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玻璃开窗照亮了空无一人的幽暗房间,墙上的挂钟则恰好走到了十二点,而房间门外也传来了钥匙开门声。
“不觉得大家放个假都变了不少吗?上学期我们老是捉弄的那个李筱感觉比以前还漂亮了,你说她有男朋友吗?遥。”
“遥?张之遥?”和张之遥一般高挑的男生转过身,冲着背对着他的张之遥问道。而此时的张之遥正一边沉浸在手中的书,一边喝着水。
“张之遥!”男生歪过头瞄了一眼张之遥手中的书,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大大的白眼,凑到张之遥旁边大喊了一声。
“噗”这一声大喊,吓得张之遥把口中的水毫无意外地喷向了手中的书。
“林远!没聋都给你喊聋了!”张之遥微微拧眉,用指关节揉了揉耳朵,另一只手抽出面巾纸擦拭着书上的水迹。
“谁让你一看书就两耳闭塞,还有,谁一回宿舍就看书的。”
“可你也不用这么大声吧,要不是我身手敏捷,这书可就真是湿透了!”
“骚瑞,我的错,咱回到正题上,你说李筱有男朋友不?”
“我怎么知道。”平常就你最爱欺负她,这种事不是你最清楚吗。张之远心里嘀咕着,没有把话说出来,毕竟当事人都还乐不思蜀地“身在此山中”,自己也不好说些什么。不一会,张之遥的眼睛又再次看回到书。
“也对,问你这闷骚青年是我的失策。”
“怎么,有妇之夫也有关心别人的闲情逸致?又分手了?”
林远顿了一会,才说道“好兄弟,伤心事就不要提了”,脸上不经意地闪过一丝悲伤,不过即刻便消失了。忽然间,林远眼睛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
“看来我还是找天约李筱吃个饭道个歉什么的,好好了解了解她好了。”
“嗯。”尽管张之遥确实有一心多用的本领,不过一遇到书,他的这项能力就常有失效的时候,而看书时进行的对话也通常以“嗯”结尾,至于他是否把对方的话听到心里去,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
洗完澡出来没多久的林远把擦头发的毛巾朝张之遥扔去,说道“真是把我当你秘书了。”
张之遥转过头,一脸困惑地看着林远。
“看手机,王颖找你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妹子对你有意思,大男人的就别玩什么矜持了!”
张之遥脸上挂着看似戏谑的笑容,“哥,我真没玩矜持,只是面前的鲜花太多,不好挑。”
“哎哟,得了,知道你每天早上都是帅醒的,这团花都走到面前了还挑三捡四。我真是为你那些鲜花感到可惜,遇着你这么个不缺爱的闷骚男!”
张之遥嘴角弯了弯,开玩笑状把毛巾狠狠地扔回给林远。他打开手机一看,五条来自王颖的微信信息。
王颖:张之遥!你今晚会去的吧?
我:会去
凌晨12:14
王颖:到宿舍了吗?
王颖:考虑好了吗?
王颖:不用急着给我回答......
王颖:但也不要不回答....
凌晨12:28
【王颖撤销了一条信息】
王颖:睡了吗?
看着王颖发来的信息,张之遥怔了怔,想起了就在两个多小时前的聚餐上两人的对话。趁着大家乱哄哄玩游戏之际,王颖悄悄地把张之遥叫到了餐厅外,尽管张之遥不大情愿,但还是没有露出任何表情,跟着王颖出去了。
“我喜欢你。”王颖双手紧张地握了握拳,一鼓作气地说出了压在心里已久的话。与她紧张的双手不同的是带着微笑却没有丝毫露怯之色的脸蛋,她的眼睛泛着光直直地看着张之遥呆愣地看着她的双眼,没有露出半点不自信的样子。
她喜欢他,几乎是团里公开的秘密,张之遥自己心里也清楚,但毫无铺垫地直接告白还是轻微吓到了他。张之遥愣了会,随即恢复了平静的神情,看着期待着他的回答而格外炽热的双眸,他决定今天把该说的话说出来。
不知王颖是否在张之遥平静的表情里看出些端倪,就在张之遥微微张口准备作出回应时,王颖却先行一步阻止了他。
“你先不要给我答复,听我说完。我没有准备什么长篇大论的话,就是想说,如果你也喜欢我,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我们可以在一起吗?”平时自信落落大方的王颖在此时倒也像极了期待着圣诞礼物的小女生,紧张地把双手攥在一块,不过眼睛依旧依着她的性格,直勾勾地看着张之遥的眼睛。
“我……”即便在大多数人看来,他们俩会是如同天造地设的存在,但在张之遥心里,王颖就是兄弟姐妹一样的存在——别无其它感情。就在他准备把事情说清时,王颖又一次抢在前头阻止他再往下说。
“先别急着回答我,明天,或者呃,一个星期后,再告诉我都可以。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先进去了。”王颖告白完毕后,一转身深吸了一口气,便扯出一抹微笑淡然地走进餐厅里。
张之远没有转过身,而是在餐厅外稍显慵懒地站着,眼睛像是看着面前嘻嘻闹闹走在街上的学生们,但焦点却不知道落在哪。对于王颖的这番告白,张之遥只想到了四个字——不留缝隙,全程从头到尾他也就只说了一个“我”字,尽管他真的很想立马婉拒王颖。他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过多久也走进了餐厅。
明天,明天一定要和她说清楚。
回过神来的张之遥随即回复了王颖,“嗯,准备睡了”,消息才刚发出,王颖便又发来“晚安~”,张之遥看了一眼没有再作出回复,退出了微信去设置第二天早起的闹钟。
正当张之遥准备把手机放回桌面原位时,发现了刚刚从口袋里一并拿出的正压在学生卡下的星结纸条。他捏起纸条,正准备往另一旁桌子侧的纸篓里扔去时发现,在台灯黄白的灯光照射下,那被他视为垃圾的纸条一端写着“9.5”,另一端写着一个不明所以的数字,而纸条里分明工整地写了几行字。
他微微皱起眉头,双手的拇指和食指各捏住了星结纸条的一端,在灯光下仔细地审视着这分明被人故意折成星结的纸条。思量片刻,他小心翼翼地拆开星结,发现纸条上写着这样的话,
“I saw in Lousiana a live-oak growing,
All alone stood it and the moss hung down from the branches,
Without any companion it grew there uttering joyous of dark green“
纸条的主人在“moss”下加了下划线,在这几句话的下方还写着“为什么不可以?”
如果这个星结纸条是由别人捡到的,或许还不能明白当中的含义,但此刻正看着它的拾获者张之遥却明白纸条主人在说什么,因为这几句话是摘抄自他最近正在看的《草叶集》,而恰好这篇《在路易斯安那我看见一株活橡树在成长》也同样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于纸条的主人还没有把整篇诗摘抄下来,他也能明白最后那句“为什么不可以”问的是什么。
纸条上摘抄着诗篇开头的几句话,“在路易斯安那,我看见一株活橡树在成长,它孤独地站立着,苔藓从它的枝上往下垂,没有一个伙伴的它在那独自生长,吐出暗绿色的欢乐的叶子”。作者惠特曼在诗中结尾写到,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法做到,像那颗孤独地站立在路易斯安那那株活橡树那样,没有朋友没有情人在身边,却依旧“吐出欢乐的叶子”,想必星结纸条的主人想问的就是为什么做不到吧。
张之遥呆呆地看着纸条,想来想去也还是觉得自己无法代作者好好回答这个问题,思绪也渐渐地飘到当时看到这个诗篇的情景。可能是脑回路比较特别,张之遥看完想到的却是大学以来让他感到困惑不已的事情,眉毛也随着思绪的变化而拧紧,薄唇也随之抿成一条线。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把目光又重新聚焦回纸条的字上,字体很清秀,他猜这多半是女生的字体吧,不过偶尔也会遇见几个字写得特别好看的男生,例如他自己,他笑着摇了摇头。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他嘴角微微上扬,提笔在纸条上写了些东西,又重新把纸条叠好,恢复成原状,把纸条塞进了钱夹里。
稍作收拾的他瞧了一眼对面床上侧躺着身体,盯着手机屏幕一动不动的林远,摇了摇头,便也躺床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