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8年10月1日,全国欢度国庆节,高卿怜和艾向东今天要忙到中午,这一天是艾向东的恩人、高卿怜亡夫的祭日,同时也是小艾的生日,两个人一身素装,带上供品水果,在楼下的花店里买了一束清新洁白的百合花。
因为高卿怜很少出门,很多新搬来的邻居见到他们大多不认识,只知道这幢老楼里住着一对“姨侄”,那小姨人长得特别漂亮、见人还特别客气有礼貌。
来到公墓,免不了一番感慨和伤感,遥想九年前一对年轻的恋人真心相爱,只过了一年如胶似漆地幸福生活,之后便天人永隔,高卿怜看着碑上钟楚的照片,越看越伤心,越看越难过,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滴滴答答往下掉,哭的是默然无声又梨花带雨。
艾向东拿着纸巾在一旁抬头看着:今天的高姨真是太漂亮了,人常说:要想俏,一身孝。本来就是美女,穿上一身白衣,再这么一哭,瘦弱的肩膀微微抖动,细长整齐的睫毛湿哒哒的挂着泪珠,小向东这心里升起一股辛酸的感觉,他想扶住高姨安慰她,但胆小怕人的艾向东没敢这样做。
这时意外情况发生了,高卿怜弯腰收拾地上的纸片,也不知那双白色高跟鞋踩到哪儿了,高卿怜一个趔趄,身体向前方倒去,眼瞧着头就要磕到墓碑上了,艾向东到底是年轻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一手拉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拦在她的小腹前。
高卿怜的身体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步,要知道尽十年没有男人碰过她身体的任何地方,就算是艾向东平时在家里,也不能碰自己,这是人尽皆知的禁忌,也是自己对钟楚一生的承诺。而现在小艾下意识的保护性动作让她感觉很不舒服,但是这种不舒服的背后又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别扭。
“收拾完了这就走吧!”高卿怜抬手将被风吹乱的秀发撩到耳后,用左手将自己的吻放在墓碑上,和艾向东一前一后往家走。
这个小插曲发生在四寂无人的墓园里,可却被一个不该看到的人看到了,此人就是裴松,他自从被高卿怜赶出家门后,心里愤愤不平,九年来他不时来到高卿怜楼下,却没有一次遇见过她,后来才听这里的老人说,高卿怜现在为夫守节,平时极少出门,要办什么事,就吩咐艾向东去跑个腿。
裴松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偶遇”不到她,可越是遇不到就越想遇到,他经常在晚上梦见高卿怜,有时在路上,见一女孩背影很像高卿怜,他都会像个变态般跟上一截路,给老婆买的棉拖鞋也是高卿怜的同款同色。
有的时候,他会跟聊得来的狐朋狗友谈起高卿怜,用各种溢美之词描述她的美丽,朋友们不相信,说了句:“不就是女人吗!再美能美到哪儿去?”
“美到哪儿去?哼!这么跟你说吧,高卿怜的美是臆想之美,就是说你凭空想象,你认为这个女人有多美,她就能有多美!”
他猜的到,今天高卿怜一定会来祭拜丈夫,果然这一次让他遇见了,他正想上前打招呼,没想到看到了这一幕,裴松嫉妒艾向东的右手,嫉妒到眼角冒火脸皮发烫,但同时他也感觉到,高卿怜到底还是那个高卿怜,冰清玉洁根本无法触及。
“看来得从那小孩儿下手啊。”裴松提溜着因上火而肿大的眼泡自言自语道。
这一天,他堵在艾向东从高家回中教的必经之路,“哎,这不东子吗?”裴松满脸堆笑的打招呼,生怕这孩子跑掉。
“你是……你谁啊?”高卿怜没跟他说过裴松此人,所以艾向东对他一点也不了解。
于是,裴松就把自己怎么怎么帮助高卿怜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也是添油加醋说的。
艾向东这才明白,为什么高姨九年没有出门,生活费却是源源不断,原来恩人在这里啊,艾向东连忙向他道谢,多年来在高卿怜的教导下,小艾别的没学会,这文明礼貌,礼义廉耻还有知恩图报可是装了满满一肚子。
裴松一看这小孩儿如此没心机,心中暗喜,于是忙又说道:“走啊,见到了就是有缘分,我请你吃点好吃的。”
艾向东不会拒绝人,加上这裴松是个流氓文人油嘴滑舌,推辞一番也就跟着去了,来到一家路边摊,叫了点儿小吃,裴松开始套他的话:“你小姨————还好吗?”
“嗯,好,还好,就是一个人的时候老伤心,话少。”
“那你干嘛不多陪陪她,干嘛这么早走啊?”
“小姨不让我在家呆太久,怕老头老太说闲话。”
“这有什么的,她是你小姨,自家人......别人能说个啥?”
“他们可会编了,有一次我吃太多,在沙发上多躺了一会儿……大概5点半吧,我刚一出门,对门儿那老太太就阴阳怪气的说我。”
“你在中教里……有对象没?”
“没,我还小!”艾向东没想到这位陌生的大叔会跟他聊这种不好意思的话题。
“唉,话可不是这么说,你都15......快16啦,可以谈一个啦小子!”
“我……嗯......啊......”艾向东嗯啊了半天不知道怎么接话,那小脸臊的。
“你就说你喜欢个啥样的,叔备不住能帮你留意留意?”
“喜欢……嗯,算了。”小孩的脸已经红的不行了,明明天儿不热,头却在冒汗,男女话题他是头回谈起。
“其实啊……”裴松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其实你身边就有一个合适的啊。”
“哪儿呢,谁呀?我们班女的我一个都不喜欢!”
“唉,我不是说你们班的女同学,我说的那个人,你刚从她家出来啊。”
此话一出口,艾向东顿时怒目而视,他不明白为什么刚才文邹邹的一个大叔,一下子变的这么龌龊,艾向东心中有气,却一句话也骂不出来,这也难怪,高卿怜教育出来的人,哪里会骂人啊,在他们的眼里,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裴松见状,连忙说道:“你是不是怕小姨生气啊,唉要说你还真不懂男女之事,我告诉你,其实你小姨早就有这心啦!只是女人家不方便主动表白,唉我说,你要有心办这事儿,我可以帮你啊......”
艾向东越听火越大,他呼啦一下站起来,正要开口骂,却发现肚子里根本没骂人的词儿,只好狠狠用袖子擦了擦油滋滋的嘴,带着气鼓鼓的肚子飞也似的跑掉了。
“这孩子……不太好对付啊,难道是我想错了……”裴松跟老板结了账,悻悻的走了,他知道今天这事办坏了,以后再也没机会碰到高卿怜的身子啰。
自从墓园事件之后,高卿怜更加注意和艾向东的接触,而且她试着努力表现出严格管教孩子的一面,邻居们最近几个月经常能听到隔壁传来这样的训斥声:“你轻一点!地板会花的!”
“慢点儿慢点儿!停……这是玻璃又不是铁打的,干嘛这么用力?”
“那个绿托盘放哪儿啦?你出来!找到没有啊?”
“我钥匙呢?你快进去找找!快点,快进去!”
诸如此类的命令,艾向东是言听计从,本来他就对这位严格的“小姨”又敬又怕,现在这害怕占的比例更大了,以至于在高姨面前吃饭都不敢出太大声音。
这天周末,小艾中午在高卿怜家吃完了饭,坐公交车去一家书店买书,坐在后排的他突然看见前面的位子上坐着一个和小姨穿着一模一样高领黄毛衣的女孩,他的心就像被钉子刺中似的“扑通扑通”狂跳不止,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
女孩撩起长发,那纤纤玉指再次震地小艾的心几乎跳出胸腔,为了和这女孩多待会儿,他坐过站了,可直到女孩下车,他也没敢走上前看看人家的脸。
从那天起,为了再见到这个女孩,他七天都没去小姨家,七天都在同一个车站干等着,终于在第七天下午,他再次看到那个女孩,可是这一次却没有任何心跳的感觉,因为她没有穿那件黄色的高领毛衣,而且脸型也不是小姨那种精致的杏仁脸。
女孩上车了,公交车响起轰鸣声,就在车子远去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喜欢这女孩,而是喜欢女孩身上有小姨的“影子”!有了这一心理暗示,在此之后的几天,艾向东总是能在路上发现能让自己心跳加速、呼吸变快的东西:这个像小姨的背包、那个像小姨的鞋子、她的腿很像小姨的腿、这个女孩的脖子跟小姨一模一样啊……
不光小艾有心事,高卿怜这几天也很疑惑,为什么小艾总是有意无意避开她的目光,是不是他在学校惹事了?其实她并不知道,小艾这几天完全魔障了,他经常在宿舍没人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小姨的样子:黑如绸缎的长发搭在完美的玉肩上随风飘荡,如波浪一般滑腻柔软,黑发与白肩相互映衬美到了极致;细腻平滑的前额留了一排整齐的额发,轻轻走过时,有种恰如其分的飘逸洒脱。
白嫩而红润的杏仁小脸上镶着一个挺直、秀美的鼻子,一张樱桃似的小嘴儿有时会因为孤独而微微撅起,倔强的睫毛总能恰到好处的落下再张开,无论多么美妙的词也无法形容四目交汇那一刻的感觉。
当小姨伤心时,她的眼神会变的柔和,清澈明亮的瞳孔里,轻晃着如清泉般的波澜。她有一双仿佛象牙雕成的小手和修剪得整齐发光的指甲,指甲上泛着珠光。
她的耳朵白里透红,外出时,会戴上两颗素朴的白珠耳环,走起路来微微晃动,在强烈阳光的映照下,分不清是珍珠更美还是佩戴珍珠的耳朵更美。
纤细的腰肢经常会环绕一条黑色或白色的束带,走起路来像秋天的柳枝,又像夏天荷塘里的荷茎。更不要说再配上那白如粉黛的玉颈,让所有见过她走路的人永远无法忘记她的惊世之美。
艾向东越想越迷茫,他真的喜欢高卿怜,但却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喜欢上她:“也许……也许裴松说的没错,小姨说不定也……”小艾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全身燥热发烫,心里像被一万只蚂蚁钻进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