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校长从县里归来——没直接回家！
他径直走到伍家玉正在上课的教室！
“让学生讲课，那、那还要老师托卵子！”——校长面上笑着、心里恨着！
教室里，伍家玉正在排练，让学生在上面当“小老师”
校长坐到后排、递给伍家玉一支烟：“伍老师，恭喜你！”
伍家玉狐疑地接过烟、且学老手——把烟在手里夯了夯：“我、我有什么好事？”
“你准备一下”校长递过自己的烟、给他点火：“后天县里的沈局长等许多领导，要来听你的课”
伍家玉惊讶：“听我的课？做什么？”
校长不阴不阳地：“你搞的、搞的什么小老师教学法，呵呵——现在各行各业、都在改革，我把你这事跟上面汇报了一下，上面想来看看，看看你到底是怎样搞的！”
“我、我这只、只是试验一下——”伍家玉心慌！
“这是上级对你的重视，你好好准备，到时，可别给学校丢丑”校长一直认为他这是在胡闹，但由于期中考试，学生成绩也还过得去，再说，这沈局长也是一根筋，谁的课不能听、偏要听这样小泡的课——只好由她——反正这文化课上的事，自己也真是有点心虚——多讲多出丑！
心想：是骡子是马，拉出来走走不就晓得了，我虽做不了什么、什么白乐、黑乐，但自信看人一般还不会走眼——我、我就让明眼人都来看看、看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到底有几斤几两！
接了活，伍家玉心里暗叫不好：“这些山里学生，个个胆小得象山羊！（本地叫四不象），开始的时候都不敢上台，我跟赶鸭子一样，连哄带拖地，才给他们拉了上去！现在学生们的胆子虽大了些，可要是县里那一大帮人、象狼一样地往教室后面一坐，这些学生，还不先、先个个都吓成了晕羊！那、那还能有什么小老师！”伍家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想了半天，自认为悟出了其中的道道；“故意的！一定是这看似大老粗的校长、故意给我找的麻烦！”
“可人家要来听课，怎么好不讲……这可怎么办”
他在房间里转着：“这王八，我可不能让他看了笑话！”笨王好胜心起，便要争个短长！
可怎么办呢？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法子：“造假！对——我先把要讲的课，先讲一遍，让几个大胆的、伶牙俐齿的，一人背一段！背得直到他们能象机器人一样地熟练！这样做，虽有造假之嫌，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伍家玉为自己开脱责任：“来听课的，你们也不是真的学生，那我这小老师，也就不是真的小老师！——以假对假！这也算是真实的水平表现！
再说，这年头，什么东西不假——听课，一堂课能听出一个老师的真实水平？哄鬼哩！
好教师，就要象我这样，要有从坏学生变成好学生经历……”
这鬼日子到了——
沈局长
坐在教室后排正中的椅子上——
她：烫发青衣，满面光洁细腻，大眼有神——象个贵夫人一样——鹤坐鸡群！
第一个上台的，是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平时、就他嗓门大，敢跟老师顶嘴！
胖男孩心里、揣着伍老师给他的迷魂汤——信任和激励！
大义凛然地从座位上站起——边向台上走、还边向底下的同学作了个鬼脸，以示不害怕！
站到台上，顺口背：“同学们好”
底下同学们都站起来答：“老师好”——都是演练过的！
本来听课的老师一一般都是不站起来的，这回，不知校长出于什么目的，也跟着站了起来、引得局长一干人也只好很不情愿地跟着站了起来！
“请、请坐下”胖男孩努力镇静着！
看学生齐齐坐下，胖男孩眼里只有后面那听课的一干人在慢腾腾落坐——突然——他忘记了自己上台来是干什么的！
想了半天，胖男孩只憋出一句：“现在开始上课”——停住！
就傻站在那里、不停地向台下“嘿嘿嘻嘻”地笑——底下的同学们为大局、强忍着不笑！
但——乱笑没停
并没有停止的意思、数分钟后——全班同学终于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气得坐在边上的校长把手里的烟一扔，嘟囔地骂了一句：“操冒气子的！——”。
伍家玉没功夫理会校长，他羞红了脸，快步走上讲台，揪着讲课学生的耳朵：“叫你讲课，你在上面孬笑做什么？”
胖男孩一边用手捂着耳朵，一边叫“我、我呵呵、呵呵，你教我怎么讲的，我都、都背、背熟了，我真的都背熟了，可一下就、就是想不起来，我、我就是想、想呵呵呵呵……想笑……”
“下去，下去”伍家玉不想再让他这样献丑，把这学生推回座位：“第二位同学上来”伍家玉亮出了法宝！——这是一位女同学——学习委员！
平时也能游走于老师房间和办公室的学习委员、这回：拿着书本，低着头，看着脚尖，恨不能把头埋进怀里——昨天动员的话全没起作用！
站到台上，女孩子满面通红，讲台上象燃起了一只火把！
她眼不往台下看，只象钉子一样钉住了讲台！
伍家玉在后面紧张地看着：只见女孩子嘴巴在动、在不停地嚅动——只是任凭伍家玉如何侧耳、也没听清她在讲什么！
伍家玉在底下急着喊了声：“大点声，大点声！”
可那女学生哪里调整得过来，转身板书，手在不停地抖着，粉笔断了好几截、一个字也没写成……
伍家玉自感到太没面子，只好上台解嘲：“停了，停了。今天来的领导太大了，小孩子们心理素质不高，这、这更说明小老师教学法是有必要的，要进一步提高”
说着，他红着脸，自己课匆匆忙忙地把这堂上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跑回了房间……
“现世报、还是现世宝？”——伍家玉在房间里的床上打滚！
下午，通知来：局长要开全体老师会！
伍家玉平静了一下心情，少不得也厚着脸，坐到会议窒最后——挨批、这正常、也是自己找的抽！认了！……局长在台上，东拉西扯的、说了些官话，众人也都没放在心上，倒是伍家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边——忽地，听到局长的声音变得清脆起缓和来：
“改革，是我们唯一的出路，改革，是摸着石头过河！要允许失误、甚至允许失败！今天，你们学校的伍老师，就是一位勇于进取，善于创新的、改革上的探索者，虽然还不成熟，但方向是正确的……”
当官的，都是话越说越长，越来越精彩！
但伍家玉不知，他只是越听越受用，心理上渐渐松驰下来：又听到：
“再说，我听、听你们那位叫、叫什么伍老师的课后，我感觉，他的基础知识很扎实，举例生动，要不是我们这些人在后面，这课堂气氛、一定生动活泼，更难得的是，他分析课本上的难题，注重从学生心理出发、深入浅出的，这是一个中学教师最重要的素质……反正，要是由我来讲这堂课，我怕难讲到他那么好”……伍家玉听晕了，对局长不是感激，真是敬佩：“大领导就是大领导，看问题有大局、入木三分；上海人就是上海人，眼界比天还高、比海还宽……
他在后排渐渐抬起头来，细细地盯着局长，觉得她好迷人，只是隔得远了些，后悔没离她近一点……
台下众老师，各人虽心中嘀咕，但没有发言权，只好心存疑惑。
倒是校长心里有点惶恐：这局长，怎么会这样照顾他，明明是丢人现眼的事……
临了，只见局长走下台来，和几位熟悉的老师握手，再最后和伍家玉握手：“自古少年出英雄，你大胆地做，我支持！对了，我们局正在办一本内部刊物每径洲教育通讯，是全县老师互相交流教学经验的平台，到时，你应该把你的经验写上去……”
伍家玉受宠若惊，他虽没全部听明白局长的话，但感觉局长的手，是世上最温热坚定的手——绵软，而又亲切！
伍家玉得局长亲睐，学校里人顿时表面上对他热情了不少——以为他和局长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但他也有自知之明：我得拿出点真本事来，才能不让人看扁、免得到时露馅了让人笑——教学上认真了些这自然不必说，他甚至还真的捧起以前学而未学的旧书，通读起来……
但他那是真能沉下心的人，心中老有乱事：宁溪的成舟之木，文绢她不知会不会真的想自己，她真的会来吗？
“若是真的来，我也就将就吧，谁叫我忍不住占了她呢！”
但又想：“希望她不要来，她有的是好地方！何必牵挂我！”
“吴妹，我也有偷窥她的一眼之缘，我得真的要调到蔡村教书，不过，这事不急，得等暑假后——我想吴妹这样纯情的女子、她会静静地等待我的，直到我做出要不要的决定”——
只是真的都是美中不足：“地方好的，人不好，人好的，位置不好，人好又有学历的，我、我又难搭得上……算啦，能得到蔡村那里的美景和美女，也算是天不负我了……”
心中最巴望着的、是学校里的那朵黑牧丹——
“也许，也许凭自己的色相，可以拥得美人归呢！癞蛤蟆都能想吃天天鹅肉，我怎么就不能想想”
……山虽是荒的，可在多情人的心中，却能时常开出满是欲望的鲜花，季节虽是冷的，年轻的想像却能在深夜里燃烧起来：多么希望正式地公开地拥有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呀，那怕早一刻钟也是好的！
青春都在飞逝——羡慕古人：十几岁，只要性成熟了，便可自由结婚生子，成家立业！
这社会，怎么越发达越糊涂了，偏要提倡什么晚婚晚育！
让人类体内那么多精神白白地浪费在这不可理喻的教条中，难道这就是我们要的文明社会，难道这就是我们希望的理想世界，连结婚恋爱生育这些动物都有的权力也给剥夺了，这、这理、跟谁说理呀……
枯燥的荒山生活，无奈的蓄情等待，社会的规矩不会因为他的焦急、渴望而改变脚步，生命的意义一时变得十分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