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工和向子威来到饭店。
陆广知,齐天乐,还有梁静波,都已经在那里了。
陆广知表情平静,年前开会时训向子威的事情,他提都没提。
他对向子威说,今年把高压控制柜的程序再完善完善,争取做成一个系列出来,因为将来电除尘行业的市场,肯定会更加广阔的。
向子威答应了一声,便不再吭声了。
一旁的唐工忙打着圆场,让大家吃菜。
陆广知接着说,将来公司要给向子威办个工程师证书,之后是高工,再过几年,就成了专家级的人物了,然后再帮他申请一个“青城市特殊贡献奖”。
向子威淡淡地说,谢谢陆总,不过我个人的能力有限,不值得公司为我申请什么青城市的特殊贡献奖。
齐天乐说,这个向工你就不要谦虚了,既然老板认为你行,你肯定是配得上这个称号的。
陆广知说,将来闳清公司再进一步发展壮大之后,到时候总工的位子,肯定是向子威莫属的。
向子威心想,即使你现在让我当总工,我也不一定稀罕,何况那又是将来的事情。如果想证明你是言出必行的人,还不如先把你对我的承诺兑现了再说。
想到这里,他依旧波澜不惊地对陆广知说,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也不知道自己将来的路会怎么走。总工的位子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我也不感兴趣。
陆广知的脸马上沉了下来,但是向子威已经不在乎了。
齐天乐说:“总工这个称呼,听上去多么响亮啊!向工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接着,他又得意洋洋地对陆广知说,他老婆春节烧香时,求了一个上上签,看来闳清公司今年收购上海电阻厂,肯定没什么问题。
陆广知不耐烦地打断他说:“那个根本就没有什么用。”
齐天乐顿时像个霜打的茄子一般,低下头不说话了。
由于变压器在闳清公司的生产过程并不顺利,唐工小心地对陆广知建议说,要不把变压器的图纸修改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陆广知说,不用改了,他已经请了宁波的一个人,这个人是为诸暨变压器厂设计图纸的。他花了五万块钱,把那人的图纸买下来了,保证将来成本可以降低百分之三十。
唐工听了之后,难掩脸上的失望之情。
陆广知也不看他,吃了一口菜说,去年公司的变压器卖的不太好,公司投了不少的钱,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
唐工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向子威本来想为唐工说几句话,因为在新产品投资的初期,不一定很快就能见到效益的。
但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陆广知就又谈到了李明,说是他心肠好,要不然他就早就起诉李明了。
向子威说,你起诉他有什么用?又找不到他的人。再说,如果他给你一个错误的程序,你也没有办法。
陆广知说,李明的老婆前两天还打电话给他,说不要把李明的中级职称之类的证件给李明。这样的话,李明即使再找新的工作,也不能凭这个中级职称加工资了。
向子威说,中级职称也就是在政府部门、国企或者科研院所和学校还有一些市场,其他的单位现在一般不看重这个了,所以这跟加不加工资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唐工问齐天乐:“万易刚呢,今晚怎么没来?”
齐天乐说:“回去了,下午两三点的时候走的。”
唐工慢悠悠地抽了一口烟:“又是来打听上海电阻厂的消息的吧?”
齐天乐笑着说:“那是当然。不过他说他这次来,主要是给老板拜个晚年。”
陆广知说:“拜年不拜年什么的,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而已,这个我不在乎。”
接着他又说,万易刚卖给闳清公司的芯片,其实是从玉龙公司的一个程序员那里买的,万易刚自己手里并没有程序。
齐天乐说,万易刚不是从玉龙公司把程序偷走后,才把公司开起来的吗,怎么他手里没有程序呢。
陆广知说,当初公安局查封万易刚的公司的时候,由于来的太突然,万易刚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公司就被全封了。
当宏清公司找到万易刚之后,万易刚就又联系上了一个玉龙公司的程序员,但是那个程序员不敢把程序卖给万易刚,害怕他将来的下场和万易刚一样。不过他说他可以把写好程序的芯片以每片两百元的价格卖给万易刚。
这样,万易刚从玉龙公司的程序员手里拿到芯片之后,再以每个芯片两千元的价格转卖给闳清,就是这样简单地转了下手,芯片的价格就翻了十倍。
其中每个芯片万易刚可以从中净赚一千八,还不用交一分钱的税。因为他说他还是处在监外执行的阶段,怕公安局查他的帐户,所以每次都是现金交易。
陆广知总结道,保守估计,万易刚至少从闳清公司赚了三十万都不止。不过,向子威已经开发出了高压控制柜的程序,所以万易刚现在已经赚不到宏清公司的这个钱了。
齐天乐忙不迭地说:“那是那是,还是咱们向工厉害啊,一出手就把万易刚的财路给断了,我敬咱们未来的总工一杯。”
向子威只觉得这个人很可笑,每天周旋于各色人物之间,在不同的人面前说着不同的话,活得像个小丑一般。
不过他还是礼貌性地跟齐天乐碰了碰杯。
吃过饭,陆广知坚持要从饭店的后门走,说是怕人家看见了笑话。
齐天乐说这有什么,现在只不过是暂时的,又不是一辈子都这样。
陆广知显然不喜欢这句话,他没有理会齐天乐,而是吃力地按着桌子,想站起来。
唐工急忙上前搀起他的一只胳膊,陆广知用另一只胳膊拄着一个拐杖,梁静波后退着下去,手里拿着另一个拐杖。
向子威静静在站在原地,觉得这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滑稽,有点像极了清宫戏里的某个情节。
虽然他一再地提醒自己要有点同情心,劝自己不要对陆广知这种情况有幸灾乐祸的心理。
但是,他却始终无法说服他自己,充其量,他也只能在行为上控制一下他自己了,
其实从上次陆广知没头没脑地批斗他的那天起,陆广知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就已经急速下滑了。
王路华说,何佳和生产上的一些陆广知的嫡系都拿到了不少的年终奖。
向子威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王路华说,这件事大家都在说,估计全公司也就向工你一个人不知道了。
向子威想,看来陆广知那晚所谓的要为自己申请这个,申请那个,还有什么未来的总工的位置什么的,都是假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戏精,没事在众人面前演演戏罢了。
不过,脚都摔成那个样子了,还舍得抽出时间来,为大家演那样一出戏,也真是难为他了。
王路华看到向子威沉默不语,以为向子威不相信他说的话,于是就急了:“肖丽敏在春节的时候去商场和超市大买特买,包括那台信号不好的松下电视,你以为她的那些钱是从哪里来的?都是用公司的年终奖买的!要不他们才舍不得一次买那么多东西呢。”
向子威若有所思地说:“哦,怪不得她一下子变得那么的奢侈,原来是这样。”
齐天乐打电话给何佳,让他订两张从青城到湖南湘乡的车票,而且点明要面对面的卧铺,还得是下铺。
何佳问齐天乐准备和谁一起去出差。
齐天乐说和你呀,老板刚说的。
何佳把票订好后,齐天乐才对何佳说:“其实我刚才跟你开了一个小玩笑,这次我是和万易刚一起出差,准备去湖南考察一下当地一个电厂的改造项目。”
王路华说:“万易刚的公司现在不是还在开着吗?这次出差,会不会是用闳清的钱来为他自己的公司拉项目的?”
向子威奇怪地问:“万易刚不是判刑了吗,他的公司现在怎么还能继续开着?”
王路华说:“他判刑是不假,不过他老丈人还在呀,他的公司现在是由他老丈人一直在负责运行着呢。”
向子威说:“如果他的公司还在,那他们这次出差的目的,就真的有些说不准到底是在为谁服务了。”
何佳说:“这个还真是说不清楚,反正我觉得,老板最近已经被万易刚的好听话灌得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王路华说:“如果除夕那天万易刚不发那条短信的话,说不定老板也不会从楼下摔下来。”
何佳无奈地摇了摇头:“老板就吃他那一套,没有办法。”
向子威问道:“老板就没有想过,将来这个改造项目会被万易刚抢走吗,居然还让万易刚跟着一起去出差,他是不是脑子真的有些不清醒了?”
何佳说:“这事儿咱们就管不了啦。老板这个人,你有时候提醒提醒他,发表点不同的意见,他反而觉得你是多事儿,所以我现在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王路华去接水的时候,突然有所顿悟地说:“哎,其实齐天乐这次是不是和万易刚一起去出差,还真不一定呢。”
向子威和何佳一起看着他。
王路华把水杯放回到座位上,慢条斯理地给他们解释说:“你们仔细想一想,有谁见过两个大老爷们儿一起去出差,还特意要求必须是面对面的卧铺,还必须是下铺的吗?”
向子威和何佳一起笑了起来:“嗯,有道理。”
“所以说,”王路华继续得意地分析说,“没准儿齐天乐这次又是打着万易刚的名义,和情人一起出去旅游呢,反正他这样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何佳恍然大悟:“你别说,这个还真不一定呢。”
向子威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湖南的这个改造项目,可能就与万易刚的公司没有什么关系了。”
王路华说:“那是,对于闳清公司来讲,一个万易刚,可比一个齐天乐的什么红颜知己要危险得多了。”
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