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小莉给向子威打电话说,马上就要交房了。
向子威说,交房的时候去收一下钥匙不就得了吗?
小莉说,收了房之后,装修的钱怎么办?咱们不能再向家里人要钱装修了。
向子威沉默了一会说,房子可以暂时先不装修,等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装修也不迟。
小莉说,房子也不一定非要豪华装修,先简单地装一下,到时候能做就行了。
向子威说,现在每个月还在还贷款,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啊,就是简单地装修,也得好几万块钱吧?
小莉犹豫了一下:其实现在也并不是没有钱……
向子威说,买完房子之后,又加上每个月还银行的钱,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钱了,哪里还有什么钱去装修呢。
小莉说,你们公司里不是还扣着你一半的工资吗,虽然你借了一些还银行贷款,但每个月还剩下不少的吧,如果剩下的那一半工资要回来,装修房子的钱可能就不用再发愁了。
向子威想想也是,他怎么以前就没有想到呢。
小莉又说,即使不装修,这部分钱最好也要以装修的名义提前要回来,否则,别到时候你辞职了,这一部分钱就要不回来了。
女朋友这么一说,向子威立马惊出了一身冷汗。
且不说这部分钱到时候会不会和去年一样,有被陆广知再次挪用的风险,至少唐工和毛卫东的例子已经活生生地摆在他面前,无论如何他不能再重蹈这个覆辙了。
晚上,他给陆广知打电话,说马上就要交房了,他想把今年扣掉的工资提前领出来装修房子。
可是电话那头的陆广知却装作很吃惊的样子说:
“财务部还扣你的工资了?我一直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等有时间了,我问一下钱文玉。”
钱文玉是老阿姨的名字。
向子威没想到,这几年每年都扣掉一半工资的事情,陆广知居然会矢口否认。
明明自万易刚来了之后,公司里就一直实行下来的规矩,即使在万易刚走后,也一直沿用至今,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而且,就在几个月前,向子威因为买房子,向他提出涨工资的时候,他还亲口对向子威说过,即使涨了工资,还得按照公司里面发一半扣一半的的规定,如果向子威觉得一半的钱不够用的话,可以先去账务部打个借条,年底的时候再统一扣除。
事实是如此清楚地存在着,怎么陆广知现在却全然都不记得了呢。
难道这么快他就得了健忘症了,还是他在故意推脱这件事情?
而更令向子威没有想到的是,陆广知竟然直接在他面前称呼老阿姨的名字……
不管怎么样,老阿姨毕竟还是他的亲姨啊。比陆广知大了至少十几岁呢,他怎么能这么随便地叫老阿姨的名字呢……
一直以来,老阿姨在公司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把这个公司当成了她自己的公司,无论大事小情,只要她能插足的地方,她都忍不住要插上一脚,因此还得罪了不少人。
可能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来她在闳清一向引以为傲的“皇亲国戚”般的身份,在陆广知的嘴里,却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钱文玉”罢了。
老阿姨的老公在湖南做完手术后的第三天,老阿姨便又带着他回到青城来了。
一个刚装上心脏起博器的六十多岁的老人,就这样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折腾回公司来了。
大家私下里议论纷纷,都说这老太太是不是嫌老头儿活的时间太长了,想马上要他的命啊。
面对大家不解的目光,老阿姨的解释是:月底了,财务上要做帐,所以才会这么急着赶回来。
其实,老阿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生产部的老莫一直都在财务部里帮着做帐,她回不回来,对公司并没有任何的影响。
而且,在王惠看来,老莫做起帐来,可比老阿姨要专业多了。
虽然老阿姨名义上说是回来帮公司做帐,但是她老公现在这个样子,她哪里还有心思去做什么帐呢。
本来按照医生的嘱咐,她老公刚刚做完手术,应该在家里先静养几个月的。
结果手术刚刚做好,她就带着老公急匆匆地回到青城,老头儿因此又引发了肺部感染。
老阿姨心力交瘁,让林其保开车送她和老公到杭州去看病。
杭州的医生说,由于老头儿上次刚开过刀没多久,所以现在不宜再开刀动手术,建议保守治疗。
后来,老头儿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老阿姨于是又带着他到上海找专家去看。
从山东回到青城之后,老阿姨一直都是忧心忡忡的表情,再也没看到过她的脸上有过一丝的笑容。
老钟神秘兮兮地说:“其实老阿姨的老公得的是肺癌,已经扩散了……”
大家都吃了一惊:不是说老头儿得的是心脏病吗,怎么突然又变成肺癌了?
看到大家疑惑的眼神,老钟解释说:
“心脏病只是一个起因。做完手术后,老阿姨也没让老公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就又带着他回来了。
老阿姨的老公回来后,老是咳嗽不止,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手术引发的并发症,就买了一些治肺病的药来吃,可是后来还是不起任何的作用。
于是老阿姨又带着他到医院查了下肺部,结果这一检查不要紧,医生发现老头儿的肺也不行了——
开始的时候,老阿姨还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青城医院的医生也建议他们到杭州或者上海的大医院去确诊一下。
于是老阿姨又带着老头儿到杭州和上海去看病,结果证明青城市医院的检查没有毛病,杭州和上海的大医院拍出来的片子,也都已经证实是肺癌了……”
大家不胜唏嘘。
老赵说:“谁摊上这种病,算谁倒霉。”
何佳说:“谁也不想得上这种病啊。”
老赵说:“老头儿刚做完手术,老阿姨就把他带回来了,当时我看老头儿的气色,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没想到现在又成了肺癌了……唉……”
王惠说:
“其实老头儿心脏上的毛病还是次要的。老头儿以前就曾经有过多次胸闷的迹象,但是老阿姨和老头儿当时都没把它当成一回事。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老头儿是做手术的后遗症,引发了肺部的感染,但是没想到后来到医院拍了个片子,发现这个肺部的情况,原来比心脏还要更严重……”
高树江在一旁补充说:
“老阿姨的老公刚做完手术,老阿姨就把他带了回来,名义上说是为了回来给公司做帐,其实老阿姨的本意是,想让公司把老头儿后续的手术费给出了。”
董希同说:“老阿姨和她老公不是都有医保吗,怎么还让公司给他出钱看病?”
高树江说:“有医保也不行啊,医保又不是百分之百地报销,最多也就只能报销一部分。老头儿现在的心脏病和肺癌这么严重,不知道将来要花多少钱呢,说不定以后就是一个无底洞。”
何佳问:“老板答应给老头儿出这个手术费了吗?”
“当然是不会答应的啦,老头儿现在这个样子,谁也不知道将来要花多少钱,老板肯定不会同意拿钱去填这个坑的。”
老钟说:“如果一旦和癌症挂上钩,以后基本上就离不开医院了,花起钱来肯定如流水一样的,说句老实话,除了自己的家人以外,谁也不敢背这个锅。”
董希同说:“老头儿做完手术后,老阿姨首先想的不是让老头儿好好地静养恢复一下,而是想让公司给他出这个钱,不愧是做财务的,可真会打算盘。”
老赵说:“老阿姨自己有儿子,却想让公司给他老公出这个看病的钱,她可真是会想啊。”
何佳说:“是啊,自己有儿子,却让外甥去给自己的老公看病,这事儿放在哪里,都站不住脚的吧?“
老钟说:“说到底,不还是看上老板的钱多了吗?也许她认为这点钱对于老板来说,算不了什么吧。”
何佳说:“说的倒是轻巧,我听说癌症化疗起来,一天的费用就有好几千,有时甚至可以达到上万呢,如果不是自己的亲人,我想没人愿意去接这个盘的。”
王惠说:“老太太也真是,看来是想道德绑架老板,逼着老板给他们出这个费用了,可惜老板没有答应。”
老赵说:
“说实话,我觉得以老板的为人,老阿姨就是想道德绑架老板,她也绑架不了。老板这个人那么爱钱,平时给我们发工资,一个月都只发一半,另一半放在银行里面吃利息——而且,有的时候甚至好几个月才发一次工资。
你们想想,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替老阿姨的老公出这个钱呢?再说了,他根本也没有这个义务啊。”
高树江说:“虽然这个时候不该说什么风凉话,但我觉得老阿姨做的还是有些太过分了,老头儿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她应该承担很大的责任。”
老钟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即使她现在认识到是她自己的错误,也已经无力回天,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了。”
王惠说:“老阿姨已经把湖南的房子以三十万的价格卖掉了,她本来还想把她和她老公的养老保险也转到青城来,将来准备在青城安度晚年呢。”
大家都叹了一口气。
虽然老阿姨以前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并不高,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大家又对她深深地同情起来。
由于老阿姨在湖南的房子已经卖掉,陆广知又不愿意替老阿姨的老公出这个治病的钱,再加上她的老父亲也已经不在了,原来的亲戚们也都渐渐地对她换了一张面孔。
老阿姨有个侄子,在青城有一套房子老是空着,也没有对外出租。
老阿姨的这个侄子,是老阿姨的弟弟的儿子。
这个弟弟是她的后妈生的,跟老阿姨是同父异母。
老阿姨听说后,就向这个侄子提出,由她来出钱装修,将来她想到青城去住。
这个侄子自己也开着工厂,他在青城本来有好几套房子,反正这套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于是他就答应了老阿姨的要求。
老阿姨在出钱装修了房子之后,又添置了一些家具,放在了这个房子里面,以便她将来到青城去住。
但是现在,侄媳妇出面对老阿姨说,他们工厂最近的生意不是很好,公司的资金周转有些困难,他们想把这套房子卖掉,希望老阿姨能把她的东西给清理走。
老阿姨给侄子打电话,侄子说他在外地,青城的房子由他老婆全权负责,他管不了。
而其他的亲戚们,也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老阿姨,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生怕她会开口借钱。
老阿姨在青城变得无依无靠,瞬间成了孤家寡人,再也无法重现当年的辉煌了。
最后她没有办法,只好伤心地带着老公,到北京去投奔她的儿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