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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话·最接近对方的一次

本是避暑胜地的图书馆在这一书架区却总是特别热,也不知道是空调坏了,还是供冷不足,又或是图书馆管理员见这儿人烟稀少干脆空调也不开了。大概也因为这里比较闷热,靠近外文书籍区域的座位总会空出来,不时会有一些图书馆“新生”如拾珍宝一般的在这难得的空座位上坐下,但总是呆不上半小时就已经满脸汗珠,难以忍受地重新寻找舒适的空座位。只有到了冬天这儿才会回到图书馆正常的面貌,变得一席难求。

不过就在上周,这里的桌椅都被搬走了,据说是搬进了新建的自习室,这样一来,来这儿的人就更少了。不过这对于她来说,这一切倒是件没多大关系的事,她早已习惯挨在书架边站上两三个小时只为看这些无法外借的书籍。

为了能够忍受两三个小时的闷热,今天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穿了宽松的白色短T恤和牛仔短裤,包也没背,手上拿着小线圈本和笔,裤袋里揣着手机就来这儿看书了。她径直地走到最近常去的书架边,找到记忆中那本书的大概位置,用右手手指指着书脊上的书名极快地从右边划过,然后停在了一本书脊两端已经有些破损的书上。

《Leaves of Grass》,就是这本了。

她把小线圈本和笔放到《草叶集》所在的书架上,转而扶着那本书左侧同样陈旧的一堆书,轻轻地把《草叶集》从挤满一层架子的各种书中拿了出来,然后顺手把它搭在了胸前那一层书架上,接着便把小线圈本和笔拿了起来。

她的小线圈本总是鼓鼓的,而不像别人的本子那样越撕越薄,因为里面总是夹着各种打了结的纸条。所有的纸条都像书签一样,露出一部分在小线圈本之外,而这些纸条的外露部分都标上了日期。她抽出了写着“9.4”的那个字条,看了一下写在纸条打结另一端上写的数字,又把纸条夹回了本子里。接着,她便翻着刚取出的那本书的页脚,把书打开到了页码和那几个数字吻合的页面位置。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一样让自己很着迷的东西,就像电游漫画之于宅男一样,那么书就是让她醉心于的玩物。一旦书中的文字映入她的眼中,她的灵魂就像是被作者或是故事里的人物牵走了一样,任凭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能够轻易地把她从这些文字中惊醒。

和往常一样,她似乎看到了什么让自己有感而发的文字,眼睛一下子聚焦在那行文字上停顿了一会,接着迅速地翻开线圈本的空白页,匆忙地抓起笔写下几行字后,又把视线带回到书上,而手却非常熟练地把刚刚写了字的那页纸从本子上利落地撕了下来,把纸张对折成长纸条状,然后像折星星的第一步那样把纸条打上结后便抓在手心里。这全程她竟一丝也没把视线从书上移开过,直到要翻页的时候才把视线移到纸条上,用手指轻捏着调整星形结,接着又继续全神贯注地看书,左手不自觉地玩弄着星结纸条。随着她愈发投入地看书,她变成用双手把原本摊在书架上的《草叶集》抓了起来,仅让书架触及书脊的下沿。纸条不再被玩弄于手中,而是正被左手和“目录”紧紧地夹着。

“嘎吱……嘎吱……”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一个身材高佻,身穿连衣裙的女生正小心翼翼地踩在这间图书室的夹层地板上慢慢地接近正在看书的她。

随着地板在安静的图书室里嘎吱作响,那位高挑的女生忽然神情紧张地摆头瞄着四周,看到图书室这一侧空无一人,而隔着七八个书架之外的座位区域上的学生依旧低着头,她便舒了一口气,转为毫无顾忌地径直走向书架旁那位早已完全沉浸在书中的女生。

“颂恩!”高挑的女生压低声音激动地喊出看书女生的名字,同时大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黎颂恩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喊和拍打吓了一跳,抓起的书立马滑落在她瘫软的手掌中,随后头一转,无解又委屈地看向高佻女生。

“你怎么又不看手机了!我们该去上课了!”高佻的女生依旧用着尽量压低的声音表达着自己又愤怒又无语想笑的情绪。

黎颂恩匆忙把书搭在书架上,掏出口袋的手机,6条微信2通电话全都来自“李筱”。

仔细一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她即刻惊讶地瞪大眼睛看了一眼李筱,而李筱正给出她一幅“是呀,要迟到了!”的表情。

黎颂恩当即匆忙把书合上,随意地塞入映入她眼中的第一处空位上,然后抓起线圈本和笔,和李筱以快而轻的脚步走出图书室。

除了黎颂恩,最近还有一个人也常来翻阅《草叶集》。然而巧的是他们从没遇见过对方,而这一次恐怕是他们最接近对方的一次,黎颂恩和李筱刚好从书架右侧的通道往阅览室外走,而走着左侧通道的他则刚好来到那个书架。一米八五的个子,恰好的身材,让他就像是个行走的衣架子,上身穿着一件白色polo衫,下身则是挽起裤脚刚好露出脚腕的深蓝色工装裤,再搭上一双白色Nike球鞋,一身简洁的打扮让他白皙干净的外貌更引人注目。

来过这许多回的他弯下身子,用目光扫过《草叶集》在其记忆中所在的那层书架。只见那层书架上的书明显由于少了一本书而站得松动了些,而《草叶集》却不见了。他直起身子,往后退开一步,快速地扫过书架上的书籍,终于在往上几层的架子上看见了那本书。

他抽出《草叶集》,翻开的时候,一个星结纸条掉了出来。他下意识地捡了起来,四处张望试图寻找着什么,然而四周既没有人,也没有垃圾桶。忽然间,安静躺在裤袋的手机响起。

“糟糕!”他心里暗骂着,快速地掏出手机,挂断电话,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庆幸周围没人,否则这手机铃声必然遭来别人谴责的眼光。

定下神来的他仔细一看手机,发现微信里都是各类社团的信息。

校模特队:“今晚团内开学聚餐,大家尽量出席哦!”

校学生会:“招新工作今晚详讲,大家不要迟到。”

王颖:“张之遥!你今晚会去的吧?”……

慢条斯理地看完所有信息的张之遥叹了口气,看了看刚抽出的《草叶集》,再看一看手中的手机,呆住了一会。最后他无奈地把书塞回最开始的位置,惋惜地看了两眼那才找到的书,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转过身便往图书室出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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