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去上班时,向子威看到王路华和老婆一起站在等车的地方。
王路华的老婆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看上去大腹便便的,行动非常的迟缓。
向子威好奇地问道:“刘老师现在还去上班吗?”
王路华的老婆说:“已经休假了,这段时间老呆在家里比较闷,感觉有些无聊,出来走走路,透透气。”
在离他们大约四、五米的地方,老阿姨一个人孤独地站在那里,看上去好像没人理睬一样。
当然,也可能是她不愿意理睬别人。
在看到向子威后,老阿姨便走过来,问向子威住在哪里。
向子威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她突然惊讶地叫了一声:“哎呀,那不是万总吗?”
向子威愣了一下,老阿姨用手指了指马路对面。
大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万易刚正在马路对面的流动摊位前购买早餐。
按照万易刚的要求,陆广知为他在青城宾馆和长度镇的西清湖风景区宾馆,各租了一个长期的包间供他住宿。
平时的时候,万易刚想住青城宾馆就住青城宾馆,想住西清湖风景区就住西清湖风景区,在两者之间可以随便地来回自由切换。
万易刚在闳清公司这种贵宾式的待遇,一直令齐天乐羡慕不已。
老赵曾经怀疑地说:“他是不是用的是我们被扣掉的工资来付的这两个宾馆的房租啊?”
万易刚买了东西之后,提着早餐就往这边走。
老阿姨急忙笑容可掬地上前打了声招呼:“万总,买早点吃呀?”
万易刚冲着老阿姨点了点头,敷衍地“嗯”了一声,便站到一边吃早餐去了。
老阿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向子威说着话,眼睛却时不时地往万易刚那边瞄上几眼。
由于老阿姨是打小报告的高手,所以有老阿姨在,大家就不像以前那样畅所欲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只好干巴巴聊了聊天气。
不一会儿,大家就没什么话可说了,一个个伸着头,不时地冲着班车来的方向看了又看,嘴里还不停地说:“今天小梁怎么来这么晚啊?”
出现冷场之后,老阿姨在向子威他们身边站了一会儿,便磨磨蹭蹭地走到万易刚那边去了。
齐天乐凑过来,往老阿姨那边看了看,然后小声地说了句:“老牛吃嫩草去了!”
向子威和王路华明白过来之后,两个人一起大笑起来。
老阿姨和万易刚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给惊到了,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好奇地往这边瞅了瞅。
向子威猛然想起,自己刚到等车的地点时,老阿姨本来在另一边站的好好的,后来便向他走过来。
老阿姨从左边走过来,特意站到了向子威的右边,一边跟他说话,一边还侧着脸,对着向子威的身后不停地拢着头发。
向子威的后面是“环岛咖啡”的大玻璃墙,里面是厚厚的枣红色窗帘,从外面看上去,这个大玻璃墙基本上可以当半个镜子照了。
他这才醒悟过来:老阿姨刚才特意站到他身边,其实是借助于身后的玻璃墙来整理下头发,她自己觉得满意后,才走到万易刚那边去的。
齐天乐接着说:“你们没注意到吗?这老太太,平时最喜欢跟比她年轻的男人说话,喜欢找比她年轻的男人办事儿。”
齐天乐这么一说,向子威又想起了一件事。
年前有一次,向子威到账务部去报销差旅费。
老阿姨说:“哎呀,向工你的手怎么和女孩子的手一样啊,细皮嫩肉的,你看我的手就不行,一到冬天,就特别容易生冻疮。”
说完,老阿姨不由分说地拉起了向子威的手,用力地在上面摸了好几下。
当时王惠也在,冲着向子威诡异地笑了笑。
向子威顿时窘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才把手抽了回来。
办完事儿后,他逃也似地离开了财务部。
但向子威不好意思对齐天乐讲起这件事情,就随口附和道:“嗯,有这种可能。”
齐天乐说:“你看她对老钟、唐工、还有老赵这些和她年纪差不多的人,基本上都是公事公办,平时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她连声招呼都不和他们打一个。”
王路华笑了起来:“齐部长的眼光真是准,观察的这么仔细,我真是服了你了。”
齐天乐得意地说:“这个还真不是我吹牛,观察人本来就是我的强项,尤其像老太太这种人,我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本质来。”
向子威说:“就凭你这一双火眼金睛,你这名字就得改成齐天大圣,任何的妖魔鬼怪一见到你,马上就得现出原形。”
齐天乐“嘿嘿”地笑了一下:“齐天大圣这个称呼可不敢当,不过做销售工作,本来就是研究人的嘛,这是我们的老本行了,不值一提。”
这时,梁静波开的班车到了,大家便一起上了车。
上午,长度镇变压器厂的一个老头儿来找向子威,说陆广知让他和向子威商讨一下,关于他向闳清公司提供图纸的事情。
快到十一点时,老头儿看了看表,然后就告辞了。
向子威吃过午饭回来,看到老钟和董希同一起在楼下站着。
老钟问变压器厂那老头儿在哪里。
向子威说,他十一点的时候就回去了。
老钟的脸马上就沉了下来,说人家变压器厂都是十一点吃饭,向子威为什么不留那老头儿吃顿饭。
向子威说,这个我倒是没有想到。我和他又不熟悉,不知道他们是十一点吃饭,我还以为他们也是十一点半吃饭呢。
上楼后,向子威跟何佳讲起了这件事。
何佳说:“他又没提前交待一下要留人家吃饭,按说这是他的失误,他凭什么要冲你发脾气?”
不久,老钟打电话给向子威说,明天他和向子威一起去变压器厂找那个人。
何佳说:“你信不信,肯定是趁快下班的时候去找,然后顺理成章地请人家吃饭,他自己也假公济私,混顿饭吃。”
第二天,一切果然如何佳所料,上午十点四十左右,老钟便上来找向子威来了。
下午快下班时,天色忽然阴沉了下来,隔着玻璃向外看去,只见红色的夕阳,孤零零地挂在灰色的天空中,暗淡无光。
班车刚开出去没多远,暴雨“唰”地一声就下来了,又猛又急,像筛豆子一般。
而这时,天空却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大家原本以为,这种雨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应该很快就会停的。
可是这一次却是个例外,很大很急的雨,一路上一直就没有停过。
大雨中,路上的行人都在匆匆地赶着路。
齐天乐对着路上几个正在雨中奋力骑车的中学生说:“加油啊,小伙子。”
大家都笑了起来。
车子开到青城时,街上已经积了不少的水。
由于在短时间内下了很多的雨,城市的排水系统基本上不起作用了,路上的行人基本上也都是在淌着水往前走。
因为雨还没有停,向子威就对梁静波说:“小梁,辛苦一下,送到家门口。”
梁静波说没问题。
王路华说:“刚下班的时候看到太阳那么红,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梁静波说:“那现在就是太阳在流眼泪了。”
大家都夸梁静波这句话说的好,说他可以改行去当诗人了。
梁静波说,当诗人有什么用,你们不是想让我饿死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说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你的才华可以比得上诗人了。
梁静波说,这还差不多,前几天我刚看过一个新闻,说一个诗人因为没有钱给老婆治病,孩子又小,他养不起老婆孩子,就上吊自杀了。
齐天乐说,他一个好好的人,自杀之后算是解脱了,那他的孩子和生病的老婆以后怎么办。
梁静波说:“老兄,这我就管不了啦,我只是刚好看到这个新闻,跟你们讲了一下。你说,我又不认识那个人,你问我,我问谁啊。”
大家长吁短叹了一番,说现在这个世道,一切都是向钱看,谁还有时间去吟诗作赋啊。
齐天乐感慨地说:“想当年,我们上大学那会儿,可是天天背着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现在不行了,已经没有诗人生存的空间了。”
王路华说:“现在都是市场经济了,谁还有闲心去管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啊。”
向子威所住小区的边上,有一所幼儿园。
车子往小区里拐时,刚好赶上到幼儿园来接孩子的家长大军。
本来道路就已经很拥挤了,一辆白色的汽车又在路边停着,使得道路显得更加的狭窄。
梁静波小心地开到了它的侧面想绕过去,可是,对面一个骑三轮的老头儿却不愿意避让,还当场对梁静波发起了火。
齐天乐说:“咱有的是时间,不用急,让他再表演一会儿,看到时候谁先认输。”
他随手递给梁静波一枝烟,两人便慢悠悠地吞云吐雾起来。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那老头儿看到班车依然没有让步的迹象,他没有办法,只好退回到了路旁。
依维柯很顺利地就开过去了。
齐天乐看着那老头儿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活了这么大年纪,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下车时,由于路上的积水很深,向子威先是跳到一旁的台阶上,之后又跳过积水的路面,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家。
从一楼到顶楼的楼梯上,全是水。
起初向子威以为是楼道的窗子没关,可是越往上走,楼梯上的水却依旧还在。
向子威便想到,可能是因为楼顶上那个挡天窗的盖板上次被台风吹走了,水就是从那里流下来的。
上去一看,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