人呢,他如果想赖掉的话,大家也不会同意的吧。”
“即使不赖掉,我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发到每个人的手里,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反正我是没有那个耐心再等不下去了。”
向子威无可奈何地说:“没有耐心等下去也要等啊,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管他数目有多大,反正我是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跟你说句实话吧,来闳清这么长时间了,我从来就没有开心过。”毛卫东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了。
毛卫东的话,深深地触动了向子威,他似乎说出了向子威的心声。
但是,他现在还没有毛卫东那样的勇气离开闳清。
因为,陆广知那个鸡肋一样的承诺,无时无刻还在牵动着他的神经。
虽然现在看来,那个承诺似乎越来越变得遥不可及了,但是他还是不想放弃这个幻想,因为他毕竟已经在这里忍了好几年了,他不想就这么前功尽弃。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在怀疑自己这份坚守究竟还值不值得,万一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什么也没有得到呢。
他不敢往下去想了。
反正他现在是左右为难,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毛卫东辞职后,把他在青城刚买了不到一年的房子处理给了别人,然后用这笔钱买了一辆别克君威。
大家都说毛卫东还真是不差钱,豪得很,房子一转手直接就换了辆车,连眼都没有眨一下。
这时,王惠说话了:“反正又不是他的钱,他当然大方了。”
大家都奇怪地看着王惠,不是他的钱?当初买房子的钱难道不是他出的?
王惠说,毛卫东当时买房子时的首付,其实是从公司里拿的钱,当初老板为了让他来,曾经向他承诺过,要给他在青城的房子付首付的。
何佳说,老钟不是说那个时候财务上没有钱吗,怎么公司又给他出了这个首付的钱?
王惠笑了笑说,财务上的事情,有的时候老钟知道的也不是那么清楚。
老赵一拍大腿:“现在好了,毛卫东直接把首付换成车子开走了。一辆别克君威大概十八、九万,比起公司该补发给他的工资来,差不多三倍要还多一点。”
何佳说:“毛卫东在公司根本就没起上什么用,管理又管理不好,平时又没什么事情可做,经常来来去去的,其实一个月给他五千我都觉得多了。”
老赵说:“是啊,车间里好多工人累死累活的加班加点,可能都还达不到五千的一半呢。”
董希同说:
“毛卫东在生产部的时候,经常会打印很多资料,但这些资料并不是跟他的工作相关的资料。比如说,袋笼根本就不归他管,但是他也打印了很多和袋笼有关的资料,当时我就觉得他有些不正常。
而且,他动不动就消失个十天半个月,有时甚至一个月的时间都有。我怀疑他以前在豫丰的时候,认识一些施工队,在外面还偷偷接了别的私活。
他可能是一边在闳清拿工资,一边又去外面接私活来做,反正他在这里很自由,经常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也没有人去管他。”
向子威恍然大悟:
“怪不得有一次他消失了差不多一个月左右,当时我还以为他回家去了,后来我问他时,他说他没有回家,是到外地出差去了。”
董希同说:“可能他是为他自己出的差吧,反正他没有为公司出过那么长的差。”
何佳说:“这个问题你怎么不给老板反映一下呢。”
“我还以为他回去后就不准备在这里干了,谁能想到他消失了那么长时间之后,居然又心安理得地回来了呢。”
“其实他离开这么长时间,老板的心里肯定是有数的,老板可能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罢了。”
向子威说:“我觉得老板自从豫丰环保的前任老板在武汉凯祥失势之后,其实他在这里,老板也没有给过他多少好脸色。”
董希同说:“不给他好脸色他还愿意呆在这里,而且假公济私,拿着公司的工资,在外面打着他的小算盘,我看他这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赵说:“要真是这样的话,这种人早走早好,别再浪费公司的资源了。”
何佳说:“平时什么活儿也不干,拿着那么高的工资,还嫌这嫌那的,我看他早就该走了。”
向子威说:“其实我觉得他来闳清是来错地方了,可能他觉得他的才能在这里发挥不出来,所以他才会有些不平衡。”
董希同说:“他觉得他来这里埋没了他的才华,其实在我看来,他根本就不适合在闳清工作,来到这里之后,他对闳清半点贡献也没有,还白拿了那么长时间的工资。”
老赵说:“那不是正好吗,从闳清辞职后,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哪里合适他,他就到哪里去发挥他的才能好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陆云平这几天没来公司上班,有人说,他老婆刚刚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老阿姨挨个给大家发喜糖,说老板娘有孙子了。
大家一面吃着喜糖,一面说着恭喜的话。
直到老阿姨走后,大家才醒悟过来:“不是说生的是女儿吗,怎么在老阿姨嘴里,又变成了孙子了?”
何佳马上拿起电话,向财务部求证此事。
那边是老阿姨的老公接的,老头儿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复:“孙女。”
春天的雨水真是滋养万物,马路两旁梧桐树在雨水的滋润下,叶子在迅速地长大,并迅速地变得茂密起来,几乎已经把马路上面的天空遮去一大半了。
站在办公楼的三楼向下望去,极目所处,绿色几乎无处不在,一派生机勃发的景象。
公司院子里种的那几簇月季也是分外的娇艳,每一枝都挂着至少五、六个花朵,非常的红,非常的艳,香气扑鼻。
蜜蜂们在鲜花丛中忙碌地穿梭着,还有很多花苞正在次第地长出来。
王惠说,公司刚刚往豫丰环保的销售蔡奇的帐户上打了五十万。
何佳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会吧,怎么一次给他这么多的回扣?”
向子威疑惑不解地问道:“他不是坐了半年的监狱吗?这段时间他又没给公司带来什么生意,怎么一下子会给他打这么多钱?”
老钟说:“这五十万不是回扣,是蔡奇自己的钱。”
何佳愈发的糊涂了:“既然这五十万是他自己的钱,怎么会跑到闳清的帐户上来了?
向子威说:“是不是公司没钱了,向他借的?”
王惠笑着说:“公司再没钱,也不会缺这五十万的。”
何佳说:“那不一定,去年准备补发的工资不就是因为帐上没有钱,被老板给挪用了吗?”
王惠不说话了。
老钟耐心地解释说:
“你们猜的都不对。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蔡奇在决定替豫丰环保背这个黑锅前,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知道自己如果把豫丰的那笔糊涂帐揽到自己头上,法院将来肯定会查封他在银行的所有存款的。
为了避免法院将他帐户上的钱冻结后充公没收,他提前把自己的钱分成了好几份,然后分别转移到了跟他关系比较好而且比较熟悉的几个客户的帐户上。
这样一来,他的所有的钱就都保住了。
去年蔡奇从监狱里出来时,公司当时把他的钱给挪用了,现在有钱了,所以就把他的钱又还给了他。”
向子威佩服地说:“哦,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狡兔三窟’啊!”
何佳也啧啧道:“到底是混迹职场的老狐狸了,所有的事情做得真是天衣无缝,想的真是周到得很。”
老钟笑了笑说:“你们以为蔡奇会愿意为豫丰白白地坐牢之后,再会傻傻地把自己的全部身家给搭上去吗?”
何佳说:“现在看来,他坐牢这件事情,对他来讲,一点也不冤枉。豫丰的那笔糊涂帐里面,说不定他自己也私下里贪污了不少。”
老钟说:“这还用说吗,如果按正常的工资收入的话,他上哪里会有这么多的钱?即使加上回扣,他也拿不到这么多钱。”
向子威说:“唉,看来这种人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何佳说:“干净了就拿不到这么多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