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个在长度镇开复印店,但是家在青城的女人,也跟着大家一起上了公司的班车。
这个女人看上去和王路华很熟悉的样子,一上车就和王路华聊上了。
王路华说,他女儿刚满月,就被一个拉保险的女人盯上了,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开复印店的女人马上说,这肯定是医院提供的信息。现在做婴幼儿生意的人都是先从医院那里买来信息,然后再挨个打电话或者干脆直接上门推销他们的产品。
王路华的情绪马上激动起来:“可让你给说着了!这个拉保险的女的天天打电话催,我都快要被她给烦死了。后来干脆告诉她说,孩子已经送回老家去了。但那女的却说:‘没关系,送回老家也不要紧,你只要签个字就行了。’一副拿不到钱誓不罢休的架势。”
复印店的女人说:“干保险这行的,他们的策略一般是:先提着礼品上门,然后再多次登门‘拜访’,直到你同意为止。我听说有一个做保险的女的拉了啤酒厂和电厂的很多保险,现在正准备买车呢!”
大家都说,脸皮薄的人是吃不了保险这碗饭的;不过如果脸皮厚的话,干这个行业挣钱也是很快的。
停了一会儿,王路华又悄悄地问复印店那个女人:“你说那些拉保险的,有没有出卖色相的?”
复印店的女人大声地回答说:“肯定有的!”
王路华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地问道:“买个保险至少也得两千多块吧,两千多才一次,这也太贵了吧?”
自己的女儿才满月没多久,王路华居然打起了这样的歪主意。
复印店的女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是觉得一次嫌少的话,多买几份保险不就行了吗?”
车上的人一阵窃笑。
王路华这下彻底老实了,眼睛看着窗外,再也不敢和复印店的那个女人说话了。
中午的时候,程卫华对王路华说,要请他到长度镇上去吃饭。
王路华高高兴兴地跟他一起出去了。
结果王路华老早就已经吃完了,而程卫华还在那里一粒米一粒米地往嘴里扒。
由于是程卫华请客,王路华也不好意思催促他,只好耐心地在一旁等着他。
好不容易等他吃完饭,王路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准备起身离开时,却听到程卫华一字一顿地说:“对——不——起,我——忘——了——带——钱——包——了——”
王路华今天本来想吃一顿免费的午餐的,却没想到自己要付双份的钱。
但是碰到程卫华这种人,他也没有办法,只好站起来去买单。
回到公司,王路华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便去找齐天乐倾诉。
王路华说,我一直很看好这小子,他没钱了我还借过钱给他,结果他打着请我吃饭的名义,趁机又敲了我一次。这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心眼不少,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太狠了。
齐天乐觉得很可笑,又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何佳和向子威。
向子威和何佳两个人听完大笑,然后对程卫华赞赏有加。
何佳说:“没想到他也有今天啊,平时占了人家那么多小便宜了,这次居然会栽到一个毛头小伙子手里了。”
向子威说:“程卫华这小子居然能从全公司最著名的铁公鸡身上揩到油,真是后生可畏,前途不可限量啊。”
齐天乐笑着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嘛。”
何佳说:“所以人家说,‘恶人还得恶人磨’,这就叫一物降一物,这次他总算是遇到对手了。”
大家又笑了一阵。
不过从此以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疏远了程卫华。
几天后,何佳和程卫华一起到泰州去出差。
出差回来的路上,程卫华向何佳请了两天假,说是要到杭州的萧山去看病。
何佳问他为什么不在青城看。
程卫华的回答是,青城的医生看不了。
何佳不高兴了:青城有好几家医院,医院里有很多的专家,还有从上海的大医院退休回来的专家呢,如果青城的医生看不了,你怎么能保证你到了萧山就能看好。
程卫华说,我女朋友说的,萧山医院的专家在治疗我的病这方面比较有经验。
何佳问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还非得萧山的医院不行。
程卫华沉默了一会说,我得的这种病,是一种罕见的疾病,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最好还是别问了。
何佳说,罕见的病应该去上海啊,再不济也得去杭州的大医院,萧山的医院能看什么罕见病?
程卫华还是刚才那句话,我女朋友替我打听的,说萧山的医院有这种专家。
何佳问,你女朋友怎么知道萧山的医生一定能治疗你的病。
程卫华回答说,因为我女朋友住的地方离萧山医院比较近,她听别人讲的。
何佳总算明白了,这小子磨叽来磨叽去,归根结底是想去女朋友那儿,至于去萧山看病,只不过是他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认为程卫华还可以,觉得秦为辉不行,因为秦为辉这个人表面上有些浮躁,喜欢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
可是渐渐地,大家发现程卫华才是最让人失望的那一个。
因为秦为辉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为人比较的直白,其实他的心眼还是不错的。
而程卫华却是虚虚实实,假假真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程卫华一会儿说他爸爸给他和哥哥各分了五万块钱;一会儿说他上大学欠了他哥哥三万块钱;一会儿又说他最后一年的学费是由他女朋友给他提供的。
程卫华的女朋友读的是大专,比他早一年毕业。
每天晚上十点钟,程卫华都会煮上三个鸡蛋,吃完之后又去办公室,在办公室里呆到凌晨两三点左右,然后才回到宿舍去睡觉。
他的这种生活习惯,严重地影响了大家的睡眠,所以大家都不愿和他住在一起。
和他同住一室的人,后来都搬了出去,只剩下他一个人住在一间宿舍里。
有一天,向子威上班时,发现程卫华喝水的杯子在他的办公桌上放着。
于是向子威就问石西,是不是头天晚上程卫华在他的座位上煲电话粥时,把杯子忘在这里了。
石西笑了笑,没有回答。
在技术部,何佳和向子威的办公桌上各有一部电话。
向子威有些奇怪,程卫华的座位离何佳那么近,为什么程卫华不到何佳那里打电话,却偏偏要舍近求远,跑到和程卫华相隔好几个座位的他那里去打电话呢?
而且,何佳的座位又在技术部最靠墙角的地方,在何佳那里打电话,不是更方便更隐蔽吗?
不久,答案就揭晓了。
老阿姨进来问向子威,上个月他打的电话是不是比平时多。
向子威想了想说,也没有比平时多几个,基本上和以前差不多。
老阿姨说:“既然和以前打的差不多,那这就不对了,为什么你桌子上那部电话上个月的电话费一下子高出了那么多,都超过一千五了。”
向子威肯定地说:“不可能有一千五,你让他们打印一下账单,看看是不是电信局那边搞错了?”
结果,电信局的清单一打出来,向子威才发现人家根本就没有弄错。
大家仔细梳理了一下那张清单,发现其中的大多数电话,都是晚上十点之后打出去的,而且每次一打就是一两个小时。
不仅如此,还有人用这部电话机,充了不少的QQ币。
不用说,按照程卫华的作息习惯,罪魁祸首当然是非他莫属了。
向子威这才明白,程卫华之所以跑他那里打电话,主要是为了避嫌。
因为,如果何佳那部电话费用有问题,那么首先怀疑到的就是程卫华。
而向子威这部电话如果出了问题,还有另外好几个学生可以怀疑呢。
但是程卫华聪明却被聪明误,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他的作息习惯和电话费的清单出卖了他。
晚上,陆广知请客,地点还是在长度镇的那家饭店里。
今晚的菜品不是很多,而且吃起来也不是那么的新鲜。
向子威吃了几口之后,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于是他推说自己不饿,便不再吃了。
现在,老板娘还是和以前一样,基本上很少在家。
即使儿子已经大学毕业,回到了青城工作,她仍旧是想去哪里去哪里,平时也不大常回家做饭。
所以陆广知的儿子下班后,要么去网吧,要么在某个地方等女朋友,然后两个人一起出去吃饭。
而陆广知,每天还是在公司里呆到很晚才回去。
通常情况下,如果不出差的话,十天中至少有六天的时间,他会叫上公司里那几个学生陪他一起去镇上吃饭。
甚至有好几次,他还把那几个学生给灌醉了。
陆广知一般早上来公司时,先到长度镇上吃碗面条,然后午饭就到住在公司附近的老爸老妈那里去吃,而晚上则是在长度镇上的那家饭店吃了之后再回去。
对他而言,家,似乎已经成了一个符号而已。
齐天乐说,陆广知现在的财产,保守估计至少也有三千多万,而外面的应收款还有两千多万。这两者加起来,估计陆广知的身家至少有五、六千万了。
他说,五年前,老板娘从公司拿走了两百万。之后除了她每年买的东西可以拿到公司来报销,还有公司里面卖废铁的钱归她所有外,陆广知再没给过她钱。
据齐天乐推测,老板娘在外面肯定包养的有小白脸……老板现在之所以不再给老板娘钱了,可能就是怕老板娘把钱倒贴给小白脸。
向子威笑了起来。
“你知道,”齐天乐说,“其实有钱人一个个都是人精。他们每个人的小算盘平时都打得哗啦哗啦响,相互之间算计得比谁都厉害,都在防着对方。你说,夫妻之间还相互算计来算计去的,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呢。”
向子威说:“是啊,看来有钱也不一定能买来幸福啊。”
“有钱人可能在物质生活上是什么都不缺了,可是在家庭的亲情关系上,就不一定能比不上咱们普通人了,毕竟亲情这种东西,是无法用金钱买来的。”齐天乐感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