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三,每天我都在亲戚和邻居之间走动,接受着七大姨八大姑的“拷问”。陈女士和和老钟哥一早就商量好,决口不提我有男朋友之事。原本以为李阿姨定会把我的事情传得街知巷闻,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听说她女儿和女婿准备回来接她到城里住一阵子,李阿姨总算是答应了,这会儿应该就在忙着收拾行李吧。
到了年初四,这些人情走动才渐渐缓过来,但是吃吃喝喝还在继续着。不是这个亲戚请吃饭,就是那个邻居请吃酒,对着每天如出一致的油腻腻的家乡菜,我已经没有胃口了。好在陈女士也忙着和别人说话,没有像在家里那般督促我吃菜,不然就不是胖三斤的节奏了。
晚上睡觉前,我接到了吴昊打来的电话,还没有把新年祝福语说出,我整个人已经陷入无助的状态。
“宝贝,我很抱歉,我家里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恐怕明天不能如期到广州向你父母拜年了。”
我默默地闭上双眼,一肚子的话全都哽咽在喉咙中。
“宝贝,我真的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年后我一定会找个合适的时间拜访叔叔阿姨的。”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说了几遍抱歉。
“你......家里是出了什么事?”
忽然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哭泣声,年轻女人的诉苦声和老人关切般的哄说声。
“我......就是......”他欲言又止,“其实......就是......”
那头又传来老人呼喊的声音。
“抱歉,我要先挂电话,等会儿再给你回电。”我还没说话,他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电话里的“嘟嘟”声就像是魔咒一般,呼唤出王德芳那天在餐厅里和我说的那番话,本来早已整理好的心情,又在不断地翻搅着。
我魂不守舍地抱着手机,蜷缩在床上,听着屋外左邻右舍的笑声,心里越发的难受了。
终于大概半小时后,吴昊又打电话来了。
“宝贝,我真的真的很抱歉,我......”,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终于把话说出口了,“我儿子他生病了,闹着脾气,我作为父亲真的离不开,我父母本来的旅行也取消了,在家里照顾他。”
“嗯。”我轻轻地回答他,尽力地不让他察觉我的情绪。
“宝贝,我真的......”
“我明白的,你真的不用再道歉的。孩子生病了,是要好好照顾的。”
吴昊叹息了一声:“叔叔阿姨那边.......”
“我爸妈那边,我会好好说的,你不要担心。”
“我能不担心吗?初印象就这样了,我得想想办法挽回二老的心才行。”他苦恼地说道。
我压抑着情绪,尝试去安慰他:“你先照顾好孩子,我自会有我的说法。”
“宝贝......”,他停了停,“我爱你,真的好爱你,爱到我的心很痛。”他似乎真的很痛苦地说着。
我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吸了吸鼻子,回应他:“嗯,我知道,我知道的。”其实我想说,我似乎越来越不知道你是否真的爱我,那种不安感和恐惧感不断地侵蚀着我,最后似乎只剩下空洞和冰冷。
电话挂断后,我泪水犹如崩堤般汹涌流下。我关上灯,用厚重的棉被盖住自己的脑袋,压抑着声音,偷偷地啜泣着,手里还抚摸着颈脖上那枚戒指。
忽然,我听到房门外传来声音,于是用手捂着嘴巴,生生地忍住哭泣。
“明天再问囡囡吧?我想她应该睡了。”
接着是房门被轻轻打开的和被关上的声音。
“那只能明天问女儿了,去睡吧,不早了。”
随着门外的声音逐渐消失,我才从棉被中露出脑袋,拿过床头的纸巾擦干眼泪。然后才开始想着明天到底要用什么借口向父母亲说吴昊的事,我越想我的心越是烦躁,甚至我开始埋怨吴昊弄出这个烂摊子来,而且还是我主动要帮他收拾这个烂摊子的。脑袋传来阵阵疼痛,什么想法都没有,只能看明天能有什么好的说辞吧。这是我从出生以来,没有详尽计划的一件事,这种心里没底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尝到,真是一种说不出的心慌感。明天只能见步行步了。
在第二天早上的餐桌上,陈女士就逮住我问东问西了:“那吴家小伙子什么时候过来啊?我们村子偏僻,要不我们去接接?”
这时正夹起一块白糖糕的老钟哥说话了:“像话吗?还要我们去接?这进村子的路就一条,还能迷路了?”
“我当初进这村子里来的时候就迷路了,你说呢?”
老钟哥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地看着陈女士说道:“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提起来也不怕女儿笑话你。”
我本来是被老钟哥的话给逗笑的,可是看着陈女士飞来的“刀眼”,我可不敢呀。
此时两人都默不作声地低头吃着早餐,我知道这是最好的时候说话了。
“爸,妈......其实......”
“其实他几点到这?你妈妈我要去农场里弄只鸡和鸭过来,让你爸爸去摘些新鲜的蔬菜回来。他们这些城市的孩子肯定很少能吃到乡下新鲜的菜肉,这次正好能吃上一番了。”
我本想说出嘴的话又被陈女士给推了回来。
“妈妈,其实......其实他......”
陈女士的兴奋劲还是很大的,催促着我爸爸起身,再这样下去他们真的得到农场里去了。
“爸,妈。吴昊他......有事......不来了。”
“什么!”陈女士的声音忽然往上抬高了八度,我感觉我的耳膜差点要被震破了。
“他家里发生了点事,今天来不了广州了。”我有点心虚,眼睛不敢直视陈女士。
“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啊?”陈女士用疑惑的眼神盯着我。
我偷瞄了她一眼,说道:“他家里人有事,他要留在家里照顾着。”
“哦?家里人?是他父母怎么了?”
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把这个谎圆下去,只能硬着头皮说:“好像是有什么事吧。”
陈女士的眉头一皱,眼珠子一转“不是,那究竟是什么事?他是你男朋友,家里有什么事还不能告诉你了?”
我爸爸开口说了:“男女朋友又怎么了?就算是夫妻也不一定什么都说啊,那小伙不想说,女儿也没办法呀。”
“你们男人就会帮着男人说话!”
我爸爸用很严肃的语气和我说道:“曼曼,你和爸爸说实话,他到底是不是不想来见我们,才让你这么说的?”
“他是很想来的,就是家里有事。”我看着此时板着脸的父亲,本来还算镇定的我开始有点动摇了,毕竟我从小就不敢在我父亲的面前撒谎,每次我说谎都会被他当场看穿。
“你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和我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