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疾驰向王宫,一刻也不敢停留。朱雀门外早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侍卫也巡查得更加严谨。
以前我进王宫都是不需要令牌的,现在就是亮了令牌,他们也不肯放我进去。
“你们睁大眼睛看清楚我到底是谁,连本郡主的路也敢拦?”我扬声呵斥。
这里面有不少都是跟我经历北荒之战回来的,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我本不想同他们动手,但若他们执意拦我去路,也就不能怪我不顾昔日旧情了。
领头的侍卫也毫不客气:“没有上头的意思,不论是谁,今日都不能随意进出这个门!”
他们这是要逼宫啊。
“那你们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我扬起玉笛,准备硬闯。侍卫们见我的动作,也纷纷举起武器抵挡。
“住手!”
一道清冽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我定睛望着,竟然是璟荣。
“谁给你们的胆子跟郡主动手,还不快退下!”璟荣稚嫩的嗓音在偌大的城门口显得异常冷淡,他厉声呵斥,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璟荣向来是三兄弟里脾气最好的,也是最调皮的,我从未见过他发火,如今这一句,反倒把我也惊住了。
“璟荣,璟寒现在在哪里?”我忍不住问到。
“二哥他在太和殿,里面现在乱作一团,沐姐姐还是先别进去了。”璟荣虽然是王后的儿子,但他和两个哥哥的关系都很不错,他说谁也不向着,他只向着我。
“不,我一定要去,你拦不住我的。”
璟荣心里清楚,不论他再说什么,我也一定会去的,索性领着我直奔向太和殿,说不定我能阻止一场战争。
太和殿大门紧闭,殿外空无一人,着实有些奇怪。我一眼就望见了殿外徘徊的岳文佳,她守在门口,不知在等什么。
“你还是来了。”她对我道。
“你在等我,还是想拦着我?”
今天的云彩有些灰暗,还没到傍晚,太阳就已经被乌云完全遮蔽了。殿外的风“呼呼”地吹着,与殿中的寂静无声形成对比,让我颇有些担心。
岳文佳的语气淡淡的,反倒没了平日里与我争锋相对的意气:“随便你怎么理解,反正今日我不会让你进去的。”
“难道事到如今,你还要帮着太后去残害圣上的皇子吗?”我原以为玉珠和梁太尉的死,能唤醒她的理智,未曾想她竟盲目至此。
“太后也是为南辰的社稷考虑,王位乃国之大计,岂能落到他人手里。”岳文佳不屑地瞥了我一眼。
“王位的属落由圣上定夺,后宫不得干政,太后此番不是干预朝政吗?”我紧皱眉头,她是被太后规划的未来迷惑心窍了,再多说无益,“你如此固执的相信太后,对得起玉珠为你挡的一劫吗?”
“与玉珠何干?”岳文佳不解。
这件事还是严珂告诉我的,他当时奉命查梁太尉,偶然从小厮的口里得知。因为梁太尉和岳文佳走得比较近,所以小厮也认得玉珠。
乌雅被下毒的事败露了,圣上派人调查,玉珠怕圣上会查到是岳文佳下的毒,便寻了个机会去求梁太尉帮忙,把这件事圆过去。
可给太子妃下毒是大事,太后得知后雷霆大怒,连声责备岳文佳不懂事。
她原是不想救岳文佳的,奈何玉珠手里握着梁太尉的把柄。所以太后便想了个办法,让玉珠给岳文佳顶罪,也顺便给岳文佳一个警告,这件事才算压下来。
我后来才想通,为何当时太后不挑我的麻烦了,原来是她自己人做的。
“果真,果真是我害了她吗?”
“还有,你以为太后为什么会养了你这么多年,那是因为她愧对岳丞相,是她害得岳相满门抄斩的。”过去的事我本不想再提,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误入歧途还不自知。
岳文佳背靠墙壁,软软地瘫下。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些,她一直以为是祁庭渊的诡计害得她满门抄斩,是祁沐冬夺走了她应有的一切。
原来这一切都是骗人的。
璟荣扯了扯我的衣袖,示意我快些进去,不要耽误时间了。
等我推开殿门时,璟寒已经占领了主导地位,御林军不知何时倾向了璟寒这一边,将太后和璟离团团围住。
屋内一片狼藉,像是发生过斗争。
璟寒看到我,转身对我浅浅地笑:“冬儿,我……”
他想说,我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
可是话还没说完,就噎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的瞳孔蓦地放大,眼睁睁地看着太后夺过璟离的剑,向璟寒刺过来,我的脚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怎么也动不了。
他捂住肚子,剑被抽离,鲜血立即喷涌而出。璟寒不可置信地回身望向太后,他不敢相信,太后会真的要杀他。
那个人,不是他的祖母吗?不是他的亲人吗?
她刚刚还叫了他的名字呢,是那么的慈爱啊。
“璟寒!”
我拼命地向璟寒跑去,将太后一把推开。太后禁不住我的内力,侧倒在地,发间的珠钗也飞了出去,蓬头垢面的,颇为狼狈。
太后大笑出声:“是哀家赢了,是哀家赢了,南辰的江山,就该是我们梁家的,哈哈哈……”
我接住璟寒瘫软的身体,鲜血染红了他的外袍,浓烈的血腥味顿时遍布整个大殿。
“璟寒,璟寒,你一定会没事的。”我手忙脚乱地捂住他的伤口,不让鲜血再涌出来。可是眼眶的泪水遮挡了我的视线,怎么样也捂不住。
“冬儿,不哭,我喜欢看你笑。”他抬手想帮我擦干眼泪,可又怕手上的血沾到我的脸上。
我胡乱地擦眼泪,反而越擦越多:“我笑,我一直都在笑,你起来好不好,我害怕,我害怕。”
再没有一刻能让我如此害怕了,他如今的样子就像是熙阳躺在我怀里离开时那样,我不能想象他离开了,我会是什么样子。
熙阳已经走了,我不能再失去璟寒了。
“来人,快叫太医啊。”
璟荣似乎也怔住了,听见我叫,才拼命地跑出去找太医。
“冬儿,不要白费力气了。”
“你别说话了,太医马上就来了,太医会治好你的。”血像是止不住般往外涌,浸透了他的衣衫。
“对不起,我答应过,不让你哭的。”
我摇着头:“你们为什么都喜欢说对不起,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我只要你陪着我,你答应过,你会一直陪着我的。”
璟寒苍白了脸色,拧着眉头喃喃道:“我有一份礼物想给你的,但是恐怕不能亲手交给你了。就在,就在王府的雪轩里,我准备了很久,很久。”
“你必须亲手交给我,不然我不会收的,你听到了没?”
“冬儿,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犹恐相逢是梦中,我一直记着,从不曾忘记。”他紧握住我的手渐渐松开了,“对不起,以后,以后不能,一直,一直陪着你了……”
微弱的气息在耳边消散,他躺在血泊里,轻轻闭上了眼睛,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我紧紧抱着他,也消融不了他周身的冰冷。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山河谷的吗?你离开了,我一个人怎么去啊,我连山河谷在哪里都不知道,你就不怕我迷路了吗?”我紧紧咬住唇瓣,不让自己哭出声。
我终于能理解乌雅当时的心情了,心如死灰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的。
璟寒,没有你带着我,我怕我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以后再也没有人和我闹,陪我笑了。
“璟寒……”我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长吼出声,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