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寒松开了手,我们都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季风的身边。
整个南辰谁不知道太后的强硬和手段,她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即便是圣上亲自出马,最多也就是延期举行,取消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乌雅呢,她又是怎么想的?
话到嘴边,我还是没问出口,不论乌雅是如何想的,对季风而言都是打击。
我转动脑筋,努力地想说点什么去开导他,最后连男儿志在四方这种放弃的话都说出口了,可他还是无动于衷。
虽然他心如死灰,但一直坐在这儿愁苦也不是个事啊,如果不能改变,那就尽力忘掉它吧。
如今的季风像个没有灵魂的泥娃娃,任由我搓圆捏扁,他都不会有感觉。我看不下去,跟璟寒商量着,将他拖去借酒浇愁了。
世人都说酒是个好东西,饮以忘忧,醉之消愁。所以才有那么多人甘愿醉生梦死,但其实是举杯消愁愁更愁啊。
季风就是其中一个。他素来是滴酒不沾的,现在却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杯不尽兴,他干脆直接端着酒坛子往下灌,我叫的五坛子酒很快就空了,着实惊了我一大跳。
“季风,季风你少喝些,别灌这么猛。”
我刚要抬手夺下季风的酒坛子,璟寒就拦住了,他摇摇头,让我别管他。季风现在就得大醉一场才行,不然他这个火压在心里,迟早会憋出病的。
季风看着我们俩,眼眶里布满血丝:“你们不是来陪我喝酒的吗,怎么都不喝啊。来来来,一起,一起喝啊。”
“谁说不喝,干杯!”
我看了璟寒一眼,接过季风推到我面前的酒坛子,仰头一饮而尽。我的酒量是不太好的,不过一口灌得有些猛,顿时晕头转向的,险些看花了眼。
“再来,再来一杯!”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哦,没有了,都被我喝光了。”
我抱着一坛酒,得意洋洋地砸吧着嘴,任由季风怎么盯着我瞧,我也不肯松手。
璟寒的旁边也放了一坛子酒,他优雅地倒在酒碗里细细品尝,我努努嘴,示意季风去抢他的。
季风盯了很久,眼神从上瞄到下,始终也没敢出手。他想了很久,酒乃身外之物,还是小命要紧。
“老板娘,再来十坛!”
被我一顿嘲笑后,季风的脸涨得通红,他眯着眸子,大声嚷嚷着。
醉仙楼内此时坐了好多人在吃酒,都是一些粗壮大汉和江湖客,嘈杂得很,我们在二楼的雅座还算清净。
老板娘今日似乎是人手不够,一直亲自忙里忙外,我们连唤了几声她都没过来上酒。
季风倒干了空酒坛子,此时的他已经醉醺醺的,不清醒了,见老板娘没来,他便一直嚷嚷个不停,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一定要闹得楼上楼下都知道。
我跟着灌了一口,脑袋晕乎乎的,也随着他一起嚷嚷。
楼下的客人听得不耐烦了,拍得桌子“啪啪”响:“吵什么吵,一群酒鬼扰了爷的兴致。”
我的耳朵向来很灵,隔着楼上楼下都听得一清二楚,我学着他的话对季风重复:“你听到了吗,他说你酒鬼哎。”
“说你的吧。”季风不信,偏要同我争执,说不过我,只好问楼下的,“你们说谁酒鬼呢?”
他晕乎乎地起身,一下不小心撞掉了桌上的酒坛子,“噼里啪啦”的,立时碎了满地。
楼下的人听着,以为我们是来找事的,扛着酒坛子就上来了,看这面色红润的样子,兴许也是醉了。
我正要起身同季风一道去会会他们,就被璟寒扯住了手臂拉回怀里,他沉着眸子凝视倚靠在他怀中的我,脸色十分不悦。
“喂,就是你们找事的吗,知不知道爷是谁啊,敢在爷的地盘闹事,怕是不想活了吧?”为首的男人一身蓝衣锻造,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细白的脸泛起红晕。
“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敢触了梁公子的霉头,活腻歪了吧。”梁公子身后的小喽啰们忙不迭地上前拍马屁,生怕说的声音小了,梁公子喝醉了听不见。
季风凑上前:“我怎么不知道这是你的地盘啊,你是谁啊?”
我仔细地盯着他瞧,像是眼熟的:“哎呦,这不是梁太尉的公子嘛,失敬失敬啊。”
我拼命地从璟寒身上挣扎着起身,上前作揖。一想到今日梁太尉给我的下马威,我心里就四处来火,现在好了,他的宝贝儿子落我手里了,我可得好好伺候着。
“你是不是傻,这可是堂堂梁太尉的公子,你怎么能不认识呢?”我拍了季风一下,让他看清楚。
梁帆嚣张地痞笑:“知道就好,小子,给爷长点眼睛,下回记着见爷绕道走。”
我今日换了身男装,梁帆又喝醉了,他一时没认出来我,正准备伸手搭我的肩膀,被季风反手一拧,疼的他“嗷嗷”叫爹。
梁帆身后的随从眼见情势不妙,纷纷掏出家伙准备开架。醉仙楼里的其他客人眼见要打架了,赶忙躲得远远的,他们都知道梁太尉公子的名声,不想殃及自己。
场面一时很混乱,老板娘忙完回来,听见声音连忙来劝架,却被璟寒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他没有拦着我,也不让别人拦着我。
他心知我今日在梁太尉那儿受委屈了,如今有机会报仇,自然是要泄泄火的。我也大胆地闹,丝毫没在怕的,因为我知道不论如何他都会护着我的。
这场恶战仅仅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就以梁帆的落荒而逃完美结束。
大战过后整个醉仙楼一片狼藉,空无一人。老板娘坐在柜台里面淡淡地看着,既是阻止不了,那便任由我们砸场子,反正这种场面她也见得多了。
璟寒坐在位置上,旁观着大闹一场后又醉成烂泥的季风和我,颇有些无奈。
他丢了个金元宝给老板娘,然后将我拦腰抱起。刚走出两步,又顿住回望了一眼身后醉倒在桌上的季风,喃喃道:“这世间最无情的便是有情。”
季风嘟囔着嘴巴,似是在回应着璟寒。他睡得深沉,只是谁也不知道,他在没人看见的时候,偷偷地流下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