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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二三 还爷债孤女苦经营 多心机二钱乱防备

暂且按下那局长的妙计慢说。闲书再接那伍家玉大姐桃花出嫁后的故事慢慢讲来。

热热闹闹的喜事过后,等回过了门,老钱的脸便是一日沉似一日的。钱进看在眼里,明白在心头:

他这是在心痛那娶桃花花掉的钱呀!

但此时正是新正月,多少也还有些来往的亲眷走动,这让老钱总没能痛痛快快地说出一回心里话来——他憋!他窝!他心里的火、烧在喉咙口!

在娶桃花前,要讲这父子二人是一条心,那倒也是真的。可从桃花过来了,老钱和小钱、这对精明得能捉到鬼的父子,就各自在自己心里唏哩哗啦地盘算开来了!

钱进心里没日没夜不停地估摸着:是分家单过好呢?还是就在这老妖头的手下过好呢?(在人背后,他一直就是这么称呼老钱的)。

他想来想去,觉得这事各有好坏:单过要一下子成个新家,各种开销不小,以前我信这老妖头他要给我娶亲的话,我没能存一分钱。现在真要分了家,这老妖头比我还抠,能分给我多少钱还真难说——要是在一块过,在家里,吃喝不用掏钱,有了孩子还有人带,自己在外面挣了说十元一块……趁这几年多攒些私房,到手头宽裕的时候再分家那是最好……他这么翻来覆去地想好了,说干就干,从刚回门回来那天开始,买大东西就不说了,就是连打个酱油称个咸盐的,他也都要扣个三分一毛的藏起来。你想他这点手段如何能瞒得过这老钱的法眼:“娶了媳妇忘了娘!人心都是一样的”——老钱坚信!

老钱在心里,也把这事盘算了一百二十多遍:他讨了烧锅的,以后还不是要听烧锅的话,搞了钱都把她!就是他讲在外面没搞到钱,我还能把他们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供吃供喝的!要是再等桃花肚子一大,有了个伢,到时想分开都难了—趁着我还能干得动,得想法子早点分家、让他们明的贴我些,这样还清亮些。

好不容易挨到桃花嫁来满月的这天中午,他心里早揣好了主意,今天不见他做别的,只见他亲自从小缸里掏出最后两块自己家做的过年馊豆腐,叫老婆子用腌菜在一块烧了,又特地吩咐要多加一勺猪油。并且把从三十晚上就留下的一碗红烧肉也在饭头上蒸了——这碗烧肉那可是来客必上的大菜,总是摆放在所有菜的中间,之所以到今天还没有被蒸化掉,那是因为回回把这肉也只是略为蒸得有点热气就上了桌子。

接着,他又从锅洞里掏出了一些柴头子火碳灰,放到桌上的小泥炉子里,用嘴对着炉火吹了几吹,让火微微旺上一些,便在上面放上装了腌菜豆腐的缺了双耳的小铁锅。今天他破天荒地叫一家人都上桌子坐了,老婆,钱进,钱进的二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英子,还有桃花,全都围坐在一起便开始吃饭!

他找了半瓶酒,一个人在自斟自喝:今天是桃花满月的酒,大家把这碗烧肉都吃了吧,正月都快过完了,各人今年怎么做,也都要做了,不能老是过年做新人的。

桃花晓得他这是在指猫骂狗,但只是低着头吃饭,装着没听到。

钱进的这二个弟弟早就馋那碗红烧肉了,今天听说能吃了,便一人夹了一大块,塞进嘴里鼓嚼起来,还没咽下,第二筷子又过来了,钱进看了,晓得这两个馋鬼不把这肉碗的碗底放出来那是绝对不会罢手的,便也伸筷子夹了一块,四下望望,便放到了坐在身边的桃花碗里。桃花要推不要——钱进立即钭吊着眼、啐了一声:还做客,不要算了!便用筷子塞进了自己的嘴巴。

老钱还是边喝边说道:钱进,你可想好了哪天走?

钱进个头虽矮,但人精怪得很,他早就看出今天这架势不对:就是要喝满月酒,也不必他亲自动手搞菜烧饭的呀!看看这老妖头子又想玩什么点子。

想到这儿钱进道:过完正月再走,也不晓得那边今年还要不要人,正等信哩。

老钱道:你不要这样磨磨蹭蹭的,现在哪个不想快些搞钱,你们这样天天吃饱喝足了地,就让我们老的来伺候,那怎么行,你们胳肢窝里过日子,不晓得这一天开门七件事有好难——钱进嘟噜着打断他的话道:也没人耍了,我们不也天天不是在田上角刨就是在田下拐抓的!

老钱仰脖子子喝了一杯:现在人人都在想法子搞活钱,你靠种田最多也只能图个吃饱肚子,再讲,你讨亲花那么多钱,什么时候能补上?

钱进看老头子嗓门大了起来,本不想和他争,只是一来自己在外面也见过了一些世面,二来他也不想在新媳妇面太没面子,便小声地说道:我年年做付业、搞回来的钱也不少了吧。

老钱一听这话,“啪”地把酒杯子往桌上一惯,用筷子头指着钱进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是不是还想跟老子算帐?要算就从小来算。你做老大的,一家人为你娶亲多花了多少冤枉钱,你又不是不晓得。你每年带回来的那点钱,你可看到我后头有多少个大饭勺子在追着挖呀!你弟弟妹妹们一分钱都不要花了?全都打赤膊子站着喝西北风呀!……一番连骂带训,吓得所有的人一句话也没有了。

钱进晓得了:他这明摆着是要独吞自己这几年辛辛苦苦挣来的钱!

本地素有满月就可分家单过的习俗,要是满月了不分,就得等三年后再分——钱进明白:看来这老妖头今天是要分家了!

钱进脑子转了几转:既是要分家,那也行,只是要他先提出来,这样可以多要些东西!

主意一定,他便有意激老妖头道:你一天抽烟喝酒的,还讲人家。我带回了那么多钱,就是用了不少,现在也总不至于一点也没有了吧。

老钱看他还嘴,也正中下怀,拍着桌子大骂道:老子抽烟喝酒是老子自己搞的。现在还轮不到你来管。家里就那么大,要是有钱你不晓得自己动手找哇!我看你这****的是让人吹了枕头风,耳朵根子软了,要是不想在一块过,正好今天把家分了!

众人看他发脾气,各个避开到了屋角。只有钱进还坐在桌子上道:我可没讲要分,是你讲要分的。

老钱道:是我要分的怎么了。这分家单过,古来常理,我现在就把王队长找来,把家分了!

说完,也不管所有人是否同意,他气呼呼地去了。

不一会,老钱就拽着王队长来了。

王队长径直往堂中大椅子上一崴,胳膊佬把桌子上杂七杂八的往边上一拐、:听讲过帮人娶亲的,没听讲过还要帮人养伢的吧!你们好好的日子不过,又猫叫狗闹地做什么?

钱进忙着递过一支烟道:都是酒多了的气头上的话,你不要理他——

老钱道:天底下没有不散的酒席,迟早都是要分,不如早点分了好!

钱进没有说话,显然是有些默认的样式。

王队长对这些事在行,他接过烟叼上,侧眼看着老钱道:老钱你想好了,你这大伢,正是在搞钱的时候。你这一分,靠你这把老骨头,你怎么养活你这一大家子人?

老钱和王队长有默契,晓得他这是在打桩埋伏脚,便装着打蔫地道:成天做事你拼我、我拼你的,生怕多做了一点点。为眼睛屎那么大点的利,又都你抢我夺地,跟作了仇一样。一天只晓得张嘴巴要饭吃,也不晓得那饭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这样绑在一块也不是个事,就让他们快活地吃鱼吃肉去,我带他娘和几个小的要是真过不下去,就到远远的地方讨饭去。

桃花看真的要分,在边上小声嘟噜着说:我一来就要分家,讲到外头多不好听,还以为我是好吃懒做的。

王队长听了,便道:你好不好,全队人不都看在眼里,有你这么勤快的好媳妇,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分家现在也是平常事,你看前村的那小猫家里,把烧锅的接进门才三天,人家媳妇就主动要分,还有你看后村的那花狗家,人家儿子是先分了家,那媳妇才愿进门,现在的年轻人,有哪个愿和老人在一块过的。这分家,老钱还不都是为了你们有好日子过。

说完望着老钱道:你可要想好了!可是真想分。

老钱装着迫不得已地道:不分那就是都是要饿死在一块,分了各人干各人的,可能还有条活路。

王队长对着钱进桃花道:你们也想好了,可想分。

其实不管是钱进还是桃花,心里也都想分,只是桃花不好说出口,见队长问,便道:这事我不管。

钱进只是想多分点东西。这时,见事已到此,钱进答应道:真要分,我也没法子,那就麻烦你了……说完又递上一支烟来。

王队长不情愿地接过,把烟慢腾腾地架到耳朵上道:本来这分家的事轮不到我来管,都是你们母舅姑爷的事,这种事是戴高帽子得罪人的事,你们既是看得起我,我就作个公人。丑话讲在前头,分得对不对你们的心坎,我可不管,作为公人,我就要把要把一碗水端平了的。

众人点头称是。

王队长看着老钱道:你做长辈的,先讲讲你准备怎么分?

老钱一脸的苦相,装着想了想道: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分,最主要的也就是房屋和田地,我先望谱子讲个大概,六间正屋,他们兄弟三个一人两间,好的先捡老大挑,你看可行?

钱进没话说!

王队长插话道:那你们两个老的以后住么地方?

老钱道:我们先带三个小的住,到时不行就住猪圈那边上算了!

王队长道:这样做上人的,那是没话讲的了。

老钱又道:田,一人只有四分半田,你烧锅的新来还没田。你看我就把那大塘后稍的那块田给你可行?那块田足有五分多还不止。

钱进立马插话:大塘后稍那田、是水没稍子——一下雨就淹了,一大干又搞不到水,还又是沙漏土,撒多少肥料都随水跑了,一点产量也没有……

老钱大声道:这田是差些,但只要好生种,也还不错。这样的田你们年轻人不种,难道叫我这老骨头来种就好?

钱进嗫嚅着道:也总不能太差了吧。

老钱极不情愿地道:要不就把塘下埂的那块给你,行了吧!

钱进道:那田在塘埂下,半边都是生冷的,太阳到十一二点都照不到,靠坎的那边种的稻子,光长叶子不结籽,就是勉强结出几粒来,还都是大瘪壳,种这样的田,你叫我们吃什么?

老钱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要,这田我还不是种了多少年了。你是想要那块冲田吧,那好,你拿去,我和你娘弟兄几个用裤腰带把喉咙管子扎起来,可行?

钱进道:那冲田是一个大四斗,我也不全要那块冲田,你就把那冲田切一块给我,再把塘下埂那块搭给我。

老钱道:塘下埂那块就四分多了,我怎么还能在冲田的给你切,不行!

看见两人僵了,王队长从中道:钱进,你这伢,你们年轻人是走上坡路的,老钱一年老似一年的了,是在走下坡路,后头还有好几张嘴巴等着吃饭,你好歹还能在外挣钱,这田是次要的,你就别和老人争这点东西了,我看那塘下埂田也不错,至少搞水容易,你不在家,桃花再勤快,一个人车水也难。

钱进听了,肚子里虽然有气,但王队长说了,他怏怏地也只好同意了。

看看无事,老钱又道:还有两块旱地,那块大地我就留着,把那块棉花地给你可行?

钱进道:那棉花地哪年能种出东西。猫石泥土,一老锄挖下去,就是一行白印子。田不行,地怎么也要好点的!

老钱道:那地其实好得很,就是缺人翻一遍。要是花点力气翻一遍,再多烧点火粪、青灰拌在土里,插山芋都行!

看钱进气豉囊囊的,老钱又补着说:

再说,那地边上还有一棵大枣子树,现在都有碗口粗、马上就要结枣子了,也一块搭给你了,到时枣子不也能卖些钱贴补一下家用!

钱进愤愤地道:人家扒杆粗的枣树都结满枣子了,那棵枣树是公的,再粗也结不了枣子……

老钱无奈地道;那就没法子了,就这两块地,那大地我还要种些花生下酒、插点山芋好填肚皮。你要是真不要这地,我就种些荞麦撒些芝麻,多少也能靠天收些。

钱进晓得老妖头爱耍无赖,要是坚持不要,恐怕连这块猫石泥地也没有,好在后面还有话要讲,且先答应了再说。想到这,便愤愤地道:你非要这样,我有么法子。就要这块了罢。

老钱觉得都分差不多了,便道:那也得讲一下,每年你们能贴我多少吧?

钱进看他就这么分好了,气愤地道:这哪叫分家,这就是往外撵人,我们锅碗瓢盆一样都没有,荷包里又没有一个角子蹭痒,叫我们怎么过?

王队长道:老钱你也是的,要分就把这些都分好了,怎么养你,那放到最后不迟。

老钱道:家里在还有些小东小西的,你要是缺了,我这有你就来拿,还分个么东西——说完,嘴巴插上了门栓。

钱进赶紧地再提醒地说道:怎么着也得分我们一些钱吧。

老钱一听这话,大门嘴愤怒打开:你又不是孬子,一点帐也不会算呀,你这几年带回来的那几个钱,先头是做了屋,后来又给你娶亲,屋花了多少,你晓得,这为你娶亲花了多少,你心里也有数,现在不但没一分钱存着,我还私下向王队长借了一屁股的债,以前不和你讲,是怕你讨不到亲,现在亲讨好了,正要讲这事哩。

钱进看这事不说明不行,分不到钱,还要分债,也是急了,不管是不是还有外人在场,他大声叫道:老头子,手背手心都是肉,你做人得凭点良心,我又不是不会算账,我从十八岁还不到,就到外头搞副业,省吃俭用的,一年少讲,也带了好几百回来,就算做屋娶亲是花了不少,现在也总还有些,更不至于现在还要借债吧!

老钱对着他讥笑地道:这年头,钱越来越不值钱,一张大团结拿出来,到街上张个猫就没了,你不当家不晓得柴米贵,过日子有算不清的帐。你弟妹们你也看得见,都是在兴长个子的时候,个个都是个饭钵子,你娘又是个药罐子,我一年到头种田织点老布,自己还好口烟酒,……你讲你讨亲时,一下子要那么一大笔钱,我又不是开银行当铺的,从哪里搞……没法子,只好瞒着你们,向王队长一下子借了四百块,这才把彩礼钱凑齐了……

农村里的人眼皮都浅,分家吵嘴打架那本是平常的事,什么父子亲情、都逃不过这过日子的压力。

老钱和王队长,一个做好一个做歹,用一下午就把这事摆平了,一来是老钱经事多王队长面子大,二来也是桃花心眼实心肠软经不住人劝。

最后叫来队里快计写落在纸上的分家的结果是,钱进:得二间正房,一块塘埂下的水田,一块猫石泥的旱地,每年要贴老头子二百斤稻,五十块钱。还要分三年还清四百块钱的债——

对着这样的结果,钱进象被斗败的公鸡一样,红着脸站在堂屋里一言不发,他不晓得为什么就稀里糊涂地就按了手罗!

老钱等人走后,从锅灶间踅摸出几只豁口掉瓷的花碗,几双长短不齐的竹筷子,一个没有水瓶胆的篾做的水瓶壳子……一齐交给了钱进道:仓里还有一担稻,你要是要,就拿稻箩装点自己绞去。破锣破鼓好救月,这些东西先将就着用了,以后有钱了再慢慢添新的。

对了,家里还有几只生蛋的鸡,你要是要,就把那只大麻老母鸡捉过去,那鸡屁眼大、老生双黄蛋——你看我这做上人的可好说话?明天吃了分家饭,你请个砖匠来,开个门、垒个灶,就各人过各人的吧!

“没分到钱,还分了一屁股债”,晚上钱进坐在床头上,一脸怒气地对着桃花。

桃花无奈的道:都讲定了,还多讲什么!

钱进道:我先把家里搞清亮了,就尽快到外面搞钱,把钱还清了。

桃花道:这么多钱,一时哪能还得上,只好以后慢慢还,只是这眼前怎么过?

钱进道:这开门立灶的事,倒是好办,屋檐下土坯断砖是现成的,明天我自己就能搞好,省得请人花钱。可是只有五十稻子,能挨多少天,你在家怎么过?

桃花道:你不要管我,人是活的,我自己慢慢想法子,只是你要到外面,那么多路,路费怎么搞?。

钱进道:要不到你家借点?反正年底我回来一块还。

桃花道:我才来,就到家里借钱,怎么说得出口。再说我大——。后面话不用说出,钱进明白这也是难事,想了想又嗫嚅了一会道:“要不明天我到村里人家借一下看看”。

但想了一下,又自言自语地道“这年头,谁家有闲钱放着,几毛块把的可能还差不多,要借十多块,恐怕真不行”。

桃花晓得他难借到钱,便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床头,打开从娘家陪嫁过来的大红木头箱子,把里面的折得好好的新衣裳一件件拿出来放到床上,看看快拿空了,便伸手在箱子底下用手摸了起来,一下子摸出了一只用花布角拼成的小布袋子,解开袋子上边的松紧套头,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掏出来,钱进睁大眼睛望着,心里有些兴奋:不晓得可有多少赔嫁来的钱?怎么我私下没注意到,要是早晓得,瞒着她我先搜一遍就好了——

只见桃花从袋中捡出了许多小块的花布角,又有几脉线,红的、白的、黑的都有,再往下掏,掏出了一个小红纸包,钱进心里开始快速跳动起来,瞪大眼睛望着:只见桃花把那红纸包小心地打开,只见里面用锡纸包着一张崭新的十元钱,桃花把钱拿出来,在手里摸了几遍,便递给钱进道:你拿着做路费吧。

钱进干巴着眼望着道:只、只这么点,再摸摸,看可还有!

桃花有点气地道:我那大大你又不是不晓得,他怎么舍得多给,要摸你自己来摸吧。

钱进不信只有这么点,听她说了,也不客气,从床上蹦起来,便把箱子里里外外包括衣角都细细地摸了一遍,最后失望地往床上一躺:你家里人真是铁公鸡。

桃花默默收拾衣物,盖上箱子,准备脱衣在另一头睡觉,钱进见了,把她一把拖过来,扯了她的内衣就边要来,嘴里还边骂道:花了老子那么多钱,只赔这么点来,老子都恨死了!

桃花推着他道:我今天那个事在身上。

钱进道:你她妈的少装,管它呢,就是有老子也要干。不管桃花怎样说好话求情,他还是把桃花脱guang了压在了身下……

这钱进虽是大老粗,但在外面混了多年,学了不少做这事的法子,只把桃花整得心里是屈辱万分。

可隔壁就有人,不能喊叫,她只好嘴里咬着被角,强忍着不叫出声来,但忍不住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那钱进分家分得窝火,不敢找老妖头的岔子,只好把一肚子怨气全发在桃花身上,他略把家里门灶搞好了,便带上桃花给你十块钱,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吩咐桃花道:你一个人在家里、风吹不着雨打不到的,怎么都好过,实在要花钱,你家现在有的是钱,你不晓得就问你老头子借些来,等老子挣了钱回来,一个角子不少地还他就是了!还有,你要记清,晚上困觉要把门窗关紧,一个人少在外面东跑西颠的让人看了笑话……

桃花心里酸楚苍惶,晓得这是上了贼船,但想想自己家要了人家那么多钱,赔嫁又赔得真的不多,她也只好怪自己这边了。

桃花一个人东挪西凑地勉强度日,虽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也把田地整理得井井有条,可春三月一来任凭是怎么省吃俭用,生活还是越来越窘,又不好意思和家里人讲,只好硬撑着。

看看撑不下去,她睡着了还是困醒了都在想怎么办。想来想去:我只会织布,可、可到哪里找棉花纺纱呢?

想来想去没法子——看看天气暖和起来,忽然想到自己的被子,盖被是新的,当然不能动,但那床垫被、大半旧了,一时可以不用,不如把它拆了……想了几天,咬了咬牙,就把那床垫被拆了,偷偷抱着棉絮跑到娘家,只谎称说是老钱给的——把棉絮掸了,称称也有六斤多点。她又向村里人借了纺车纺了起来。这些纺纱的活,她轻车熟路的,不两天,把这六斤棉絮全都纺完,看看够织两匹四五丈长的布了,于是便把纱带回家向老钱道:你经布时,我把几斤纱也搭两个,可行?

老钱觉得奇怪便问道:你在哪里搞的纱?

桃花道:我问我家里借了点旧棉絮,搓成了条子,这两天就纺了几斤纱。

老钱皱眉道:看来还是你家好,我这机布才开机,你要想搭布,得等到下一机。

桃花晓得他是在推托,正还想说两句好话,只听老钱道:你家能借棉絮给你,就让你家一个人情做到底,在你家机子搭布就是了,省得到时说我缺斤少两的。

桃花没法子,只好带着纱腆着脸往娘家去,到了娘家,不敢说自己在婆家的不如意,只是说婆家梭机没空。

老伍虽是好财,但看到这么一个鲜活的大闺女,到人家才二个多月,便瘦得难看多了,自己多少也有些心痛,便答应了。

织这点布,桃花用心,织得不稀不满的,本来预计六斤纱,能织出二尺宽的布五丈来就不错了,可她硬是织出了五丈三,别人一看那布还和一块镜子一样地平滑。

有了这两匹布,桃花心里激动得想哭,她抱着这两匹布回到家里,把布小心放地到床上,细细地左看右看,眼泪不停地涌出来:这过日子,真的好难。

但她晓得,要是让老钱晓得是自己拆了被子来织布,还不让他左一个“狐狸精”右一个“败家精”地要骂死自己。

接下来是怎么把这布换成钱或者是粮食,一般来讲,要么是自己挑到外面去卖,要么是等布贩子来收。她正想着到底应该怎么好时,只见老钱拿着个屎扒子,装着从她门口经过,不经意间看见了她的布,老钱便走进来对桃花道:这么快就织好了?

桃花点了点头,老钱道:你这布要怎么卖?

桃花道:正在想,不晓得可有布贩子来。

老钱道:布贩子有时几天就来到一趟,有时半个月也不来,你家织布又不是不晓得,我看不如自己挑出去卖的好,这样比布贩子的价格要高不少。

桃花道:只有两匹布,到外头要住店吃饭的,总不划算。

老钱道:我也还有几匹存布,正准备挑到外面去卖,要不你就把布给我,我给你顺带卖了,卖多少回来给你多少。

桃花犹豫了一下,老钱催促道:你还不放心我呀,我就是再想搞钱也不能搞家里人的钱呀!你要是真不能放心,那就算了。

桃花想着自己屋里没米没盐,便道:你去可要几天回来?

老钱道:明天一早就去,要是好卖,大概三五天就回来了。

桃花拿起那两匹布,慢慢地递给老钱:那就劳你的费神了,家里的事我都能做,你放心好了。

老钱说了声:我明天就走,你做自己的事吧。说完拿上布,径直过去了。

三天过去了,老钱没回来。桃花早喝完家里最后一碗荞麦糊,现在又饿了一天,她头昏眼花地倦缩在床上,耳朵里开始还注意着隔壁的动静,不久就沉沉睡去,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一阵饥饿又把她搅醒过来,她想这样不行,死了也没人晓得!

她用力地从床上爬起来。用瘦得皮包骨头的双手颤抖着扶着床沿,一步步向靠墙的一只小木提桶前移动,那是她家存水的地方。

挪到了那边上,她一手扶着墙,想低下身子来拿那提桶中的水瓢来舀水喝,但弯不下腰来,她只好慢慢蹲到小提桶前,不想一条腿一软,双膝就跪了下来,她努力不使自己倒下去,一只手扶着提桶,一只手拿浮在提桶水面上的葫芦瓢,舀了半瓢水,连吞带咽地喝了下去,一时,肚子里咕嘟咕嘟地翻转了一阵,她想:听老人讲,只要有水,人饿七天都不会死!

强烈的求生yu望,让她再次鼓起力量,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挪到了大门前,费了半天工夫,好不容易打开门,一阵刺眼的阳光刷进屋里来,对外看看是下午的光景:我是睡了一天一夜了?

她想不起来,远处稻床上一切依稀还认得地,只是看不太清楚。这进,一个不高的影子来到了面前,模糊中看不清是谁,直到那影子对她道:大嫂,你怎么了?一天都没见你开门,是不是病了?

她想起来了:这是小姑英子。但她说不出话来,只是往门槛上一歪,顺势到门槛上,但还是用手扶着门框,不让自己就倒下去。

英子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好象发烧哩,我喊妈妈来。

不一会,英子妈妈让英子连拉带拽地拖过来了,这英子妈妈本就是个一时糊涂一时又有些稍微明白的人,只听她边走边自言自语地道:你家大大不是人,是小狗,看大门……

英子把妈妈拉到桃花跟前,对妈妈说道:你摸摸,大嫂好象烧得厉害哩!

英子妈妈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摸了一下桃花的头,再睁大眼睛看了看桃花,只见桃花两眼无神,手在不停地颤抖,她便晓得了是么回事,嘴里道:作孽呀,造孽哟……忽然她停住了念叨,对英子道:你、你去把厨柜底格那瓷瓶里的糖拿出来,搞些糖水送来。

英子听了,赶快去了,不一会,便用碗端了过来递给桃花,桃花伸手来接,但手抖得很,拿不住碗,英子妈妈接过碗来,便向桃花嘴里一点点地倒。喝了几口,不一会,桃花终于缓过一口气来,便有气无力地说道:不晓得怎么搞的,今天头好象是总发黑头晕,我歇一会就好了。

众人正在说时正要这时,只见老钱肩上扛着一根竹扁担,扁担上挂着两根系好的麻绳,从外面回来了。

他看到这几个娘们在一块,不由生疑,便快步走到边上来一看,看清了,他发怒道:我在外头跑得跟狗喘的一样,你们在家里这么胡来,有粥有饭地吃了还够,还要喝糖水,可晓得红糖要一块多钱一斤。

英子道:大嫂发头昏,才就喝了一点。

老钱扫了桃花一眼,便道:耍还耍出病来了?你的布我卖了,一匹是四丈五,一匹只有四丈三多一点。现在大春荒的,外面的人也都没有现钱,只好贱卖了,你那布织得跟渔网似的,我跑了多少个村庄,腿都跑断了,好说歹说到最后才给甩掉。一共卖了十九块二角。你把钱拿去自己买糖喝也好买肉吃也好,我不管。

桃花晓得他这是在糊自己,但他既都这样说了,也没法子,便要伸手来接钱,老钱拿出一沓钱,数了几张给她道:给你九块二毛,你们欠我的钱也得慢慢还,先还我十块,你把帐记好了。

桃花拿这这几块钱道:你这回全给我,等我多买些纱,织了布,下回卖了再还你。

老钱道:我这机布也正缺钱不能了机,你们欠那么多钱,要一回回地还,一下子还还不心痛死了。你要是没钱,就找你大大借点,你家姐妹多,都是挣钱货,还又不要做屋的,只一个男伢,上浮山成绩又好,以后上大学到了城里住公家的屋,什么都不用费心。你说你家存那么多钱花不完,放在家里都上霉了做什么事……也老钱对一通数落带讥讽,然后对英子和英子妈妈大喝道:我都饿得肚皮贴了背心骨,你们还在这里没事找事。

说完,自己先回去了。钱在他手上,桃花无法,只好手里捏着这九块二毛,满眼噙着泪水回到了屋里。

回到屋里,桃花首先想到;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在家做姑娘时,曾有个算命的来门前,我抽了几张牌,记得清楚:靠山山又倒,靠水水又深,靠棵杨柳倒插根。当时不信,这回看来是真的应了。

她虽这样想着,但还是不甘心,便又想:我要是连饭都搞不到,不但活着没意思,就是死了也没让人骂,不行!我得再想法子。

想到这,她狠了狠心:不管怎么讲,先得把肚子吃饱再说。于是她便拿着这些钱要先钱,带上门,走到街上先去买些吃的。

她花三块多钱,买了一斤糙米,二斤山芋片子,一斤苞谷粉,几斤米糠,三两盐。把这些理好了,她心里暗暗寻思:这些杂粮,要是再多掺些杂菜,估摸着大约能度过十来天,有这十来天,我就用剩下的钱再买些旧棉絮来,再来织点布。这回我自己卖去

说干就干,第二天天还没亮,她早早地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把苞谷粉掺上米糠再放上一些早备好的青菜叶子和在一块,做了一大碗糊,热腾腾几口便喝下了肚子,她用毛巾抹了一把嘴,便提上一只竹腰篮,轻轻锁上门,来到早市上。

农村里的人,最怕误了白天做事,所以这早市特别地早,一到天亮人就散了。

那些做买卖的人,都是要么打着手电来,要么提着盏小马灯,最不济的也在篮子里放个小煤油灯,整个一个市场人影幢幢,灯光闪闪,跟鬼市差不多!

桃花以前和父亲也来过一回,心里很是有些害怕,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只是瞪大眼睛在人影中寻来找去,想找些既便宜又好些的旧棉絮。

好在这行她是从小看着别人做的,耳濡目染的什么行市都晓得。

不一会,她便买到了十来斤旧棉絮。估摸着能织二三匹布了,她便又顺带着买了块肥皂,趁着天还没亮,快步地回到了家里。关上门,她把旧棉絮拆了,放到一个木头大盆里用水泡好,再在一块块的旧棉絮上打上肥皂,一切做完,这时正好天微微有些亮光,她把棉絮用竹篮子装上,又提到水塘边洗了,回来在门前搭了根竹竿子,便把洗得干干净净的棉絮凉上……

不说这中间的琐碎,做这行活,对心灵手巧的桃花来说。当然不是难事。但说布很快就织好了,她要抓紧时间到外面把布卖了,要不马上就要下稻籽忙农活了。

这回她没和老钱打招呼,自己起了个大早,先把三匹布捆好,再做饭先吃饱,又带上煮熟了的山芋片,便背着三匹布往浮山东边、一个叫小岭的地方而去,之所以要到这个地方,也是她早就打听好了的:这里是山区,人有钱没处花,布也好卖些。

从家里到这小岭,有四五十里路,过了瘫子渡,再过了方家渡,临近中午的时候便一直在爬山,。她想:我要捡那外人少到的地方,这样也许好卖些。

于是她鼓足勇气,尽量捡那偏僻的小路走去。越进山里,山就越高越陡,问个偶尔路过的人,知道这里便是小岭了!

桃花初次独自出门,饶是她鼓足了胆气,还是被眼前的这座大山所震慑:自己爬了半天的山,以为早已到了山顶,不想抬头一望,一座更高的山又突兀在了眼前,举目再往四周一望,都是崇山峻岭,一山高过一山,一岭赛过一岭的,山影重重叠叠地连绵到天际。

低头再细观身边,石怪山奇,树木又葱茏得阴森森的有些怕人,虽然有人走出的小路,可哪里见一个人影!

她心想:到这没人地方,把布卖给哪个呢?

正在边想边走,犹犹豫豫间又转过一个小山角,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在山凹中的开阔地来,从山上望下去,但见那地如何:百十来间白墙青瓦的房舍,绿荫拢覆,依稀散落在一条阔大清澈的溪流两边,桃花见有这么清纯干净的地方,一直阴提着的心、也渐渐地有了些温暖。

“有人家就好了”桃花心里一阵喜悦,背着老布快步走到这村子里,正走到村口,但见这村子岂止是干净,简直就是一尘不染,那沿溪岸有立柱迥廊,廊中每隔几步便有靠背的木椅,溪两岸的人家,又有竹桥相连。桃花正要往里去,忽听得一个人影子从身边跳了出来,对着她道:不准动!

桃花正被这村庄的干净所吸引,被这一声喝问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玩皮的大约只有七八岁的小孩子,孩子手里拿了把木头手枪,在对着自己笑。

桃花见了,便伸手想来摸一把这小孩子的头,不想手刚搭上这小孩子子的头毛,那小孩子一转身,从她腋下一下子就钻了过去,滑得跟泥鳅似的。

桃花没想到这小孩子这么灵巧,这时她心里这才想起:都讲这边上的人会武,从小就练,看来是真的。

书中暗表:这村子属枞川县牛湾集公社,名叫天井村,这时你看着村子里静谧无人,那是因为村子里大多数男人们一大早就上山去了,要到傍晚时分才能回来。

女人们这时各个都在家忙着做午饭。

桃花一进村子,被那贪玩的小孩发现了,他们快速跑走后,沿着村子一通喊,本来在忙各自活计的人,全都丢下手里的事,跑了出来看。

山里人,少见有外面生人进来,有时就是有几个小商小贩撞了进来,也多是男性。这时看到桃花一个女子进了村,众人稀奇,都撵过来看。

人群中有人拦路问道:小大姐,你是从哪里来的?

还没回答,那边门里又有人问:大妹妹,看你背着那么重,快来我家坐着歇会吧。

桃花正要应时,对门又有人道:看你走路走得一头汗的,快到我家来喝口水吧……

桃花没想到这村庄干净好看不说,这里的人也是这么好,心里感动:还是这山里人好呀!

于是她便在一家门口把老布从肩上放下,那家一位老年妇女,忙不迭给桃花搬过来一只小竹椅子,让她坐下,一位在里面烧饭的中年大嫂赶紧拿上一只碗来,放上茶叶,倒了一大碗茶水送了来,桃花也真是口渴了,谢过大嫂,坐着便喝了起来,这时,几乎一个村落的人都来了,有人问这个有人问哪个,桃花道:我织了几个老布,想拿来卖了,不晓得哪家可要?

众人看她那布,织得果然是好。

便有人问道:你这布可要多少钱一尺?

桃花听人讲过怎么卖布,便道:我这布织得满,有二尺多宽,你们要是要,就三毛八吧。

有人道:这布是好,三毛八也不算贵。只是现在要春耕了,哪家有钱买哩。

众人听了,也都说道:是呀,一个年过下来,把家里荷包底子都掏空了,你要是早点来,别讲是这点布,就是再多我们一个村子也能给你买完了。

桃花有些失望,正在这时,只听有个妇女道:听讲你们山外的人,什么都要,可愿和我们换东西?

桃花道:换东西也行,你们都有什么?

这山里出产多,但要讲真的用什么来换,还真不晓得换什么。这时桃花问道;可有旧棉絮?

众人一听都乐了道:哪家还没这些东西!你要是要,我们送给你就是了。

给茶喝的那家立马从里屋抱出了一床棉絮道:留在家里还占地方,你要是要,就拿走算了。

桃花道:那不行,这东西洗好了能织布,在我们那边能卖钱,我多少要给些。

只见她拿出备好的尺来,量了三尺五,用手指按住布边,用牙齿把齐手指处的布边一咬,咬开一个豁口,再用双手一撕,把这三尺五的布递给那家道:我也没带钱,这三尺多的布就送给你家做个手巾洗脸吧。

那家接了,高兴地道:还没吃饭吧,你快进来坐,一会饭就好了。

那围在边上的众人看了,也都拿来了旧棉絮来,桃花捡了一些,又用布换了些山芋谷物,看看已经挑不动了,便道:这回不能再收了,等下回吧!众人这才略为散去。

那家大嫂见桃花收了这么多,便道:你家在那里?多远路?可挑得动?桃花道:我家在这西边的仁慈铺,离这里有小五十里,我从小干活,挑得动的。

大嫂边端上饭来边说:我听人讲,你们那边地少人多,那些年还饿死了好多人,不晓得现在都包产到户了,日子可好过些?

桃花道:现在比以前好些了,只是还不敢吃干饭,住的也大多都还是住着土坯草屋,比你们这差远了。

大嫂道:我们这里是林区,不用交公粮,另外这里山高路远的,当年连长毛作乱红卫兵造反都没到这里,现在也没多少公派,所以生活好些。

说话时,饭菜摆好,桃花一看,这么多菜:有在饭头上蒸的腌腊肉,香气腾腾的。有竹笋,有野菇子,还有青菜豆腐一类,跟家里来了客似的,这家大嫂直劝桃花吃,见桃花不好意思,急了道:我们这里,每家一年都养两头猪,就放在山上吃草,不花多少本钱,一头卖了,一头到腊月就杀了过年,所以家家一年到头,腊肉也吃不完,你就快吃吧!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把肉菜往桃花碗里塞。桃花觉得这里的人真是天的下难找的好,心想:怎么隔的路也不多,我自己家乡的人就差了许多呢?

这时,只听大嫂道:你还剩下那一匹多布,准备怎么办?

桃花道:不能再换东西了,最好是卖些钱带回去,还要买点细纱和肥皂的做本钱。

大嫂想了想道:要讲本地有钱的地方,可能就是那山上的一座叫白云庵、我们本地人都叫山芋庵的尼庵里有。

桃花问道:怎么一个庵还有两个名子?不晓得那里可要布?

大嫂道:那庵本来就叫白云庵,但只是因为那庵里年年都种好多红心山芋,吃不完,那尼庵里的老尼就给窖了起来,等到春三月,尼庵里要把山芋装在一只只小布袋里,然后分送给山下的人家,说是结缘,其实也就是提醒人们不要忘了到尼庵里捐灯油。我看那尼庵可能要老布,做尼姑不也要吃饭穿衣的,上回那个叫净空的老尼来村上化缘,还问有没有布哩。

桃花听了,便问道:那尼庵离这里可有多远?

大嫂道:你沿着这条溪河往上走,转个弯,就能远远地看到。

桃花听了,便赶紧扒完饭菜,向大嫂家要了几根现成的竹篾把旧棉絮捆了,往肩上一挑,谢过大嫂,便往那尼庵而去!

沿溪而行,不几里,便看到远远半山腰上有座庵寺,桃花舍溪寻着一条石板小路便往山上爬去。到得庵前,但见这在远处看好象孤悬山间的小寺,到近前看却发现这尼庵其实占地颇为宽大,前后左右带后面钭坡,约有二三十亩不止。庵的四周各种果树很多,桃花认得这庵前面是一片梅林,庵后那是一片是梨林,左右两边杂种着些杏树板粟等等。那果树下面有人工的土畦,想必就是用来插山芋的了。

桃花此时一头的汗水,挑着担子便放到了尼庵前,只身进入尼庵,只见庵堂的正中有一高大但有些破落的菩萨像,这大菩萨还抱着个小菩萨。桃花认得:这是送子观音。

像下有条几香案,条几上有香炉,但炉中只有香灰却没有燃香,几案两侧各放着一盏小油灯,也都是灭的。再看前方地上,有一只功德箱摆放在正中间,箱子两边各放有二只蒲团。

桃花看见菩萨,便要下拜,双膝刚要向蒲团跪下,只听一个声音道:先点上香再拜。

桃花抬头一看,只见一位戴了付圆圆眼镜的老尼,一手拿着一只鞋底,一只手拿着针线,边打鞋底,边对着她说话。

桃花想:拜菩萨果然是要先上香。

便问老尼:我是外地人,偶尔路过,没准备香纸,哪里可有?

老尼道:我庵里就有香纸炮竹。

桃花刚才口快,没想到自己只有几毛钱,那是以防卖不掉老布用来过渡的钱,要想买香纸肯定不够,犹豫了一下,便向老尼道:我是来卖老布的,现在布还没卖掉,没有钱,等我把布卖了,再来买吧。

老尼听说她是卖布的,停下手中的活,看着她问道:你的老布在哪里?

桃花抬手指了一下门外:我在山下只换到了点东西,还剩下一匹多老布,都在那儿。

老尼踱到门口,摘下眼睛,对着那布细看了一会道:你也可以把这布换些香纸。

桃花听了,便道:可要好多?

老尼道:这就要看你对菩萨是真心还是假心了,要是真心,就多换些,要是心不诚,就少换些。

桃花想:我过年过节的也买过香纸炮竹,一共大约块把钱也就不少了。

于是便对老尼道:要不我就换三尺布的香纸炮竹可行?

老尼皱了一下眉头道:你这伢,好不懂事,这里山高路远的,三尺布还不够买香纸这些东西的路费,菩萨也不缺你那点东西,你还是留着去卖吧。

桃花见她不高兴,便又咬了咬牙道:要不就撕五尺吧!

老尼道:这也只好随你了,五尺布,我庵里也做不了事,我看你也挺可怜的,人这生不好,修修来生吧,你不如你把这布全都捐给我庵里,我专门为你念朝经。

桃花听说,虽有些心动,但毕竟一匹多布,她还是舍不得,再三犹豫了道:不瞒师傅,我还要靠这布卖了些钱来做本钱,等以后有了钱,我再来多烧些香纸吧。

老尼听了,对桃花道:也罢,看你跑得一头汗水的,我就发个善心,别挑着到处跑了,你就便宜点卖给我吧。

桃花道:好,我在山下都卖三毛八,您要是要,就算三毛五吧。

老尼拿起她的布,对着太阳照了又照地说:你看你这布织的,一块紧一块稀的,好多地方都是漏扣断纱,再说我是一下子全买了,你总要再便宜些。

桃花听了,想便宜点卖给庵里,也算是行善积德,便对老尼道:好吧,就按三毛行了吧。

老尼道:二毛我就全要了。

桃花道:二毛我就赔本了。

老尼道:我四下里都走过,这行情我晓得,二毛你们也不赔,只是少赚些就是。

桃花看看天色快晚了,要是快一点,晚上把摆渡的喊醒、说不准还能赶回家,便有点着急地道:好吧,依了你,就当我半卖半送了。这匹布五丈五,还有这剩下的也有一丈三,一共六丈八,你给十三块六毛给我吧。

老尼道:你量一遍我看,不能光听你讲。

桃花无奈,只好把布捡开,一尺尺地量过,果是不少。

老尼又道:你不是讲还要用五尺布换些香纸炮竹么!

桃花听了,只好道:那就算六丈三,还有十二块六。

老尼道:就十二块吧,我这庵里穷,你不看还有两张嘴天天等着要饭吃哩。

说着带里指了指,桃花侧头望去,果见有两个小尼正在做事。

老尼又道:就是这十二块,我还不晓得可有这么多钱?

桃花见这尼姑不好讲话,看看太阳已西沉,急着道:我还要急着赶路,十二就十二,你快点吧!

老尼这才慢腾腾地到了庵里,好一会才用手捏了一把毛票角子出来了,一分一角地数给桃花,又用了好大一会,还差四角五分,老尼道:我庵里就这么多了,你看可行?

桃花道:已经少了许多,这回是真不能再少了!

老尼叹了口气道:那没法子了,要不这样,看你嘴唇都焦干的了。一会还要挑担子走路,我这里熬了茶,就免费给你喝一碗吧

说着,向里面招呼:净月,端碗茶来!

桃花确实口渴,只见从里面出来个年轻小尼,极不情愿地端出一碗茶来,拍地往供桌上一放,茶水溅落半桌,转身就进去了!

桃花把茶水几口就喝了,手里握着这点钱,心里道:这老尼姑这么抠,看看天一会就要黑了,可怎么办?

这时,只听里面有声音叫道:不就差几毛钱么,你就叫她把那茶碗带走吧!

老尼听了,用眼光问桃花可行,桃花只好把碗收了道:就这么多算了吧,我要快快走了。

老尼道:要走就快些,要不一会走不出山,我一会就替你多烧些香纸就是了……

这桃花第一回出门,虽遇好遇坏的,但毕竟不但把布卖了,而且多少还有些赚头,这让桃花对这出门卖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以前只有晓得在家里没日没夜地纺纱,通宵达旦地织布,然后再眼巴巴地等着布贩子来收,还让布贩子一通数落后给了个坐地价。

她细细算了算,自己来卖和卖给布贩子,这中间有近三股一的差价,所以她决定以后织了布一定都要自己来卖,这卖布有什么难的!

这些事翻过不必细说,只是自从这事以后,桃花先把田地里的事弄好了,便一门心思地到外面卖老布,久了,又带上二妹荷花一块,自己织的布不够卖,她就也在本地来收,做起了二道贩,这才终于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给糊了过去。

只是有人越来不越看不过去了,那老钱的眼睛对桃花是越瞪越大,也越盯越紧。

老钱心想:这女人,要是老在外面疯跑,又搞到了钱,钱进又不在家,总是让人不放心……打定了主意,他立即叫人带信让钱进回来,明面上是说叫他回来搞双抢,暗地里说了些暗示的话,父子心通,那钱进也是一肚子的肠子,听得懂话音,听到这样说,心里着急,放下手里的活,和伐木队里结工钱,便急匆匆地撵了回来。

他回到家来,没着急先进家门,而是先到了老钱那里,这爷俩在这方面都是一个思路,他一进门便问老妖头:你讲桃花现在可真是在外卖布?她能卖得掉?

老钱道:卖布也没什么难的,只要敢到外头跑就行。我看她跑得挺勤的,好象还卖得不错,但我又不能跟在她后头,天晓得她在外面除了卖布还会做什么。

钱进道:她这么跑,家里的田地怎么办了?

老钱道:就那点田地,我帮着带闹水,你娘和英子也帮着做,忙不了几天就收拾好了。

钱进道:要是这样,倒没什么话讲。

老钱道:你这东西,死活一点长进也没有。俗话说:小洞不补,大洞一尺五。你不趁早想法子,让她服了你,以后她要是真搞了钱,眼里哪里还会有你。

钱进道:那可怎么搞。

老钱瞅了外头一眼,见四下无人,便压低声音对钱进道:这也好办,你先不准她到外面跑,不急着让她搞钱。要是她一定要到外面也行,你让她一趟得交给你多少钱。

钱进道:让她交钱不晓得行不行?

老钱道:怎么不行,又没分家,她的你的本来就要在一块的。你就说你这大半年都没拿到钱,要到过年边上才能拿到,这样她不往外拿钱怎么过日子。再不行,你就讲我要花钱,叫她把欠我的四百块先还了。要是还不拿,就用蛮法子,你就狠狠地甩她一顿,这女人大多贱,打怕了就乖了。

钱进想了想道:那我只有不到江南做事、就天天在家里看着了?

老钱骂了钱进一句道:没出息的东西,帐都不会算,你娶一个烧锅的要花多少钱,你就歇了在家看着,等她一个伢一生,到那时再去也不迟。

钱进听了,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

闲言少叙,不说那钱进爷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说那钱进晚上一回到家,看见桃花正在纺条子,桃花见他回来,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来,惊讶地小声问:怎么现在回来?还没吃吧?我来烧饭。

钱进便把一只灰色的破旅行包往桌子上一搁道;我吃过了,外头没事做了,不回来做什么。听讲你到外头卖布搞到不少钱了?

桃花道:才跑了几趟,搞了点钱置备了点东西。

钱进满屋子一转,果见新添了不少动用的,便对她道:你一走,就铁将军把门,家里没人怎么行。

桃花道:我回回都请你大照应了,有时还叫我妈妈过来歇,没事的。

说话间,桃花给钱进递过一杯开水来,钱进接过,往凳子上一坐,对着桃花问道:可搞到好多钱了?

他一提钱的事,桃花立马一五一十地报了出来,哪趟搞了多少,全都主动掏出来摆到他的面前,这让钱进本来想了又想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好边数钱边借口道:江南那边现在没事做了,我就回来种田,这卖布看来也还能搞点钱,你就卖布,到时买个梭机自己织,更好些,都讲人无债不穷,我们得快点把先把老头子那四百块先给还了,免得他天天跟催死鬼一样的。桃花默默地听着……

不说这些存芝麻烂谷子的生活琐事。书图简短,再说也就是这年腊底,那伍家玉放了寒假,由于又是考得好,拿了个三好学生的奖状回来,自然又是轻飘飘的到处乱跑,但一般晚上还是假装着劝自己还是要翻会书。这天,一天的大雪纷飞,北风呼啸,晚上更是出奇地寒冷,家里除了二姐跟大姐一块到外面卖布没回来外,都早早地睡了,那伍家玉因一个整天没到外头疯,身上筋骨有些不爽,睡不着,但又没的耍,他便坐在煤油灯下,捡起一本从别人家里借来的杂志乱翻来看,忽然看到一首诗,颇为动情。那诗道: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他想起了安丽,这美好的倩影不管自己如何强压,总是不时地一不留神就从脑子里浮出来:这样的雪夜,她在做什么?会不会想到我?……

正在乱想时,忽听得有敲门声:快开门,冷死了!

家玉一听,是二姐的声音,由于回来时,正好碰上二个姐姐到了外面,所以好久不见大姐二姐了,他心里高兴,穿着单衣就赶紧跳下床来打开门,门略一开缝,一股大风几乎把自己灌呛了地把门刮开了,借着幽暗的灯光和雪光,两个一身白雪的姐姐走进屋来!

大姐在后赶紧关上门,二人把担子往地上一放,再把身体上的雪一通抖落道:“家玉你哪天放的假”?边问边拍身上、边跺脚上的雪!大姐这时道:要不是下雪,傍晚就能到家,这会有十来点钟了吧。家玉点了点头:我前天回来的,这会可能有十点多了。

这时,伍大嫂也披着衣服起来,看着二人道:还没吃吧,可要烧些吃的?

二姐把脚跺得嘣响地道:都饿死了——我讲下大雪,还剩的那点布不卖了,大姐非要给卖完,才搞到现在。

大姐道:今年这是最后一趟了,卖清了多好。先烧点水,把脚洗一下,鞋里都是泥巴冻瘤子……

伍大嫂赶紧起火烧水,二人坐在板凳上,便往下脱鞋子,家玉望去,只见二人穿的黄球鞋里外全是黄泥巴,二人把袜子脱下,雪白的脚冒着腾腾的热气,细看脚都被水泡得肿胀了,接着二人又使劲地抖开卷起的裤角,发现那裤角里全都结了厚厚的冰块……

看着这些,家玉心里一阵难过:家里人每天都要供我吃穿上学,真的好苦,等我考上了大学,到时出来拿了工资,一定要好好报答家里……

正想着,这时,妈妈端了一木盆热水过来了,二个姐姐把脚伸进盆里,二人才长长地吁了口气,妈妈又问:家里有挂面,我下点你们吃吧。

二姐道:多下点,我要吃两大碗。

大姐道:不要备我的,我洗完脚,找双胶鞋穿就走。

家玉道:这么晚了,就在家里歇,明早回去吧。

大姐道:说好了今天回家,要是不回,怕家里那死鬼到时又发脾气。

说话间,桃花擦干了脚,妈妈晓得钱进那东西现在越来越不讲理,拿来了胶鞋对着桃花道:两人在一块过日子,你处处多让他点——桃花答应了,和家玉打了招呼,便带上扁担麻绳子,迎着开门扑面的寒风,匆匆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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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本无限流喜欢的来看不强求有机会更我会尽快更作者高中时极其喜欢zhttty的《无限恐怖》,私以为是无限流的开始和至今为止无限流作品中顶尖的几个之一。这本书会勾勒出我心中的那个无限存在的世界。不多说,希望各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