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回忆在脑海中穿梭,仿佛一眨眼就回到了小时候,我们初见的那天,也是这样明媚的阳光。他站在树下,不明所以的望着树上偷摘果子的我,回眸的瞬间,我好像能看见他瞳中的光,闪闪发亮。
一失手,我便从树上滑落,一片叶子紧紧地随着我。原以为会摔得很惨,谁知他竟用小小的身躯保护着我。
原来我们的初见是那么的糗。
“和季大统领商讨完军事,一转眼发现你不见了,就想来找找。”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单纯的想见你。
我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这番说辞。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想来这里,就是觉得这里有什么需要我来看。
“听熙阳说这里以前很美,算是慕名而来吧,只可惜看不到曾经的风光了。”
他对我道:“你若想看,等这一仗打完,我派人来治理凉城,定让你看到最美的青沙河。”
温柔的话语在耳边萦绕,一抬头正对上他灼灼的目光,我只好仓皇的移开视线,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仿佛哪里有个黑洞,一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似的。
我不过是想开个玩笑,怎奈何引火烧身啊。
“那个,没关系,我不过是一时兴起,并没有特别想看。”最重要的是,太麻烦了,说不定过两天我就忘记了。
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这条枯竭得寸草不生的青沙河,却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璟寒没再说话,学着我的样子,往泥地里扔石子,一个接着一个,仿佛找到了新的乐趣。扔着扔着,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望天,这个时节里的阳光不那么热,倒是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有些想睡觉。
突然的安静让我浑身难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以前也常常是我们两人独处,都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今日不知怎么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余光瞄到一旁几株火红的玫瑰,在炽热的阳光下耷拉着脑袋,我突然想把它们带回雪轩,种在我的后院里让师父养着,兴许明年还能盛开一波。
想着,我就真的这么做了,拾起沙石地上的碎石子,屈身蹲在灌木丛旁,小心地挖开周围坚硬的土地。
璟寒好奇地跟着我,看着我手中的动作,始终一言不发。
我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才开口道:“最近宫中不太平,你是不是在担心元妃娘娘?”
他摇摇头,想了一会儿,又点点头。
“青依昨天来信了,说元妃娘娘一切都好,反而很担心你呢。”
我微微地笑,打量起身边的璟寒,他白皙的皮肤像是天生的,怎么都晒不黑,梨涡渐隐,没有小时候那般清晰了。眉眼间的深情,真是像极了那个人,越看越有她的影子。
“璟寒,你知道圣上的风美人吗?”我忍不住问出口。
他迷离地望着我:“听母妃和宫人们偶尔提起过,说是一个很好的人,很可惜我没见过,她似乎在我出生前就香消玉殒了。”
话语骤停,他敛起眸子,掩饰心中的落寞。他没有告诉我的是,曾经有个宫人向他提起,圣上之所以不喜欢他,就是因为他出生的那天恰好也是风美人去世的日子。这么多年他都一直暗自记在心里,不敢向任何人提及。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上话,为何我听着有种心疼的感觉。
那天师父说的还在脑海中盘旋,清风师叔的画像更是挥之不去,每当我看见璟寒,总能想起师父的话。
“璟寒怎么会是清风师叔的儿子呢?”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师父你在胡说什么呀!”
师父当真是老糊涂了,连这种话都敢随便说出口,若是被别人听了去,总归是对璟寒不利。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清风才十八岁,正是芳华正茂,年少无知……”师父陷入了回忆,顾不得我的阻拦,兀自地说着。
清风师叔成人礼的那天,师父为她请了画师,正画着,画坊里踏进了两位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师父同其中一位蓝袍公子相熟,总不过聊了两句,一来二去,大家就都认识了。
师父后来告诉我,相熟的那位蓝袍公子正是我爹爹,而另一位,便是刚继位不久的南辰新帝。
年轻的朋友互相交流总是很轻松愉快的,想必爹爹和娘亲也是那个时候相识的,不过这个师父并没有告诉我。
师父和清风师叔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可以说是对彼此了解的很彻底了。清风师叔的小心思是逃不过师父的法眼的,可她想瞒着的事,师父也绝不会拆穿。
直到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清风师叔遍体鳞伤的从外回来,师父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知道她去干什么了吗?”师父问我,却又像是在问自己,“为了给那个男人一份独一无二的嫁妆,她孤身一人去挑战北荒圣坛,拿回了象征着北荒王权的血魔杖。”
我掏出广袖下的短杖,问:“您说的是这个吗?”
“没错,它本叫血魔杖,古有传说血魔出,天地变,不过至今为止还没有人发挥出它的威力。”师父用指腹轻轻擦拭着短杖上雕刻的宝石,感受清风师叔曾经的温度。
血魔杖我也曾听过,不过传闻血魔已经消失十多年了,未曾有人真正见过,没想到被我误打误撞拿到手了。想来清风师叔是真的很爱圣上了,竟能为他搏下一座城池作为嫁妆。
可是,这短杖是我在库房的箱子底下找到的,既是如此贵重之物,又为何会无人知晓呢?
师父叹了口气:“是他不懂得珍惜,若非如此,清风又怎会早逝。”
他的语气中没有半点愤怒,反而充满了无奈,他也曾阻拦过,也曾懊悔过,只要有一丝希望带她离开,他都会不惜一切。
可是结果,结果就是像现在这样……
清风师叔的逝去对师父打击很大,竟让他一夜白了头,自那以后师父便将一切关于师叔的东西都锁了起来,再也不许别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